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赤影风起4
孤星宫，夜未央。
四人酒过半巡，突然有四海龙王殿的主事跑来寻人，神色慌张在宫门口求见云崖。
云崖知道不妙，将自己剩下的流觞曲塞给月心，摸了摸她的头，温声道：“我去处理一下，在这等我。”
百雀和七漓默不出声，全当背景。月心有些担忧的点点头，拉着云崖的衣角嘱咐道：“你早些回来。”
云崖柔和一笑，说：“好。”
待云崖走远，七漓方开口：“半夜寻到这来，怕是有异。”
百雀不情不愿喝了一口罗浮春，点头道：“云崖上仙掌人界四季更替，能寻到他头上，必然是人界之事。最近人界的乱子一出接一出的。”
月心担忧道：“他的仙力尚未恢复，不会有事吧？”
百雀瞥了她一眼：“天庭仙力仅次于天帝天后的上仙，我们一筹莫展的万仙锁结界他一眼不眨的破了，虽然事后吐了些血，但也是凌驾万仙，你担心他？”
月心心绪复杂，不言语。
突然天边传来一声闷雷，呼隆隆似风雨欲来，火光张牙舞爪般越烧越旺，永远祥云笼罩的天宫难得飘来几朵乌云，遮天蔽日，半月隐去。
原本的天朗气清，顿时乌云密布。
七漓灭了篝火，站起身，叹了口气，说：“要下雨了，我们进去吧。”
这场狂风骤雨持续了七日。
云崖在四海龙王殿也待了七日，而月心便在孤星宫等了七日。
七漓尚在禁足，月心又胆小怕事，两人都不愿出宫游玩。百雀却向来是个闲不住的，不过在孤星宫待了一日，便有些熬不住，这日夜色刚起，趁着七漓醉酒，月心酣睡，百雀便偷溜出孤星宫，往不远处的瑶池去了。
上次瑶池仙宴没有进去开开眼界，实在是一大遗憾，且一直听说瑶池边一个洒扫的仙娥都是绝色，百雀一直神往至极，如今正好是个机会，趁着夜色落雨，去瑶池便赏个景，顺便艳遇一番也是好的。
冒雨穿过蟠桃园，便看见一曲流觞，蜿蜒尽头处是一座华美宫殿，远远传来悠悠丝竹声，乐声不俗。百雀看着这边桃花开的极美，桃林里影影绰绰，时不时传来采桃仙子的轻声细语，一派旖旎风光。悄然飞上一棵极高的桃树，靠着枝丫，仰头喝了一口酒，眼前是落花落雨伴孤月，远处是衣袂飘飘歌不断，百雀只觉得当神仙真好。
正悠然闭目听曲，突然面上吹来一阵强风，一股异香扑鼻而来，气味幽淡，却如同打上烙印般，重重落在她身上。百雀没有提防，又兼着醉酒，又一阵强风袭来，似乎被人狠狠推了一把，伴着雨丝和呼啸而来的风，她从桃树上坠落下去。
来不及惊呼，也来不及呼救，更来不及施法，下一秒，她重重摔在光滑冰凉的地面上。
不幸中的万幸，不是脸先着地。
手里的酒壶摔碎了，发出清脆的破裂声，一时酒香混着花香，味道混杂在冰冷的水气中。百雀龇牙咧嘴的捂着屁股，费力的爬起来，冰凉的雨水打在她的脸上，激的她打了几个喷嚏。
正想看看是谁在偷袭她，却在转眼间看见不远处，一位极为艳丽的华服妇人正透过雕栏玉砌的回廊，坐在金座之上，一脸不悦的看着她。随即两队天兵瞬间围了上来，几柄冰封剑刃伴着寒光指向她，似乎下一秒就要砍下来。
百雀忙举起双手，大喊道：“误会了！在下紫竹林百雀，无意路过此处，不是有意冒犯！”
领头的天兵皱着眉，端详她片刻，似乎吃不准是否是实话。
此时一阵急促脚步声匆匆而来，百雀越过冰冷的剑刃看向来人，是一位容貌秀丽的仙子，而且有些面熟，思索半刻，方记起她的名字。百雀急急道：“琼玖仙子，是我！我是七漓的师妹百雀啊！”
琼玖也认出了她，提着灯疾步走来道：“且慢。这位确实是紫竹林百雀仙子。”
冰刃终于收起。天兵围着一圈，依旧面色冷冷的看着她，心想这算哪门子的仙界小辈之典范。
百雀忍着疼站起来，也顾不上丢人，大喇喇的喊疼。琼玖连忙扶了一把，对天兵道：“你们下去吧。娘娘自会处理。记住，今夜之事，千万不要多嘴。”
天兵如风一般退下，雨声渐重，琼玖帮百雀理了理仪容，神色复杂的对她说：“仙子还请随我来。天后娘娘要见你。”
随琼玖进了殿门，歌舞声消，仙娥悉数退下，大殿之内安静如无人之境。琼玖行至天后身侧，附身说了几句，天后不悦的瞥了她一眼，看向百雀，眼神犀利。
“紫竹林百雀？”
百雀舒朗一笑，行了礼道：“正是在下。”
天后冷哼一声，“就是前几日在凝水宫大跳禁舞的那个百雀？”
百雀不理会她语气中的轻蔑，回答道：“百雀不过是紫竹林门下普通弟子罢了。何况那日一舞，不过是应景而已。”
天后扶着琼玖站起身，突然问：“听说观音把早月琴传给了你？”
百雀警惕的点头。
天后从宝座走下，缓步向她行来，继续问：“为何深夜藏匿在桃林中？是紫竹林让你来窥探本宫吗？”
缓步走至她面前，看清她的脸，天后微微吃了一惊，几乎有些失态的盯着她，目光久久停留在她脸上，原本仪态万千的神色染上了寒如冰雪的惊惧。
百雀冷下脸，正欲开口，一旁的琼玖却低眉顺眼的先开口道：“百雀仙子姿容甚为英气，娘娘见惯了天宫仙子们弱柳之态，自然觉得独特。”
天后掩去心内波涛一片，重新扬起笑容，只不过百雀明显感受到她对自己燃起浓浓的恶意，像受惊的孔雀一般，暗暗展开自己所有如剑一般的羽毛。百雀不知道这股恶意从何而来，但她从第一眼便明了，这天后与她绝对不对眼，不卑不亢道：“娘娘若厌恶我深夜来瑶池赏景，罚我便是，切莫牵扯紫竹林。”
琼玖暗暗惊出一身冷汗，一时也无法打圆场，几乎是认命的等着天后发怒。
等了半刻，天后却并未发怒，只是又靠近百雀一些，似乎在确认什么一样，凝眉思索了许久，百雀不知她到底何意，只得沉默相对，却也半步都不退。
外面依旧是雷雨轰隆，大殿上陷入了让人尴尬的安静。
琼玖绞尽脑汁想要缓解这份尴尬，蟠桃林中突然一阵异动，一银甲天兵举着火把一路慌忙而来，一身泥泞的跪下道：“娘娘不好了！乌江君在南天门被数道天雷击中，此刻生死不知！”
“什么？”天后大为震惊，越过百雀疾步向前道：“天雷？南天门怎么会有天雷？”而一旁的琼玖已经瘫倒在地，慌张的不知如何是好。
百雀一脸纳闷的看了看周围，只见天后脚步匆匆跟着天兵飞去南天门，她忙扶住琼玖问：“乌江君是谁啊？”
琼玖的瞳孔里全是惶恐，连站都站不稳，下意识握紧百雀的手，急急道：“劳烦仙子带我去南天门，乌江君，他是我父亲。”
凝水宫中，青渊浑浑噩噩的躺在塌上。
辰星和十堰守在身侧，不时擦汗喂药，无奈青渊似在烈火梦境之中一般，浑身滚烫，呓语不断。辰星满目愁云，又想这些呓语其他人听去怕是不妥，便遣散了周围的宫人，只留下青娥和十堰在殿内。再看见殿内荷塘中荷花枯萎，一派萧条之象，自言自语道：“已经七日了，雷雨不消，神君也不醒。这到底是何故？”
十堰将手中湿透的帕子交给青娥，皱眉道：“神君身子时冷时热，神思似乎游离，不在此处。”
青娥不敢插嘴，只是看着青渊呓语的样子，又细心听了半响，才微弱的说：“我在天枢阁看过一本上古秘闻，其中有些记载，与神剧此刻情形十分相似。”
辰星看向她，皱眉道：“你是否也听说过神罚虚境。”
青娥有些愕然，随后点头道：“书上记载，六界之中，神界统领万物，可戮仙斩魔灭鬼诛妖，却独独不能无故伤人。若是伤人太多，神族的元神便会被关入神罚虚境中。此次神君失控，多日来雷雨不断，人界洪水涛涛，难免伤及无辜凡人。”
十堰又惊又惑：“神罚虚境？这虚境在何处？如何破？可凶险？”
辰星摇摇头，偏过脸，不说话，心内却自责不已，如果不是他提议去盗凤髓丹，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青娥思索了半刻，突然想起什么的说：“我想起来了。百雀仙子可以以曲化境，也许也可以以曲破境！上次她只是弹了一首曲子，几乎所有人都入了幻境，若是她来试一试，也许可以破境！”
十堰听此，不由颔首，赞同道：“以曲破境，倒是个好办法，即使破不了，若能入境找到神君的元神，带回来也可！”
青娥似想到什么，补充道：“当然，这个主意也未必万无一失。”
辰星皱着眉，坚定道：“不管如何，先试一试。只是那位百雀不知是否愿意来此一趟。”
十堰忙抢话道：“我与也算旧相识，我去紫竹林自然最合适。”
青娥想起百雀和十堰相处，摇了摇头道：“还是我去请吧。我去更合适一些。”
辰星这才松了眉头，看着满脸汗珠，不停呓语的青渊说：“事不宜迟，青娥你即可便出发吧。凝水宫中我来照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