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405宿舍鬼故事之夜（中）
陈诗语喝下一口水，说：“大约是上世纪九十年代末，一个小县城里，有两户姓胡的人家，他们曾经是邻居，但其中一家暴富后就已搬离这条街道。
富人家的儿子叫胡钱来，穷人家的孩子叫胡书海，两个孩子是同龄人。胡钱来被家里人宠坏了，性格顽劣，不好好学习，到处惹事，学习成绩一塌糊涂。
胡书海因为从小没了爹，他母亲一个人在外边打工，家里就他和爷爷两个人相依为命，所以特别懂事。勤劳，认真，从来都是学校里的第一名，自然也考上不错的大学。
胡钱来连高中都是他爸花钱把他塞进去的，更别说考上大学。高中毕业后，成日在街上晃荡。没多久，他看上一个女孩，那个女孩嫌他不成器，说她喜欢有内涵的人，不会跟他在一起。
胡钱来不服气，从小他就要什么有什么，只要他想追这个女孩就一定能追到手。他开始思考，怎样才能变得有内涵。他的狐朋狗友告诉他，那当然是读大学了。
胡钱来脑中灵光一现，他听说胡书海考上了大学，而且还是一个不错的大学，就打起他的主意。
他找到胡书海，承诺只要把录取通知书让给他，胡书海就能得到一大笔钱。大学是胡书海的梦想和改变命运的机会，他怎会放弃。胡钱来受到了强硬的拒绝。
胡钱来一看软的不行，就来黑的。
他找到胡书海家那一带的邮政快递员，说要是有胡书海的邮件，先让他过目一遍。那快递员是胡钱来初中时的玩伴，一口答应下来。于是，胡书海的录取通知书就这么悄悄地到了胡钱来手里。
胡书海一直等不到自己的通知书，着急了，跑去问快递员。快递员一开始还说不知道，直到胡书海发大火，才吓得告诉他实情。
胡书海气势汹汹地跑到胡钱来家里，胡钱来怕他爸妈知道，就把胡书海拉到家后边的园子里。
胡钱来毫无惧意，一脸无所谓地说就是他拿了通知书，他胡书海又能怎么样。胡书海怒从心起，冲上去对揪住胡钱来的衣领，两人动起手来。可一个清瘦的好学生怎么会是从小就打架的街溜子的对手。不到一刻，他就被打趴在地。
胡钱来已经把胡书海打得鼻青脸肿，还不解气，又朝他肚子踹了两脚，恶狠狠地问他还想不想打，却听不见地上人的回应。他以为他在装死，踩着他的头碾了碾，他也不反抗。
胡钱来狐疑地蹲下身，看见胡书海双眼和嘴唇紧闭，用手去探他的鼻下，已没了热息。他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丢了魂。半晌，终于反应过来事情闹大了，连爬带滚地跑回家里。
胡钱来在他爸跟前又跪又哭，不停地扇自己嘴巴子。他妈不忍心，就哭着陪儿子跪。他爸也哭，坐在椅子上，背着娘儿俩，不住地抹泪，不知叹了多少口气。
一家人哭完，就到园子里挖个深坑，把胡书海埋了，说好今夜谁都没见过胡书海。
夜里，胡钱来做了个梦。
他梦见胡书海从园子里的坑爬出来，一路爬到他的床头，对着他阴沉沉地笑，说，你胡钱来能顶替我，我胡书海也能顶替你。说完，冰一样的手摸到胡钱来脸上，一点点仔细地把皮剥开。胡钱来巨疼无比，却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任他摆布。胡书海剥出一张完整的人皮后，套在自己身上。
只剩下骨肉的胡钱来看见眼前站着一个血淋淋的自己时，立即吓醒了。
这天以后，胡钱来便吃不下饭，东西一进嘴里，就想起胡书海顶着满是血污的人皮这一幕，忍不住地干呕起来。人日渐消瘦下去。
他爸觉得这样不是办法，便把儿子带到医院。谁知一进医院，胡钱来就发起高烧，人昏昏沉沉，打了几天退烧针也无济于事，只能躺在病床上，迷迷糊糊地呢喃：‘胡书海要替我，胡书海要替我……’
他妈悄悄跟他爸说，儿子这问题恐怕不是医院能看好的，得找懂行的人。他爸立刻明白她的意思。
他们给儿子办好出院手续，挪回家里，花重金请来一个会做法事的老太爷，整整弄了三天三夜。
第四天凌晨，公鸡一鸣，老太爷手中的铜铃一摇，胡钱来立时苏醒。醒来的第一句是：‘妈，我要吃东西。’
老两口喜极而泣。
胡钱来的胃口变得出奇的大，比从前还多三倍不止，人也肉眼可见的迅速胖起来。他爸妈也不以为然，毕竟能吃总好过吃不下。
他爸替胡钱来把名字改成胡书海，还动用不少关系为他打点好上学的事。
胡钱来坐上去城里读书的车那天，在街上看到了胡书海的爷爷。听说他知道孙子失踪后，变得精神恍惚，凄惨得很。
胡钱来的体重在大约三百来斤时，便不再增长，不过身体出现了别的毛病，他开始蜕皮。随着皮蜕下来，他的体重不断下降。
他去看过医生，医生也说不出所以然，只能告诉他对健康无碍。于是他便不再顾及这个毛病，因为他遇到了新的问题。
他的无知在进入大学学习生活后暴露无遗，他常常从同学们的表情里读出他们的鄙夷——这么蠢的人是怎么考上这所学校的。
他决定要发奋学习，成为专业第一，要狠狠打现在这些瞧不起他的人的脸。
很奇怪，学习这种事是他从前最厌弃的，可如今一认真起来，竟然还有些上瘾。
蜕过几次皮之后，胡钱来发现肤色变白不少，而且相貌似乎也不大一样，变得清秀了些，或许是他的体重正逐渐减轻的缘故。
几个月之后，胡钱来正捧着专业书匆匆往图书馆走，迎面走来一个人，盯了他一会儿，惊喜地喊：‘胡书海！’
他一愣，他不认得这个人。
那人见他呆着，又说：‘咱们高中是隔壁班的，我刘磊。你是年级第一，我是万年老二，你忘啦？’
胡钱来脑中轰的一声。年级第一的是胡书海，他是胡钱来，这个人怎么可能认识他？
他试探着问：‘你认得我？’
那人笑了，说：‘怎么不认得，虽说你胖了不少，但这脸确实是你。’
胡钱来彻底懵了，额头上的血管突突地跳。他的瞳孔忽然一张，拔腿就往宿舍跑，留下那人在原地不明所以。
胡钱来冲到镜子前，仔细看自己的脸，又想，他天天都看着自己，当然看不出什么变化，就急急忙忙去翻从前的照片。一找到照片，人就怔住了。
照片里的他薄唇，大鼻，吊梢眼，和镜子里瘦鼻圆眼的他绝不是同一张脸。
胡钱来像见着鬼一样瞪着镜中的自己。
他忽地觉得脸上很痒，忍不住去抓挠，一抓又是一层皮。皮落得越多，脸就越痒，越痒，就越忍不住去挠。
等到脸终于不痒了，蜕皮落光了，他也彻底绝望了。
胡钱来认得镜子里这张脸，他的尸体还在自家园子的土里埋着。他自嘲一笑，骤然哭起来，又哭又笑。可镜子中的脸却不随他的表情变化而变化，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他。
许是看够了，忽地，镜中脸朝他阴沉沉一笑，与那夜在他梦中床头边的笑一模一样。胡钱来脑中遽然一痛，直直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刘磊并没有因那日胡书海的无礼见怪，因为自那以后，胡书海常常约他一起到图书馆自习，他们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兄弟。
这天他想起一事，便问：‘你爷爷的情况好些了吗？’
胡书海说：‘已经好了，我准备下个月就把他接来城里照顾。’
刘磊侧头看他，他说话时笑容轻淡，自信从容，一如从前在高中时那样。仿佛只要他想，没有什么事不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