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这会儿太阳毒辣得紧,大地都被蒸熟了三分,街上没什么人,就是男生也经不住曝晒撑起广告伞。
明昕姌低头走在街头,顾不上顶着多大的太阳,咬唇苦思冥想,双手攥着裙摆两边捏出褶皱还是没能得出今天到底那里不对劲的结论。
依着肌肉记忆,她能够轻而易举地步上便利店的台阶,可是需要得到的答案却迟迟不能进入她的花瓶脑子。
明昕姌懊恼地握拳轻轻敲头,思绪却被头顶上的嗤笑声打断。
“有什么解决方式是通过击打头部得到的?莫非你的手是砸到牛顿的苹果转世?那可得好好供着,比你的小脑袋值钱多了。”
明昕姌嘴笨平常遇到这种揶揄的话红着脸也找不出一句辩驳的话,只能事后在脑中不断复盘在这样的场景该怎么回话,但她此时烦躁得很,也没什么好脾气,便顺其自然地拿出了在书上看过觉得可加可点的万金油:“whatdoyouthinkyouare”(你算哪根葱?)
尽管英文听起来比中文翻译委婉一些,明昕姌在抬头的那一瞬也想穿越回前一秒打死口出狂言的自己。
裴宋握拳抵在唇边没有狂笑出声都是男神的修养加持,没想到文静如她也会口不择言,真的好想在这么可爱一面的她头上揉一揉。
也只是想想,裴宋不自然地将手放回裤缝上,站军姿似的笔直挺立,仿佛刚刚开玩笑的不是他。
然而下一秒,他刚立好的正经就被慌乱打破。
明昕姌明显红了一圈的眼眶和猝不及防的转身令他措手不及。
“对不起”,裴宋伸手拉住明昕姌的手臂一时只能想到这三个字。
明昕姌着急得跺脚:“和你没关系,快放开我,我有事情要走了。”
她的状态明显不是那一句玩笑话的问题,裴宋更不敢轻易放手,反而拉她出了便利店。
“我要去对面那栋楼18层,放手!”明昕姌喊着放手,脚上却不敢停,做出了平常不敢对人做的事——生拉硬拽,反被动为主动,气喘吁吁地扯着裴宋跑进电梯。
电梯好运的正停在一楼,可是从1到18层的这段距离,明昕姌仿若被打入18层地狱一样煎熬。
她双手攥得紧紧的垂在两侧,仿佛攒着一股蛮力要冲破电梯门直上九霄,憋红的双眼瞠目欲裂如遇仇敌。
电梯门开的那一瞬,明昕姌飞奔而出,裴宋紧随其后。
到这18层,看到映入眼帘的这幕才知什么是炼狱。
明昕姌后来无数次庆幸自己录入了元韵莞家的指纹锁,否则她也许根本不会知道刚刚还在与她谈笑风生的人怎么转眼就坐在浴缸旁任手腕上的鲜血与缸内的水交相融合。
血腥味充斥在各个角落,元韵菀却双眼迷离,对令人作呕的铁锈味无知无觉。手腕上的一道道伤疤从上至下,有的已经结疤,有的是明显的新伤。若不是今天天起变化大,这个月份还不至于这么热,可即使是这样元韵菀还是穿着长袖,明昕姌眼见她脖颈上的汗毛微张却因一时不查忽视了元韵菀的异常。
大概元韵菀的微笑还是太具有迷惑性,就是明昕姌都没有察觉出什么,或者真如裴宋所言是她那一拳借助了牛顿的苹果才得以灵光乍现。
追究这些也解救不了这燃眉之急,明昕姌在各房间横冲直撞后见到这一幕几乎是瘫软在地上,无力感蔓延到四肢百骸,连“元韵菀”三个字都叫不出声。
后知后觉地看着裴宋打救援电话,看着白大褂们抬着担架把元韵菀送出去,明昕姌扶着门橼浑身打颤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对于医护人员的问话一个字也没听进去,眼前的朦胧只让她知道他们嘴巴一张一合的。
刚才还是热浪阵阵的大晴天,这会儿乌云已压得整座城市都喘不上气,软绵绵的云朵儿承受不住水珠的厚重,一颗一颗大珍珠打在明昕姌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吧嗒吧嗒的。
裴宋顺过她手上原来遮阳的伞,倾斜着为她撑起一片蓝。
明昕姌上了救护车,浑浑噩噩地跟着车颠簸着,似乎车轮碾过的每一颗石子都让担架上的人成了睡在豌豆上的公主不经意皱眉。
明昕姌更是揪心的疼,不敢直视她腕上的伤,不敢细究她到底错过了多少元韵菀无声的“呼救”。上次元韵菀不开心,还是因为陆扬
因为陆扬出差在国外新交的女友,他们三人已有两个月余没有相聚。明昕姌除了这些世交的朋友还算交心,长久保持联系,鲜少与人多谈论几句,这鲜少的朋友中就属元韵菀和陆扬是认识最久的。她时常羡慕别人的侃侃而谈,别人却只当她是清冷美人。就是从小一块长大的陆扬也只是因为和元韵菀在一块,才会多见了几次。大部分时候,也是他们在说,她在听。
这样的岁月静好因为陆扬的出差而打破了平静,明昕姌第一次看见元韵菀和陆扬处处疏远。
陆扬年长她们俩三岁,早早在家族企业里大展拳脚,从幼儿园到大学,每次他都要说他要先去新学校开疆拓土,为了欢迎她们的到来,因为明昕姌和陆扬甚少搭话,所以即使受到陆扬的照顾也觉着是借了元韵菀的光,受到好处自当感谢,没有了也不是她该争的,本就不是她的。
就在五个月前,陆扬到国外出差,回来后带回了一个女友。明昕姌见过一次,还是元韵菀拉着她非要去看看的。元韵菀眉飞色舞地对她说:“咱们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绝色佳人能让陆扬俯首帖耳地甘为裙下臣,就算不顾家里反对也要娶回家。”
明昕姌心里抗拒这种窥探的行径,可经不住元韵菀的撺掇,也生出好奇心。只是即使元韵菀手舞足蹈地想要表达的好奇也掩盖不住她眼中的失落和伤感。
之所以觉得岁月静好,是因为明昕姌已经习惯了那种当一颗无声无息的电灯泡,可以看着才子佳人小打小闹青梅竹马终成眷属。不算好友滤镜,元韵菀自带喜感,人缘极好,要不是有陆扬在,压根挡不住桃花。
奈何就算所有人都觉得佳偶天成,当事人陆扬却领回了一个相识不到两月的女友。明昕姌看到那个女孩的时候,没有陆扬的情人眼,自然瞧不出西施样。样貌在其次,这个女孩的着装打扮都和她们不是一个阶级的。不是她势利眼,只是明昕姌并不能想通为什么从小作为别人家孩子的陆扬哥哥为什么会放弃元韵菀,为了这样一个女孩愿意接受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
想不通便罢了,陆扬的人生路线和她的交集也不过是元韵菀,只要元韵菀无所谓,她又何必纠结。
但这一次窥探却成了陆扬和元韵菀闹掰的导火索。原来陆扬出差回来都会给她们俩带些小礼物,而她们也会主动约陆扬一起吃饭,称这是接风洗尘。
这次却因为陆扬在处理女友的事情推迟了半个多月,元韵菀表面上没说什么,明昕姌却能读懂她收到陆扬邀请时眉目间隐晦的兴奋,挽着她的手听她兴高采烈地猜陆扬会带回什么惊喜礼物。
然而到了酒店,才知这不是什么久别重逢的接风洗尘宴,而是一场质问局。
元韵菀还没关上包厢的门,陆扬就劈头盖脸地询问:“你们为什么要去看她?如果你们也是来劝我的,大可不必。他们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连你们都派上阵了!”
明昕姌一听话茬不对劲立马去看元韵菀的反应,元韵菀大抵是受不了这样的落差,无声地泪流满面。
面对元韵菀的哭泣,陆扬才觉察出不对劲,慌张地伸手想要给她拭泪,明昕姌把元韵菀拉着躲开他,元韵菀被拉扯着回过神,躲开他们跑了出去。
明昕姌气不过,转身时用力把包故意打到陆扬身上,推门推到一半,就听到陆扬所谓的解释:“我是最近焦虑过了头,你们不会站到我的对立面的,对吧?我该相信你们的。是我做错了。”
明昕姌的手不由得攥紧,哑着声控制着声音不气得打颤:“陆扬我们相识一场,你对我们的好不可磨灭,但这些顶多都只不过能抵过今日之伤。我们不够大气,做不来支持你的益友,也请你不要再把这样的头衔加诸到我们头上。站在我的立场,看到我的好友这样,你也无须因我们说不出祝福的话耿耿于怀,就当那些时光都不曾存在过吧。”
她厌恶陆扬的做法,可却不能因为这一件事否认他多年的照顾,这是她与陆扬说过最长的一段话,也是说过的最憋屈的一段话。撂下这话,她也顾不上陆扬是个什么反应,追上了元韵菀。
这是元韵菀唯一一次在她面前因陆扬的事情失态,此后她们都心照不宣地不再重提旧事。可元韵菀这样让明昕姌不得不重新复盘了当时的情景生怕有一点疏漏。
出了事,元韵菀定是不愿让父母知道,而无论是元韵菀还是明昕姌都不可能会因此事再找上陆扬。
明昕姌双手摊平垂在塑料凳上,仰头无神的盯着天花板,眼泪顺着眼角流向耳廓,满脸盐渍斑驳。
裴宋递到将湿巾递给她已有半晌,想伸出手给她擦一擦又怕她不适,只能一直等着她反应过来。
待明昕姌完全反应过来,是裴宋的身影侧过来挡住了那头微弱的黄光,近得明昕姌可以嗅到他身上清冽的薄荷香。
明昕姌不明所以,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最不想见到的来人——陆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