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让闻纳川失策的是，柯然今天上午并没有在医院。或者说，今天他们一整个小组都没在医院。
难道还有外景？
闻纳川心想。
“闻老师？”代高见面前的人半天没动静，忍不住喊了一声。
闻纳川闻声抬起眼，“怎么了？”
“这个是昨天二号床的报告单。”
“好，我知道了。”闻纳川点头。
代高正预备离开，又听到身后的人在喊他。
“柯然他们……今天没来？”
“没来吗？”代高歪着脑袋思忖了几秒，“靳医生今天上午没班……他们应该在学校呢吧。”
“靳医生今天没班？”闻纳川愣了一下。
“对啊，靳医生昨天值得夜班，白天因为她们科有个着急做手术的病人，所以昨天一整天都待在医院连轴转。”代高点点头说。
“哦……”闻纳川垂下眼睫，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怎么知道的？”
“啊？”代高愣了愣。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靳思月的班？”
“呃……我……我……恰好今天早晨听护士站的人聊天说的！”代高不由自主的吞咽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慌张。
不过闻纳川并没有注意到这些，他只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点了点头，便没再追问什么。
代高走后，闻纳川掏出手机，再一次点开了柯然的微信，预备打字的手指顿在键盘上方，半天没落下，他看着柯然的头像，又鬼使神差的网上滑动之前的聊天记录，突然就萌生出想逗一逗这个小孩的念头，想知道对方在之后的某一天里，突然得知他就是他的房东时，会是怎么样一种反应的想法。
蔫坏蔫坏的。
他点进柯然的朋友圈，发现里面的动态还挺丰富的，有昨天在医院天台拍的一张风景照，还有前天在学校里意外撞破狗学长和猫学长一起睡觉的私密照，也有大前天吐槽学校食堂新开的一家饭菜难吃，甚至还有在学校湖边偶遇汪汪队开大会的惊人场景。
闻纳川一条一条翻着，他平时刷朋友圈刷的少，就算有看，也只是匆匆一瞥，没细看其内容。他自己平时也不爱发朋友圈，一个月有个一两条那都是多的了，大部分还只是分享自己比较喜欢的歌曲或电影截图。
闻纳川并不习惯把自己的喜怒哀乐，生活中的点滴分享到朋友圈让别人看到，因为他觉得这挺没意思的，把自己的生活分享出去让别人品头论足的，没什么意思。
但今天，一直贵为朋友圈超级不积极选手闻纳川，今天破天荒的发了一条动态在朋友圈，但是设成了仅一人可见——
一张刚才随手拍的休息室窗外的风景，没有文案，就一张孤零零的照片和照片下方一行细小的蓝字——“北京市人民第一医院”。
柯然等人是下午才来的，恰巧闻纳川那时候正在手术室里待着，因为是场小手术，闻纳川也就没让代高跟着。
代高正坐在问诊室里闲得发慌，跟他一起待着的还有另一个同期的实习医生，两人各自干着自己的事，突然对方开口问了一句——
“代高，你之后打算留在骨科吗？”
代高一愣，想了想说，“我觉得骨科挺好的。”
对方却摇了摇头说，“我觉得这个科室待着实在是没什么挑战性，好无聊啊。”
代高有些无语，“你没看闻老师每天那么多手术啊，有时候也有那种特别复杂的手术的好吧？”
另一个实习医生叫杨立，他撇撇嘴道，“那也就是闻老师那种级别的才够得着，我们现在就算转正了也未必能接到他那些手术，说不定还有给人当助手的份儿。”
“你这是什么话？”代高有些不爽，“当助手怎么了？现在才刚开始，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别人想当这个助手还没得当。再说了，闻老师哪次大手术没让我们进去？别不知足了。”
杨立“啧”了一声，“我反正以后没打算在骨科待着，我打算去胸外科看看。”
代高翻了个白眼没理他。
突然，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闻纳川带着一脸疲惫走了进来。
“闻老师。”
两人齐齐起身喊了一句。
闻纳川点点头，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四号床的报告说给我听一下。”
他说这话的时候是看着杨立的。
杨立愣了一下才开口道，“病人血糖蛋白指标偏高，还有就是……”
“四号床昨天的医嘱是是谁开的？”闻纳川冷不丁问了一句。
代高也愣住了，“这……”
闻纳川半眯着眼，眸色渐沉，“医嘱，是只有主治医生才能开的，实习医生暂时还没有这个权利，对吧？”
代高有点懵，他往边上瞥了一眼，看到杨立一直垂着头，立刻就明白了。
“我明白你们现在刚才学校出来，难免有些兴奋，但事情不是这么做的。”闻纳川看着他们说，“如果，你开的医嘱是正确的，那好，我不会说你什么，可如果你开出了错误的医嘱做出来错误的判断，到时候病人出了问题，谁来负这个责？”
两人都垂着脑袋不敢吭声。
“是你，你，还是我？”闻纳川皱着眉，一个个扫视过去，继续发问道。
“我……我是因为昨天查房的时候，家属一直要求的，他们怕病人术后恢复不好，就想着给病人补补血……”
“补血是这么补的吗？”闻纳川冷着嗓音，“医院里血库里的血都是治疗用血，不是什么鱼翅燕窝想买就能买的，你能明白吗？”
代高绷着嘴角，差点没让自己笑出声来。
“可他们家是有献血证的，说是……用完会把指标给补回来……”
杨立越说越没底气，声音越来越小，头也越垂越低。
“那你的意思是，给不给病人输血，是看病人能不能把血还回来？”闻纳川觉得好笑。
“……”
“这样的事我不希望看到第二次。”闻纳川说，“如果你觉得自己的资历和水平已经可以跳过实习期了，那你和我说，我给你的导师写一份报告这都不是什么麻烦事。但前提是，我的科室，实习医生必须老老实实度过实习期，不允许任何人搞特殊化。”
代高不敢说话，他还是第一次见闻纳川生气的样子，那脸色简直沉的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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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傍晚，才结束了今天的拍摄。
柯然等人在医院门口和靳思月分别时，闻纳川和代高正好走过来。
“诶？闻医生？”柯然歪着脑袋喊了句。
闻纳川朝他点了点头，又往他身旁站着的人扫了几眼，勉强弯了弯嘴角，尽量让自己看着不那么冷淡。
“纳川？感觉有几天没见了啊。”
靳思月刚要坐进一辆车里，看到闻纳川，又降下车窗探出一个脑袋。
“忙。”闻纳川言简意赅道。
“那行，我走了啊。”靳思月朝众人挥了挥手。
“靳医生拜拜。”众人也朝她挥了挥手。
“谁啊？”代高凑到柯然身边小声问道。
“什么谁？”柯然看向他。
“就那个。”代高朝靳思月离开的方向努努嘴。
“哦，靳医生男朋友来接她下班。”
“……哦，这样。”代高望着那个已经看不见车辆的方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柯然看向闻纳川的时候，闻纳川开了口，“昨天……”
他一开口说话，所有人都目光全都“唰”的集中在他身上，这让他多少有些不自在，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把话说话，尽量让自己的注意力都放在说话对象上，“昨天中午……谢了。”
柯然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他笑了笑说，“没事，顺手的。”
闻纳川正纠结着怎么把钱给人家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喂？我知道了，现在过来。”
“出什么事了吗？”柯然问。
“有个病人情况突然恶化，我得过去一趟。”闻纳川握着手机说。
听到这话，一直出神的代高这才回过神来，“我也去。”
闻纳川看了他一眼，“实习生不加班，你先回去吧，明天我会和你说病人的情况。”
说话，他便头也不回的转身上楼了。
“当医生真是不容易啊。”林聪感慨道，“刚下班还没走出大门呢，一个电话就又回去了，饭都来不及吃。”
“嗐，没办法，医生就得随时待命，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代高摇摇头唏嘘道。
“走，几天没见了，请你吃饭去。”柯然勾住代高的脖子说。
“你小子，终于想起请客的事了！”代高笑着捶了他一拳。
“你放心，等杀青了，我请你个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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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时林聪几个晚上洗完澡一定会来几局游戏或是看会儿球赛才睡，这几天因为拍摄，白天累到不行，晚上洗完澡倒头就睡了。
柯然今天是最后一个洗完澡的，他走出卫生间的时候，宿舍里就已经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鼾声。
“……”
柯然将毛巾挂在脖子上，一手就着毛巾擦头发，室友们都睡了，自然是用不了吹风机了，索性他就坐在桌前等头发自然风干。
无聊之时，他拿起手机习惯性的点开一天没看的朋友圈，内容大部分都是一些高中同学大学临近毕业的分享，还有关于论文查重的苦恼。他继续百无聊赖的滑动着屏幕，刚划过去一张照片，手指突然顿了一下，又把动态划了回去。
“人民医院？”柯然小声念着那条动态下方的位置，眸光一动，往上一看，发现发这条动态的人叫“w”，头像是一个日出的照片。
“……房东？”
柯然动动手指，在照片下方留下了一条评论。
闻纳川看到这条评论的时候正准备睡觉，只是睡前有个习惯，打开微信开开有没有遗漏没回复的消息，刚点开微信，就被下方的一个红色数字1给吸引了注意力。
他点开一看，发现是柯然给他的评论——
【jack评论你：这么巧？你今天也在人民医院？】
闻纳川勾了勾嘴角，回复道——
【w回复jack：不巧，我在人民医院工作。】
柯然没想到对方会回复的这么快，点开回复的时候，柯然还愣了一下，于是再一次回复对方——
【jack回复w：我趣！你不会是医生吧？！】
闻纳川看着这条回复没忍住笑出了声。
【w回复jack：你看我像护士吗？】
【jack回复w：不可能，我跟护士站的关系可好了，从没听说过人民医院有男护士！】
“呦。”
闻纳川嗤笑一声，本想回完上一条就作罢，但还是忍不住想再逗一逗对方。
【w回复jack：你来人民医院看病？】
【jack回复w：不是，我来医院拍片子的，说不定这几天你还见过我。】
【w回复jack：哦，那我可能还真见过你。】
柯然一下来了兴趣，突然对这个在人民医院工作的房东无比好奇——
【jack回复w：你在哪个科室啊？我明天可以去找你玩！】
闻纳川盯着手机屏幕思忖两秒回复道——
【w回复jack：抱歉，明天有大手术。】
“大手术？那得是个很厉害的医生吧？”柯然自言自语道。
【jack回复w：行吧，那这段时间有机会可以见一面奥】
【w回复jack：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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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大家伙拍了一上午，在预备吃午饭时，对于闻纳川主动提出要一起的时候，所有人都几乎是震惊的，就连靳思月也有点不可思议。以至于去打菜的时候，靳思月还偷偷问了一嘴，“你真的是闻纳川？”
而闻纳川本人对此的回应是——
“不是，我是靳思月。”
“去你的！”靳思月笑着拍了闻纳川一下。
在柯然打完菜刚掏出手机准备付钱的时候，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拿着手机在收款机上“滴”了一下。
“……”
柯然扭头，看到了同样端着饭菜的闻纳川。
“闻医生……你干嘛呢？”
“帮你付钱。”闻纳川把手里的打好的菜递给阿姨算钱。
“为什么？”柯然不解。
“你前天帮我带了午饭。”闻纳川再一次在收款机上“滴”了一下。
“所以你今天中午就为这个才提出要一起吃饭？”
“嗯。”
“……”
闻纳川在吃饭的时候存在感很低，因为他几乎不说话，也不会发出特别大的声音，所有动作都是慢条斯理的。靳思月说过，闻纳川在吃东西的时候很安静，像猫一样。其他人倒是有说有笑的。
“诶，我想起来个事儿。”柯然突然说，“我房东也是这家医院的医生。”
“咳咳咳咳……”
隐形了好久的闻医生突然像是被呛到一样，倏然咳嗽了起来。
“没事吧？”靳思月赶紧问，“你先喝口汤。”
闻纳川端起手边的冬瓜汤喝了一口才觉得好多了。
见闻纳川没事，靳思月才捡起刚才柯然说的话，“这么巧？他是哪个科室的啊？说不定我还认识。”
“不知道。”柯然也喝了口汤，“他只说今天有台大手术。”
“你没见过他？”林聪问。
“没。”柯然摇摇头。
“你这么快就把房子租好了啊？”胡天莱问了一句。
“嗯，怕之后房子不好找。”柯然说，“等片子拍的差不多了，我就开始寄行李。”
“你家不是本地的吗？干嘛还花钱租房子啊？”
“我们家在郊区，离我实习的公司特别远，不方便，而且一个人住也自由，没人管着。”
“那倒是。”周牧赞同地点点头。
“诶，那你租房的时候没和房东见个面签合同吗？”靳思月问。
“没，他就说搬到时候和他说一声，房租记得按时给就行。”
靳思月眨眨眼，“我怎么觉得这话在哪儿听过……”
“我吃好了。”闻纳川端起餐盘起身，“你们先吃着。”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诶……这么快？”靳思月愣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