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因为选题是柯然定的，所以他自然而然的也就成了小组的组长。在毕设开拍的前一周，柯然先是将选题交给了导员，然后再带着小组的其他成员一起来到北京市人民第一医院踩点，为拍摄做准备。
“喂代高。”柯然在去医院的车上给代高打电话，“靳医生现在有空吗？我带着我们组的人来医院勘景踩点了。”
“靳医生啊，我……”
代高的声音戛然而止，柯然从电话里听到了另一个音量不是很大，离得也不算太近的声音在和他说话，紧接着代高在那头应了那人两声，便继续和柯然讲电话——
“靳医生现在在手术呢。”
“哦……那没事，我们先过去熟悉一下环境，等靳医生手术结束了中午再一起吃个饭，到时候你也来啊。”
“行。”
挂了线，代高把手机揣兜里，拿起桌面上刚才没看完的单子接着看。
“柯然他们现在要过来？”坐在对面沙发上的闻纳川抬眸问了一句。
“嗯？”代高抬起头，“啊对，他们待会儿就到，说是过来踩点的，中午顺便和靳医生一起吃个饭。”
“哦。”
闻纳川应了一声，边继续垂眸看文件了。
“闻老师。”代高捏着手上的单子喊了一句。
闻纳川抬起头看着他。
“你中午要和我们一起吃饭吗？”代高问。
“……不了。”闻纳川说完便再次垂下眼睫。
“那你……一个人吃饭？”代高接着问。
“一个人吃饭犯法？”闻纳川反问道。
“不是不是。”代高摆摆手，“我寻思着，你在的话，靳医生估计会更自在点吧，毕竟柯儿还带着其他人，我也不认识……”
“放心，靳思月是自来熟，人来疯，场子不会冷到哪里去。”闻纳川淡淡道。
“哦……那行。”代高只得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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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思月一下手术就看到了等在她休息室门口的代高。
“怎么不进去坐着？”靳思月推开门。
“那个，柯儿应该跟您说他们今天过来了吧？”代高跟着走进去。
“说了。”
靳思月脱下白大褂，将盘好的头发放了下来，细密的汗珠冒在她的额角上，窗外的光线点点洒在她的发丝上，像是会发光一样。
网络上有句话这么说，好看的人，连头发丝都会发光，说的就是此时这样的画面了吧。
代高一时有些发愣。
“代高？”
靳思月的声音把代高飘远的思绪倏地拉回，“啊？怎么了？”
“你才是怎么了吧？”靳思月笑了笑，“喊你好几声都没反应。”
靳思月笑起来很好看，一双杏眼弯弯，像月牙一样漂亮。
代高不住吞咽了一下，“没、没事。”
“那个，柯儿他们现在在一楼，好、好像是刚踩完点。”
“行，现在也差不多到饭点了，去找他们吃个饭吧。”靳思月点点头。
“……哦，好。”代高应道。
“食堂怎么样？医院的食堂和学校的食堂还是有点区别的。”靳思月边走边说，“人民医院别的不说，食堂是真的不错。”
“嗯，我也觉得。”代高往边上飞快瞥了一眼，又迅速收回目光。
“诶，纳川呢？他没跟着一起吗？”
“闻老师……闻老师不来，我问了。”代高回答。
“哦，那随他去吧。”靳思月挥挥手。
两人抵达一楼时，就看到四个男生排排坐在一张长椅上，四双眼睛齐齐盯着过路的人员看着，还有一个拿着相机，时不时就举起来拍两张照片。
“你们在这干嘛呢？”靳思月走到他们面前，双手抱臂，一脸好笑问。
四人整齐划一的抬起脑袋看向她。
“靳医生。”柯然起身喊了句。
“靳医生好——”其余三人也赶紧站起身问了声好。
“诶诶诶，行行行。”靳思月被这几人给逗笑了，连忙抬起双手往下压，“别搞得这么正式，我又不是什么领导，随意点就行。”
几人都听笑了，见靳思月没什么架子，大家也都自然而然的放松下来了。
“咳咳。”
代高做作的清了清嗓子，成功将所有人都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柯然无奈的笑了一下，“这是我高中死党——代高，也是这儿的实习医生。”
“你好你好。”
几个男生互相都打了招呼。
“这也到饭点了，你们还没吃过医院的食堂吧？”靳思月问，“有没有兴趣到我们医院的食堂去吃一下看？”
“那可太有兴趣了！”林聪应和道，“正好这也算是踩点了，看看医生们平时都吃的什么。”
“行，那我们走吧。”靳思月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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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各自打好了饭，找了个空桌坐下。
“闻医生怎么没来？”柯然这才发现没看到闻纳川的身影。
“我问了，他不来。”代高说。
“没事，他自己待着呢。”靳思月把汤倒进米饭里搅拌着。
“闻医生是哪位？”胡天莱问了一句。
“就是给我看过手腕带医生。”柯然抬起右手晃了晃，“也是靳医生的学弟，代高的老师。”
“哦。”胡天莱点点头。
“他也是脑科医生吗？”周牧问。
“……”
一桌子人都不约而同看向了他。
“怎、怎么了？”周牧有些惶恐。
柯然举起右手，扯了扯嘴角，做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面对他——
“你家脑科医生给你看手腕啊？”
“你还是让靳医生当场给你看看吧。”林聪调侃道。
话音甫落，众人哄笑一片。
“得得得，吃了没文化的亏。”周牧也忍不住笑了，摆摆手道。
“那，闻医生也不来食堂吃饭？”柯然又问。
靳思月环视了一圈，“估计是点外卖了吧。”
靳思月稍稍俯身，抬手挡在嘴边悄声道，“其实他这人有点社恐，面对太多不认识的人太会不自在。”说完还冲柯然挤了挤眼睛。
柯然没忍住轻笑一声，点点头道，“感觉出来了。”
“靳医生。”代高有些扭捏地开了口。
“嗯？”靳思月转头看向他。
“你……”代高喉结上下涌动了一下，“你和闻老师……”
代高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想着要问这个，明明之前对这事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但他现在就是特别想问。
靳思月微怔，随即扬起一堆清秀的眉毛，笑了起来，“你这是……开始打听起我和你老师的事来了啊。”随后又刻意压低声音，眯起眼睛道，“你就不怕我把这件事跟你老师说？”
代高噎了一下，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好啦，开玩笑的。”靳思月弯着眼睛道，“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其他几人听到有八卦，也都纷纷停下了筷子，双目放光似的盯着靳思月看。
“你们这样……搞得我很有压力啊。”靳思月半眯着眼睛说。
“我们这也是为了更深层次的了解专访人物嘛。”柯然打趣道。
“就你会说。”靳思月笑着指了指他。
“我跟纳川都是同一所大学，选的外科，我大他一届。”靳思月说，“大学时候的闻纳川和现在差别也不是很大，在外都是一副冷冰冰的表情，好像拽的二五八万一样，而且性子也淡，对谁都一个样，所以那时候和他关系好的也没几个。我们真正认识起来是有一回实操课，由我们带着他们做，我恰巧和他分到一个组了。”
“然后你们就熟起来了？”柯然问。
“怎么可能。”靳思月笑了笑，“当时我就觉得，怎么会有男生长的这么好看，而且那会儿又流行看什么言情小说，像什么‘霸道总裁爱上我’啊什么的，那时候我就觉得，闻纳川这长相搭着这性格，那不妥妥的小说男主嘛！”靳思月说到这顿了一下。
“然后呢然后呢？！”林聪追问道。
“然后……我就打算追他了。”靳思月扬着嘴角说。
“哇哦~~~~~”
“小点声都！”靳思月赶紧压低声音，“这事可不能让别人知道了！”
吃瓜的几人赶紧连连点头。
“那闻老师什么反应啊？”代高问。
“他嘛，那时候追他的人多了去了，别说女生了，就连男生都有的。”靳思月道，“我跟他还没正式表白呢，就被他看出来了，起先他也没说什么，后来实在经不住我明里暗里的暗示，就直接把话说开了。他的理由……也很正当，我也没什么反驳的，被拒绝后倒也没什么，后来我也交了男朋友了，再加上我俩又在同一家医院工作，久而久之就成了饭搭子，再然后就变朋友了。”
“你交男朋友了？！”代高惊呼道。
靳思月愣了愣，“这……不是很正常吗？我这个年龄……”
代高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反应过度，“哦，不是，我就是……就是太惊讶了！对，真的，我本来还暗戳戳嗑你和闻老师的cp，结果突然就be了，有点没反应过来……”
靳思月呆了两秒，没忍住，突然笑了起来，“我以为这事儿大家都知道呢，没想到还有人觉得我和纳川是一对啊……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代高扯了扯嘴角，跟着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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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休息室补眠的闻纳川是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的，他伸长率手臂在桌上摸手机，摸到后也没看来电人是谁就直接接了。
“喂。”
“纳川啊。”
话音甫落，闻纳川几乎是立即就困意全无，他拿掉盖在脸上的外套，露出好看的却发沉的眉眼。
“爸找你有点事儿。”闻国华在那头说道。
闻纳川依旧皱着眉，不掷一词。
“你最近过的还可以吧？”
“想要钱就直说，没必要拐弯抹角的。”闻纳川冷冷道。
“哎呦，不愧是我亲儿子，两句话就知道玩想说什么。”闻国华笑道。
“儿子”这个词，让闻纳川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他强忍着内心的不适，开口道，“你手脚健全，就不能自己出去工作赚钱吗？”
“我儿子有一整栋楼，天天收租收那么多，又在大医院当医生，每个月工资也不少，我还出去打什么工？”
听着这话，一股恶心的感觉直往上冲，闻纳川突然觉得脑袋有些沉，手指有些发虚——
“要多少。”
“五万块，不多吧？”闻国华笑着说，“你一个月……”
闻纳川直接挂断了电话，点开微信给闻国华转了五万，之后便径直关了手机。他拿掉外套丢到一旁，撑着沙发刚起身，门就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闻医生！外面有家属闹事！”
一名护士一脸焦急的站在门口，脸上的无措一览无遗。
闻纳川定了定神，紧锁的眉头依旧没能展开，“知道了，我现在过去。”
闻纳川跟着护士来到一间病房门口，嘈杂的喧闹声的谩骂吵的闻纳川头晕更甚。
“发生什么事了？”
声音最大的那名妇女看到闻纳川愣了愣，护士赶紧解释说这是管他们这科的医生。
那名妇女一听管事的人来了，二话不说就拉着闻纳川的手臂往里走——
“医生你来，你来评评理！”
闻纳川垂眸看着抓在自己胳膊上的手，紧皱着的眉头不禁又加深了几分。
那名妇女抓着闻纳川进到病房后，松开手，又拉过旁边站着的一名哭哭啼啼的小护士。
“就是她！给我孙子扎错了针！”
“扎错针？”闻纳川看向那名护士。
小护士抽噎着解释道，“我、我刚来实习的，太紧张了……但是、但是我已经道过歉了，我本来想说要不先让其他有经验的护士来帮忙，结果这人二话不说就打了我一巴掌，还、还骂的特别难听……”
闻纳川这才注意到小护士左脸颊的红肿，这一巴掌打得不轻。
“怎么了？做错事还打不得吗？啊？！”妇女瞪着眼睛吼道。
争吵声引来不少围观在门口看戏的人。
柯然等人刚和靳思月分开，走到这条走廊，大老远就听到了这边的吵闹声。
“什么情况？”林聪疑惑了一句。
“过去看看。”周牧道。
几人踮着脚往里瞧，柯然一眼就瞧见了站在里头，脸色发黑的闻纳川。
“我靠！闻老师！”
代高一见闻纳川在里面，赶紧拨开人群挤进去。
“让一让！让一让！都别挤在门口啊！”代高大喊道。
林聪举起相机，刚准备录下来，镜头就被人给挡了。
“这种事就别拍了。”柯然微微蹙起眉心，看了他一眼说。
“哦……”林聪默默放下相机。
那名妇女旁边还有一个更年轻点的，见己方形势不利，也上前去帮忙，代高刚进去就被那两人推来推去，其中一人还推了一把闻纳川，闻纳川本来头就有点晕，被猛地这么一推，整个人往后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得亏有人给扶了一把。
“谢谢……”闻纳川扭头一看，扶着他的人居然是柯然。
“你没事吧？”柯然皱着眉问。
“没事，有点低血糖。”闻纳川接着他的手站直了身。
刚才柯然站在门口见代高应付不过来，便想着过去帮忙，却看到闻纳川脸色苍白，像是一推就能倒的感觉。
林聪等人也赶紧挤进去帮忙，这才结束了这场闹剧。
代高林聪等人在里面帮着收拾地上砸的东西，闻纳川因为低血糖头晕的厉害，只得坐在门外的长椅上休息。
柯然从护士站要了杯温水兑的葡萄糖拿给闻纳川，闻纳川看着递过来的水愣了愣，而后伸手接过了水，低声道：“谢谢。”
“你中午不会没吃饭吧？”柯然站在一旁垂眸问道。
“……手术结束后就回休息室睡觉了。”闻纳川垂着眼睫盯着纸杯里水面荡开的波纹说，“太困了，就不太想吃。”
柯然没说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牛奶糖给他。
闻纳川盯着那块糖盯了几秒，最终还是伸手拿了。
“谢谢。”
闻纳川把纸杯放在椅子上，慢条斯理的剥开了糖纸，把糖塞进嘴里，丝丝甜意在舌尖上化开，浓郁的奶香席卷了整个口腔。
“都收拾好了。”
林聪几人从病房里走出来，代高还在里面和闹事者沟通。
闻声，闻纳川抬头看向几人，刚想站起身就被柯然不轻不重的按了回去——
“你就坐着吧。”
“闻医生您没事吧？”胡天莱关心道。
“我没事，谢谢你们，也……麻烦你们了。”闻纳川看着几人说。
“嗐，小事儿。”周牧不甚在意道。
“是里面那阿姨太不讲理了。”林聪往里瞥了一眼说。
“我们也有责任。”闻纳川微微笑了笑说。
“用送你回休息室吗？”柯然问。
“不用，谢谢。”
柯然点点头，“行，那我们先回学校了。”
“好。”闻纳川点头。
待柯然一行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楼梯口，嘴里的糖才慢慢化到了中心，舌尖动了动，触碰到牛奶糖裹挟着的巧克力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