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7
陪着母亲照顾了一晚上高烧不退的林姨，在凌晨四点多的时候，我和晋贺才在母亲的催促下上了回家的出租车。
出租车上，我疲惫地用手背遮掩双眼，准备趁着这十几分钟小憩一会儿，毕竟照顾人真的是件劳神的事，尤其对方还是个不明病因高烧不退的家伙。
而晋贺却从上车起就微垂着头，用指节抵着下巴，像在思考着什么。在凌晨时分的街道昏黄的路灯照射下，他的脸时明时暗，脸色也有些晦暗不明。
身体在车里不算宽敞的空间中微微摇晃着，我昏昏沉沉就要跌入梦境。
这时候晋贺突然开口说了句什么话，把我从昏沉之中拽了出来。
我睁开朦胧的眼，迷迷糊糊问答：“嗯？你刚刚说什么？”
晋贺好像没想到我已经困成这样，马上就要睡着了，看着我迷糊的样子愣了一会儿，有些抱歉地说：“啊，没什么，你要睡就睡吧。”
揉了揉眼睛，我说：“没什么，反正也快到家了，而且我们都还没洗澡，不可能回家到头就睡，迟早是要醒的。”
晋贺迟疑了一会儿才问我：“你记不记得，三年前的时候，也是类似的这种情况。”
我稍加回想了一下，便想了起来晋贺说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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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是在三年前的冬天吧。
那时候快要年底，母亲身为公司的高管也要比平时更忙碌一些。
当时刚好下了场大雪，路面积雪没清理干净，车轮打滑很严重，很影响正常驾驶，甚至难以前行。
母亲当时恰好又忘记在后备箱带防滑链，担心强行开回家的话，在路上会出现什么事故，而且也担心就这情况，这车根本都开不回家。
于是开到一半，母亲选择把车就近停在了一个停车场里，然后步行回家。
好巧不巧那天北风刮得格外刺骨而寒冷。
又因为首都的各种购物中心、办公楼、住房里和车里到处都有暖气，所以母亲穿得不是很多。内里穿了件贴身的毛衣，下身搭了条宽松的阔腿羊毛裤，外面就套了件了件薄长款的浅灰羽绒服。
这样的搭配在北方冬天的室外显然是不够看的，再加上当天张狂的北风，回到家的母亲已经冻得脸颊、鼻头和双手都通红了。
到家很久以后，即便有电暖器在身边烘着，母亲都不停地在搓手吹气，手半天都没有回暖，还说头有点疼。
不出意料，当晚母亲就发了高烧，躺在床上，浑身无力，意识不清，头痛欲裂。
林姨就一直守在母亲枕畔，又是喂药又是用冰袋冷敷，时刻监测着她的体温，忙活了大半宿才让母亲的体温退到三十七点几度。
在天光大亮以后，林姨才在母亲床边趴着，枕着胳膊沉沉睡去，手里还攥着母亲的手，以确保母亲醒来以后她能第一时间察觉。
而母亲是在第二天下午一点才迷迷糊糊醒来的，醒来时看见身边睡得正沉的林姨，愣是半晌没敢动，就这么侧着身子，安静地注视着林姨的睡颜。
等我和晋贺进到房间时，入目的景象便是如此。
可能是我和晋贺开门的动作太大，原本熟睡的林姨从睡梦中被惊醒了，张皇地抬起头来，看见母亲面色红润，看上去精气神很好，只是略有些虚弱的样子才松了一口气，正欲做点什么，她才恍然发觉自己的胳膊和腿都已经麻了，一动不能动。
原本母亲看到我们莽撞地开门闯进来，下意识地就簇起了眉，再见到林姨张皇地抬起了头，脸色更是冷沉了下来，看着我和晋贺的眼神满是恼怒，似乎是在责怪我们弄醒了林姨。
狠狠剜了我和晋贺一眼以后，母亲才转向林姨，伸手去替她捏了捏发麻的胳膊。
林姨抬眼，略显惊讶地看着她。
母亲于是试探着，犹疑着说：“你昨天忙了一宿了吧？要不要躺上来休息一下？”
林姨原本略有些迷茫迟钝的眼神逐渐清亮，看着母亲的眼神却带着询问的意味，似乎是在问母亲，你确定吗？
母亲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却依旧说道：“就在这儿睡会儿吧，我也再睡一会儿。”
林姨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点头：“好。”
既然母亲和林姨都觉得继续休息会儿，那我和晋贺自然没有待下去的道理。
只是从主卧出来之后，我和晋贺脸上都满是讶然——
母亲竟然邀请林姨“同床共枕”？
在过去十几年里相敬如宾，一直分房各睡各的人，有朝一日竟然也会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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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那时的我和晋贺都没想到，那天晚上母亲和林姨终于一起起床，在客厅里看了场电影，直至深夜以后，在上到二楼以后，本该分道扬镳各回各房时，母亲握着最靠近楼梯口的主卧的门把手，突然出声：“林悦。”
林姨不明所以地转头，手捋了捋头发，以为她有什么重要的话说，于是专注地看向她，那双眼睛里也只容下了母亲。
母亲看着林姨，半晌没说话，下唇被她咬了又咬，含着下巴眼神向上望着林姨，目光巴巴的，好似接下来很难开口似的。
“还是来我房间吧。以后……也一起睡吧。”
我、林姨和晋贺听见母亲似乎万般难为情地开口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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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啊，当然记得。就是那次母亲发完烧以后，林姨和母亲就搬到一个房间了。”
我想着当年的事，哑然失笑道。
“那……你觉不觉得……”
晋贺好像说得有些艰难，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似的。
我挑了挑眉道：“觉得什么？你有话就直说啊，磨磨蹭蹭地干嘛呢。”
“就是……我感觉，母亲好像以前并不喜欢林姨，就是，不是爱情那种喜欢，但是现在好像变成了对爱人的那种喜欢了……”
晋贺有些语无伦次，我听着他的话，愣了愣。
晋贺看我怔愣了起来，以为我并没理解他的意思，于是着急地又解释说：“就是，我感觉吧……母亲好像是在这些年里逐渐喜欢上林姨的，而不是因为喜欢林姨才和她在一起的。”
“原来你也有这种感觉？！”
我无比意外，有这种感受的竟然不只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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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出租车上我和晋贺就跟找到“家人”了似的，疯狂输出自己对这些年里觉得林姨和母亲不对劲儿的地方，来证明母亲对林姨的感情是逐渐递进的。
“我还记得咱们小时候，一家人同桌吃饭的时候，林姨偶尔跟母亲用公筷夹点菜，母亲都会说谢谢，真要是心意互通的恋人，怎么会这么生疏呢？”
“对对对对对对！我也有印象。而且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我们小时候她们俩都不太牵手，最多也就是在家里贴得比较近，时不时耳语一下而已。”
“嗯嗯嗯！我也记得。到现在她们俩在公共场合都不太会牵手拥抱，最多就是在像上一次出去买电脑的时候，母亲生气了，然后林姨为了哄人才会上去牵她的手，而且好像都是林姨主动的。”
“就是说啊，你什么时候见母亲像林姨这样子主动过？”
……
越说越激动，我跟晋贺就差执着双手潸然泪下了，天哪，总算找到一个可以说这种话的人了，终于有人懂我的感觉了，真是太难了。
从前我和晋贺都有这种感觉，但又觉得不太对劲，以为对方没有这种感觉，所以都不敢和对方说，哪知今日这是找到组织了啊！！！
真不愧是我的亲弟弟/姐姐！
真真是热泪盈眶啊。
只是司机在前座频频通过后视镜看着我俩，那个眼神有点难以描述，可能是因为我和晋贺这些话的信息量太大，又是亲妈和女人在一起，还有两个女人间的感情纠葛。
不过没关系，这并不能影响我和晋贺的激动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