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平安就好
“站住,别跑!”
“咩…咩……”
前方路口突然冲出一群羊,它们看起来有秩序有方向的匆匆奔逃,羊群身后一对夫妻追出来,两人约摸六十岁左右,男的手里挥舞着鞭子,一只黄色的田园犬跟在后面汪汪叫着,却没有去追赶羊群,好似为它们庆祝,又好似在与它们告别。
“啊~~我全部的家当啊,都跑了,这可怎么办呐……”
那女子有些崩溃,拍打着那身形佝偻的男人指着羊群消失的方向边哭边喊,另一只黄白花色相间的狗在女主人脚下使劲摇着尾巴,在用自己的方式安慰它的主人。
于阳看着这一幕心头发酸,许是他们穷极一生才有了这么一群羊,在大街上这么痛哭流涕肯定是心肝都碎了。
“老程,你那群羊也跑了?一只都没剩?”
“嗯,一只都没剩!羊崽子都没剩!呸…这群牲畜,忘了平常我怎么细心照料它们的。”
在于阳开车缓缓经过他们身边时,一个和那对夫妻年龄相仿的男子走过去急切询问着他们。
那名羊的主人显然是气急败坏,他没有像他的妻子那样眼泪鼻涕一大把,他盯着羊消失的方向一动不动,攥紧了手里的鞭子。
于阳摇了摇头,向前驶去,忽地被人哐哐用力拍着车身,于可静睁大了眼睛,眨巴眨巴开窗户就怼。
“干嘛呢?你们干嘛呢?别拍了!”
“干嘛?哼!你们从哪里来的?我们这没有你这种车子,没见过,外地人吧,是不是你们把我们的羊给引诱走的,我的羊前脚往那边去,你们后脚就往那边去,你们做什么的?”
“嘿!你这人怎么像疯狗一样,逮谁咬谁,这么大岁数了说什么糊涂话!”
于阳看着双方连番轰炸,也猜了七八分,村庄里莫名丢失的羊,刚好这个时间段村庄里陌生驶入的车,立马引起了农户的怀疑。
“大伯,您这警觉度这么高,怎么会不知道羊群最近有没有异常反应呢?”
于阳下车关门绕到副驾驶门外,回头让于可静把窗户关上,他身子往前一挪,从棉服口袋里拿出身份证来。
“喏,大伯看看,不是一个县城的也是一个市的,距离这么近,也算是老乡了。”
对面几个人看着于阳的身份证,并不想就这么简单放他们走,显然是撞在了痛失羊群的枪口上,很难消除怀疑。
于阳可不想为平白无故的事情白白浪费时间,他把后备箱打开,把后排座位也打开。
“大伯大娘,你们看,我们兄妹不过是去在外工作的父母那里过年,谁承想遇上这种天气,大路又堵的水泄不通,我们只能绕在村里走,碰上你们惊慌逃走的羊群,我们两个人也吓了一跳!你们还冤枉我们使坏,你们看吧,我们都是零食蔬菜和衣服。”
说话之余,于可静也从车上下来,走到于阳身边,看他打开车门,不免心头一惊!这哥是闹哪样?万一这堆东西被抢了呢?万一他们咬住不松口呢?
“哥…我…”
“唉,妹妹别害怕,大伯大娘不会冤枉咱们的,如果大伯大娘非得说咱们弄丢了羊,那咱们浑身长嘴都说不清。不过,你别怕,要杀要剐哥给你挡着。”
于阳朝于可静挤挤眼,于可静也不含糊,一屁股就坐到地上。
“呜呜……爸妈还没找到,太阳就失踪了,现在又冷又饿,一堆菜也都要放坏了,柴火灶也不会点,现在还被当成了大坏蛋……”
于阳看着坐在地上嗷嗷哭的于可静,觉得这以后夫妻吵架,婆媳关系也是一个厉害角色。
“哎哟,姑娘快起来,地上多凉,行了小伙子把车门关好,进屋里来吃口热饭,大娘给你们赔不是。都怨你个老头子,气急了,乱冤枉孩子。”
之前拽着自己老头子哭的大娘现在已经拉着于可静进了屋子,于阳关好门锁好车赶紧跟了上去。
屋子里朴素干净,窗户上的红窗花很是好看,尽显温馨之态。
“快,小姑娘快坐炕上来,炕上暖和。你个老头子,忙着给两个孩子倒点热水喝。”
外面天色昏暗也没看清他们的长相,现在于阳看着这粗糙的皮肤,满是褶皱的双手,和他们两个嫩白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
“孩子,来,喝水。你们也别怨我,我也是气糊涂了,这群羊是我和我老伴这么多年来的所有了,一下子全都风一样跑了,嗐,可不…委屈你们了啊。”
“大伯,这羊之前就没什么异常吗?”
“异常,就是羊棚的栅栏最近四五天特别容易坏,坏了我就赶紧修,为这个我们老两口也没少吵架,你大娘总以为是我没有认真修,总数落我荒唐敷衍。”
“后来呢,这些羊一天到晚叫个不停,吃也吃了,喝也喝了,就是叫,不停叫。再后来嘛就撞栅栏,越撞越来劲,终于刚刚你们也看到了,直接撞个大缺口,全部都跑了。”
大伯说着抽了口卷烟,闷闷不乐看了看窗外的羊棚,残破的缺口还在那里,里面空空如也。
“大伯,破财免灾!”
于可静笑呵呵说了一句,羊的主人也无奈一笑,已经跑了又怎么样呢,除非他们自己想回来。
“姑娘,你这脸上是怎么了?”
“大娘,我这是之前见义勇为,哈哈哈,见义勇为留下的疤,给一个奶奶追回被小偷偷走的钱包,结果小偷玩阴的,一手交钱,一手就拿刀划了我的脸,害我缝了好几针。”
大娘起身从屋子的五斗柜里拿出一个小罐的药膏,告诉于可静这是她做医生的表哥给她的药膏,特别好用,伤口抹一抹不留疤。
拿来就给于可静涂了涂,药膏凉凉的带有草药的清香味,很是舒服,也不刺激。
“老程,不光咱们一家,那村东头的铁民,西南边的路生,他们两家的羊也都跑了,还有文霞嫂子家里的鸡,最近也是疯狂叫唤。要不是你对着栅栏修修补补的,估计它们早就跑了。”
程大伯低头抽着烟,一言不发看着自己的靴子,于阳见此状态,心里清楚他和于可静已经洗清嫌疑转危为安了。
“那程大伯,大娘,我和妹妹就先走了,我们还要赶路呢。”
“别介,孩子,在家里吃顿饭吧,弥补一下我们的愧疚。”
“谢谢大伯大娘,不过我们想早点找到爸爸妈妈。”
于阳和于可静与他们告别,刚要启动车辆离开,就听到大伯喊他们等一下,大伯给他们装了半麻袋白菜,还有一些干的苞谷核。
“孩子,天色不好,路上注意安全,这个苞谷核烧柴火灶挺好,你试试,白菜拿着,家里种的放心吃。别跟大伯大娘生气啊,回头回来了上家里来吃饭来昂。”
程大伯眼睛微微湿润,他为自己的冲动感到十分抱歉,也为两个在冬季雪路匆忙赶路找爸妈的孩子担忧。
与他们告别,于阳从反光镜看着他们使劲塞上来的白菜和苞谷核,内心温热一片。
“老哥,好演技啊,我差点没接上。”
“行了,比你差远了。只不过大家往往会同情弱者而已,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老哥,那你说,为什么那群羊都跑了?嗯?”
于阳看着前方雪地上的羊群脚印,心想,羊群去的方向难道和他们一致?或许,它们早已经感知到了什么。
冰凉刺骨的感觉从于阳指甲袭来,这时他才感受到原来是刚刚进去程大伯的屋子,礼貌使然,他摘掉了手套放在口袋里,现在开车几分钟,汽车方向盘冰凉的触感让他指尖微微发麻。
车里不开暖风,人呼吸的热气清晰可见,这室外温度肯定又下降了,按这样下去可不能轻易熄火了,要不然气温太低怕是会打不着火。
“嘟嘟…嘟嘟…”
手机振动声音响起,于阳因为用手机导航连接着车里的蓝牙音响,直接接通了之后就是自动开启免提。
“阳哥,你上哪去了?我到你家门口敲了半天门都没人开,小区通知统计在家居住人的信息呢。”
电话里传来熟悉的声音,好友小平是他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也正是门卫李爷爷的孙子,因为李平爷爷经常去他们爷爷小饭馆里坐着聊天下棋,一来二去两个年龄相仿的小伙子就经常一起做作业,玩游戏。
只不过每次都在于阳爷爷让于阳练习厨艺和刀法时,李平总是识趣跑开,后来李平说到,平常的于爷爷很是和蔼可亲,只要遇到厨艺和刀功问题就会变得严声厉色。
尤其是在教导监督于阳的时候,更是让人望而生畏,气场在那一刻就是最大化,整个人根本就是生人勿近的样子。
李平的爷爷,李爷爷从来不这样,永远是好吃好喝哄着他,用李平的话说,于阳的童年可真是乏味又苦味,可是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于阳觉得蛮好,他觉得这是一幸事,以前是,现在是,以后是。
“哦,小平啊,我和静静开车出来了,没在家,放心,电闸水闸全部都关好了。”
“好嘞,阳哥,这种情况下,你不老实在家待着,你还上哪里去?”
“在家也是我和静静两个人吧,在哪过年节不一样,谁知道出了这么个消息。好了,小平,我这里信号不好,我先开车了,你多往家里备些吃喝食物和生活用品。”
“好嘞,阳哥,回见。”
挂了电话之后,于阳就让于可静看看小区群里的消息,这个小区群每家每户只允许一个人在里面,于可静拿下于阳的手机,翻看着业主群里的消息。
大家的消息从最初的惊讶,到恐慌,再到小区通知封锁小区,凭出入证每天限时限户出入,最后通知一切用品由小区统一发放,禁止私自出入!!
于阳静静地听着于可静阅读消息,感叹着得亏他们提前出来了,要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老哥,你到底知不知道爸妈在哪里工作?”
听到于可静的疑问,于阳扭头看了一眼她,刚好对上于可静看过来的目光,但是他无能为力,他不知道,他是真的不知道。
不光他,爷爷也从未提过半分,从爸爸参加工作起,说了需要保密,爷爷就没强迫过问他具体在哪里做什么,后来听爸爸提起,爷爷当初只撂下一句,平安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