第2章 第2章
裴宋敢说这是认识明昕姌以来见过她散发出的最强低气压，在她站起来的那一瞬，就像是带上了一身刺猬铠甲。
关于陆扬在明昕姌的世界里充当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裴宋可没少听别人在背后嚼过舌根，即使他认识明昕姌比陆扬少的不是一天两天，他也从未把陆扬的存在放在眼里，但此刻是真的碍眼。
比起上次那番委婉地决绝，明昕姌不会再客气：“这位先生不要再靠近我们了，这已经超过了正常的安全社交距离。桥归桥，路归路，您要走的路不在这边。”
陆扬简直要气笑，他要不是听到女友盛悦说闺蜜偶然看见长得像他照片中的女孩上了救护车，他也不会火急火燎地赶往离元韵菀家里最近的这家医院。结果他还没开口，不过是走近一点，就被明昕姌的无名火烧到。
明昕姌本就不大会说话，两次与陆扬对峙，都是在气头上，本能地口不择言，反而比平常干巴巴地崩不出一个字的答话更加流利。输人不输阵，明昕姌干脆利落地转身扭头，不再搭理他。就算元韵菀真的因他而伤，也没有让罪魁祸首继续纠缠不清的理，她不能替元韵菀与陆扬的关系做决定，但是至少不能让受伤的元韵菀再接触他。
陆扬挠了挠头，想要追上去，可是却被裴宋挡住了去路：“陆学长，女生已经发出厌恶的信号了，再不知难而退就是骚扰了。”
裴宋双臂交叉于胸前，眼神中写满对陆扬毫无自知之明的不屑。
陆扬却像是看不懂他的阻止，好声好气地对着这个不怎么熟悉的学弟热络起来：“我认识你，你是衡町中学的校草裴宋，你在学校的那几年，不止是同届生吧？应该连学姐学妹都对你青睐不已。菀菀跟我说过你的事迹”
陆扬本意是要套近乎，他没必要跟裴家人撕破脸，可是裴宋并不领情，就算陆扬自己讲得神动色飞，裴宋也好像是在听一个傻子吹牛，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演一场无聊的独角戏。
不是裴宋没礼貌，而是他对这些话确实不感冒，多少人喜欢他，他不知道，也没兴趣，反正也没人搓破过，不会造成什么困扰。再说了他也只希望他喜欢的人喜欢他。这么想着，裴宋的目光不自觉的有了转移。
陆扬的察言观色已经到达了登峰造极的地步，裴宋这一眼的情绪昭然若揭，陆扬的尴尬瞬间有了转移之地，全然忘记他来此的目的，只顾与裴宋攀谈：“学弟要不要互相帮助，我这里有不少关于她的信息”，陆扬越说越兴奋，手都攀到了裴宋肩上，压低声音着重又强调：“从小到大的”。
裴宋猛地跨步往明昕姌身边去，只回了两字：“反胃。”
陆扬搂过去的手扑了空，踉跄地跌在椅子上，骂骂咧咧道：“怎么一个两个都这样！有没有素质？”
明昕姌没有听清他们低语说的那些话，但是裴宋的“反胃”二字音量可不小，一下子把她从紧张的气氛中吸引了来，回头看见陆扬吃瘪，她不由得嘴角上扬。
以前没有觉得陆扬这么油腻，此时此刻回想这人处处泛着恶心，从小与菀菀亲密无间，又受不住花花世界的诱惑，回头嘴上大义凛然，身体力行却还要坐享齐人之福，可不是反胃吗？她也是被陆扬隔三岔五的物质施舍迷了眼才会觉得陆扬能配得上她家菀菀。
元韵菀换到普通病房，因着医生的嘱咐，明昕姌寸步不离的守着，裴宋和陆扬都不知所向。
呆坐在床边的明昕姌，死死盯着唇色苍白的元韵菀，直到口袋中的手机震动不停才回神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禾晴的声音很着急地撞进她的耳膜：“姌姌，你怎么还不回来？要熄灯了，再晚就进不来了，怎么都不回消息？”
明昕姌从耳边拿下手机，按了返回键，果见页面上信息爆炸，暖意滚滚而来，哭得干涸的眼眶有些酸涩。她应该量力而行的，一个人照顾不来还要舍友可以帮忙，她还有人可以依靠。
“菀菀”明昕姌开口想把事情原委说清楚，可是转念又觉得这样的元韵菀是不会希望被任何人看到的，到底要不要找人帮忙，会不会太麻烦人都让她踌躇不已她改口了：“我到菀菀家里玩，这几天先不回去了。”
“那你也该说一声啊！”禾晴刚抱怨完，就有解悠的声音挤进来：“姌姌，你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跟我们说，能帮你忙的才是朋友。”
明昕姌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哽咽着说：“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我会请假的，别担心。”
解悠没再逼问，只让她早点休息。
明昕姌点点头，很轻的“嗯”了一声等待那头挂断了电话。
“你要不要先吃一点？守在这里太久了，吃点东西吧。”
几个人头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到底没经验，过了饭点都不知道要买东西吃。
明昕姌和裴宋看过那血腥的一幕是没胃口的，陆扬则是一去不回。
等到了晚上，元韵菀输完液，听到护士提醒要注意买的饮食需尽量清淡，裴宋才离开。
明昕姌和他只是高中同学，并不熟悉，更没有理由强求人家留下，可没想到他还会回来。
这个时间粥还是放在多层的保温饭盒里，明昕姌打开之前还以为是一人一层粥，然而并不是。
最上面的是豆仁玉米炒肉丝，然后是卤蛋和咸豆腐，再底下是糟烩鞭笋，最底下才是白粥。除了热腾腾的盒饭外，还有玻璃盒里精致的兔子苹果，果肉外显色泽却没有变化，明显是加工处理过的。
明昕姌想不到附近有那家饭馆能做到这种地步，好奇道：“这么可爱的兔子苹果是在哪家买的？”
裴宋看她亮起的眸子，笑意渐深：“叫的私厨，若你还想吃来找我就是。”
明昕姌被他逗得满面通红，不搭腔了，装作很忙的样子，不停地往碗里舀粥，盛满一碗就给他递过去。
再给自己盛的那碗不到给他那碗的四分之一，她吃不下东西，只不过勉力支撑。
裴宋取出叉子，给她叉了块豆腐。
豆腐外焦里嫩，就是咸得不行，明昕姌爱吃豆腐，没有拒绝这个好意，更不好意思剩下，可是光她舀的那一点点粥一下子就见底了，根本不够配，而她也不好意思再去打开饭盒。
裴宋那一碗也见了底，像是回礼，他给她盛完粥，又给自己多加了几勺。
从不想吃饭，到吃了满满一碗粥，明昕姌也从一颗泄气的皮球变得充实了些许气力，虚空感被另一种不知所谓的东西填满。
这种满足感却被来人打碎。
比起来的是陆扬，来人是陆扬女友蓝悦更让她觉得不可理喻。
蓝悦手里提的水果篮里有一把精致的瑞士军刀，白色塑料袋里的小吃红得碍眼，除去辣红，颜色也是多种多样，几乎要把周围的小吃都搜罗进来。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明昕姌没出手，就是看到这一幕胃里翻江倒海，跑到洗手台边干呕。
裴宋皱眉给她顺背，自责不已：“是不是给你添多了？我该问问你要吃多少的。”
明昕姌不是个懂得拒绝的人，他知道，可也不能仗着这点把他想做到而她不想要的塞给她。
明昕姌摇摇头，想告诉他不是这样，蓝悦站在门外已然开口：“我买的东西酸甜苦辣俱全，孕吐的话没胃口，是想吃酸的还是甜的？昕姌吃完回去休息吧，你们是阿扬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我来照顾韵菀就行。”
从前，都是元韵菀将她挡在身后，元韵菀向来活得风风火火，人生肆意的，可现在却病骨支离地在病床上残喘，白色床单上得她失去了往日的鲜活，如同枯黄的落叶断了枝随风落到土壤上，随时会碾作尘泥，香消玉损。
明昕姌也想替元韵菀挡住这些风沙。
她反手把蓝悦的手扣到后背，将人整个按到白墙上。蓝悦的嘴唇贴紧了墙上的粉尘，印上深红的唇印，卷发凌乱地翘起几根，蓬松得状似鸡窝，形容好不狼狈。
裴宋也被这动静吓到，却并不想阻止她。
蓝悦的嘴唇一离开墙面就叫囔起来：“你们到底想做什么？我不过是替男友来看看病中好友，不欢迎我会走，粗鲁至极才会这样动手！”
明昕姌紧着力气把人甩出门，借着重力把人放倒在地上，把蓝悦提来的几个塑料袋装到一块系结打包干脆放在她肚子上。
蓝悦几乎是四脚朝天的倒在冰凉的砖面上，更像是翻了面的四角板凳，背面放置着隔天的冷食。
裴宋对她麻利果断的身手已然目瞪口呆，果然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吗？
明昕姌这么做之后顿觉快活不少，一回头还听见了元韵菀用平常的语气开玩笑：“我们家姌姌早该这么做了，霸气侧漏啊！是不是很开心？”
可是，她的脸色仍旧惨白，床上的人一丝生气都找不到。
明昕姌眼角涩涩的，她忽然不想这么霸气了，她还是喜欢从前，元韵菀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