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
闻纳川回到家的时候，柯然正坐在茶几前对着电脑剪片子。
“回来了。”柯然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电脑屏幕，头也没抬的说了一声。
“嗯。”
闻纳川脱了外套，准备先去洗个澡。
忽然听见柯然“嘶”的一声，闻纳川顿下脚步，瞥了一眼，只见柯然紧皱着眉头，有些艰难的动了动右手。
“怎么了？”闻纳川走了过去。
柯然抬起头，“可能是今天长时间握着鼠标几乎没停下来，所以……”
闻纳川在沙发上坐下，轻轻拉过柯然的右手，动作轻柔缓慢的按着他的手腕。
闻纳川的手是干燥温暖的，随着对方的动作，柯然只觉得手腕上的疼痛好像得到了一些缓解。他垂着双眼，看着闻纳川的按摩手法，又渐渐的将视线往上，落在了对方垂下的眼睫上。
“闻纳川。”柯然轻声喊了一句。
“嗯。”闻纳川依旧垂着眼，应了一句。
“你……”柯然盯着他说，“是不是去吃日料了？”
“……”
闻纳川终于停下按摩，抬起眼与他对视——
“你怎么知道？”
“我闻出来的。”柯然眯着眼说，“你们晚上去吃日料居然不给我打包！”
“你也没说啊。”闻纳川往后仰了仰，一脸坦然道。
“那怎么办？”柯然看着他说，“我现在好饿啊。”
“那你想怎么办？”闻纳川也看着他反问道。
“冰箱里好像还有一些馄饨……”柯然眨眨眼说。
“自己动手。”闻纳川说完就准备起身。
“诶诶诶！”柯然急忙拿另一只手拉住他的衣角，“我手伤了，弄不了……”
闻纳川垂着眼看他，眼底似是毫无波澜。
“求求你了。”柯然再次卖力的眨眨眼道。
闻纳川有些无奈，“在这坐着。”
“谢谢闻医生！闻医生真好！”柯然立马笑开了花。
闻纳川起身后又转头看向他，“你那个手先暂时别动了，休息一晚上。”
“可是这个片子要得急，今天晚上就得交片。”柯然也有些为难。
“你的手还想不想要了？”闻纳川看着他问道。
“可是……”
“待会儿我帮你。”
柯然愣了愣，“你帮我什么？”
“你……这个操作难吗？”闻纳川瞥了眼柯然电脑上的剪辑界面问道。
“你要帮我剪视频？！”柯然彻底惊了。
“我是不会。”闻纳川说，“但是你可以坐在边上教我，你说一步，我做一步。”
柯然的嘴角渐渐往上扬起，“闻医生~你真好~”
闻纳川皱了皱眉，“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别这么跟我说话。”
说完，就跑去厨房下馄饨去了。
馄饨煮好时，柯然正看着一部国外的动画电影，看的津津有味。
闻纳川把馄饨端到茶几上放下，“你在看什么？”
“《坏蛋联盟》。”柯然回答说，“最近新上线的动画电影，据说堪比《疯狂动物城》。”
“没听过。”
“看你平时也不爱看这种电影。”柯然说，“我特别喜欢这只狼！帅死了！”
闻纳川朝电视屏幕上看过去，一只带着墨镜的狼正咧着嘴和坏蛋联盟里的伙伴们密谋着盗取金海豚杯。
“哇！好香啊！”柯然左手捧起馄饨说，“闻医生好厉害！”
“吃完了碗就放这。”闻纳川说，“我先去洗澡，洗完澡再帮你剪片子，在我出来之前，你那只手都别乱动。”
“知道了知道了。”柯然一边把腮帮子吃鼓鼓的，一边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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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纳川出来的时候，柯然已经把馄饨吃得一干二净，一点汤都不剩了。
“说吧。”闻纳川在沙发上坐下，“怎么做。”
柯然拿起遥控器，暂停了电影。
“现在就差调色了。”柯然说，“也不难。”
闻纳川握起鼠标，认真的盯着电脑上的调□□面，“嗯。”
“把光标放到这里。”柯然点了一下某一个需要调色的节点，“单击右键创建一个并行节点。”
闻纳川按照柯然说的，一步一步认真完成，“然后呢？”
“左下角是调色区域。”柯然指了指左下角的色轮说道，“先把色温拉到-30，饱和度拉到51、52左右，对比度拉高一点，诶对对对，一点就行。阴影往左边拉一点，高光往右拉一点，可以可以，就这样。现在拉色彩增强，拉到5或者6吧，中间细节拉一点点就行，可以可以。”
柯然也是双眼不眨的盯着屏幕，闻纳川倒是觉得这种紧张的感觉有些久违了。
“暗部拉低一点，亮部高一点，阴影拉低，中间调往左，偏移多一点绿色调吧，看着比较小清新。”
“然后呢？”闻纳川问。
“这一段就调好了。”柯然说，“下一段不用这么调，你把光标放到这里。”柯然指着屏幕上的某一处说道，“选中，然后在刚调好色的这段点一下鼠标中键，色彩就复制过来了。”
闻纳川微微睁大双眼，“还挺神奇的。”
“是吧。”柯然扬着嘴角说。
“调完色就可以导出了。”柯然看着成片说道，“点最右边的交付，然后命个名，选一下储存位置，格式选mp4，点击右下角的渲染，然后到右边这一块，点开始渲染，就行了。”
“结束了？”点完渲染后的闻纳川发问道。
“嗯，干得不错。”柯然笑嘻嘻竖了个大拇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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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发工资的日子，柯然内心有些欣喜，毕竟这是自己正儿八经找的一份工作，拿的第一份工资。
结果一直等到第二天去上班的日子，林德树那边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柯然想了想，也没再多想，就觉得大概是是老板都这样，不太喜欢准时准点的发工资。
可以一直到了第三天也丝毫没有一点动静，眼看也到了快要交房租的日子，更别说自己还和房东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哪敢拖欠房租啊。
柯然傍晚和许润泽出去吃饭的时候，实在没忍住便问了一句，“你这个月的工资发了吗？”
许润泽一顿，随后笑了笑说，“工资？我已经俩月没见着这玩意儿了。”
“两个月？！”柯然蓦地瞪大眼睛，“两个月都没发工资吗？！”
柯然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对啊。”许润泽拌了拌碗里的麻辣烫，“你不知道吗？我们公司运营的一直就这样，工资林老大根本发不出来。”
“那怎么办？”柯然彻底震惊了，“你们不要交房租，不要吃饭吗？！”
“要啊，怎么可能不要？”许润泽看了他一眼说，“可是他发不出来能怎么办？有时候实在绷不住了去找他要钱，也只能给一点，比挤牙膏还困难。”
柯然已经被惊得话都说不出了。
“你先吃。”许润泽往他碗里瞥了一眼说，“待会儿冷了就吃不了了。”
“那……可是，他这样也不行啊，公司里虽然人不多，但每个人也要生活，没钱怎么能行？”
“所以啊，很多人都准备跳槽了。”许润泽说。
“跳槽？”柯然愣了愣。
“对啊，公司里就这么七八个人，大家一直没走，就是觉得林老大这人还不算太糟糕，可是时间久了，人心也是会累的。”许润泽拿起一瓶粗往碗里倒了点，“谁有这么多时间和精力陪他耗下去？他本来也不是本地人，来京城就是为着一腔热血创业来的。可是创业哪儿这么容易啊？公司经营到现在才两年多一点，可是这业绩，你自己看看，谈一个黄一个，怎么可能有钱发工资？”
“之前不是连政府都来找他拍片子吗？”柯然疑惑道。
“那是看他便宜，出片有小张小刘，这俩摄影一直很行。”许润泽拿下被雾气沾染的眼镜擦了擦，“不然谁理他？”
“那既然这样，如果有大公司来收购这家小公司，那情况会不会好一点？”柯然继续问道。
“有啊，怎么没有。”许润泽笑了笑说，“可是林德树不愿意啊，他不想让别人管着，想自己干，可是他自己又干不出什么东西出来，等这个团队人都走光了，也没人再鸟他了，本来这个公司最值钱的就是这个团队，骨干都没了，他还能有什么价值？”
“……”
柯然盯着面前的麻辣烫，沉默着没说话。
“别想了，先吃吧。”许润泽劝道。
“那你也要走吗？”柯然突然问。
“肯定的啊。”许润泽几乎没多想，“不瞒你说，我已经在准备辞职的事了。”
“真的吗？！”柯然再一次吃惊道。
“对啊，我真的没办法再陪他耗下去了。”许润泽说，“再这么耗下去，人都要废了。”
“那你们都走了，我也有点待不下去了。”柯然垂着眼说。
“看你自己吧，我的建议是，越早走越好。”
晚上柯然回到家的时候心情有些复杂。
刚洗完澡出来的闻纳川看着道一脸如丧考妣的柯然不禁一顿——
“你怎么了？”
“啊？”柯然一脸茫然的看向他，“我怎么了？”
“情绪都写在脸上了。”闻纳川双手抱臂靠在墙面上说。
柯然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有这么明显吗？”
闻纳川点了点头。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柯然立刻把脸垮下，“就是有点烦。”
“烦什么？”
柯然兀自静默几秒，突然转身，跪坐在沙发上，双手扒在沙发上，直勾勾的盯着闻纳川，“闻医生……如果我说……这个月的房租我可能……可能……”
闻纳川依旧保持的刚才的动作，表情也没什么变化，就这么一脸淡淡的看着柯然，等他把话说下去。
“就……我们那个老板他不发工资！”柯然皱着眉，一脸委屈道，“我今天问了同事才知道，他经常拖欠员工工资！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可能下个月……才会发工资……”
柯然说完这番话，都不敢再去看闻纳川此刻的表情了，他心虚的低着头，静静等待对方的回答。
“为什么不发工资？”
柯然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没底气道，“因为公司接不到项目，所以一直没什么进账……”
“那你打算在这个公司一直做下去吗？”闻纳川再次发问道。
“我……也不知道。”柯然有些纠结，“我今天才知道公司里的好多人都打算辞职了，可是我才刚来，我总觉得这么快就跑路，有点不太好……”
“所以你就委屈自己？”闻纳川突然说道。
柯然一愣，呆呆的抬起头与他对视。
“这家公司不靠谱就换一家，京城那么大，以你的本事，干嘛要委身在这么一家小公司里耗费自己的身心？”闻纳川声音清冽道，“你每天给他剪那么多片子，剪到手伤越来越重，最后连工资都没有办法按时给员工，这样的地方待着还有什么意思？”
柯然张了张口，却还是没能发出一点声音，他不得不承认，闻纳川说的都会对的，不仅是对的，还句句说在了柯然心上去。
“房租你什么时候有就什么时候给，但也只对你一个人这样，不认识的人我最多给一个月的时间。”闻纳川继续道，“你年纪轻轻的，又刚从学校里出来，这次的事也算是给你长了惊艳，以后投简历多长点心，不是什么公司都去得的。而且每个月月初我要收那么多人的房租也麻烦死了，暂时少你一个也挺好的。”
柯然在闻纳川说这番话的时候，从头到尾都是一副呆愣愣的模样看着他。
“话我就说那么多，该劝的我都劝了，该给的意见我也给了。”闻纳川看着他说，“最后要怎么决定还是看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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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完澡躺上床后，柯然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还是给代高打了电话过去。
“柯然你大半夜不睡觉干嘛呢？”代高迷迷瞪瞪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
柯然前前后后把今天和许润泽说的事都和代高说了一遍。
“我靠！这你还干得下去？！”代高拔高音量道，“这要换我早他妈不干了！这不纯纯压榨劳动力吗？！”
“那你也觉得我应该辞职？”柯然问。
“那不废话吗？这种公司还待着做什么？！”代高说道，“柯然，你可别忘了，咱可是00后，现在是00后的时代，网上现在不都流行说什么00后整顿职场吗？你他妈的给老子支棱起来啊！”
“对啊！”柯然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我是00后啊！我怂什么！”
“对啊！”代高也喊道，“咱说走就走，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啊！”
“那不行。”柯然说道。
“啥？”
“辞职是肯定的，云彩不能不带啊，他工资还没发给我呢。”柯然笑道。
“那你就跟你们公司的人商量商量，让他给一个时间，把工资结了！”代高说，“但是辞职还是得抓紧，工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要敢赖账不给，你说一声，兄弟直接从医院杀过去，再给他丢医院里，来个一条龙服务！”
“有你这话哥们儿就放大心了。”柯然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