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海城的贸易量大, 加上现在沪市这边的服装需求越来越多，所以在沪市和海城两边来往的货车的并不只有一辆车，而是有七八辆货车组成的一个车队, 几乎把城西这边的物流业务全都包圆了。
当然, 这其中不仅仅是服装, 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 只要在粤城能够找到的, 他们都可以帮忙拉回来。
严老板给顾芸的, 是这个车队为首人的地址和电话, 他叫赵海彪, 就住在距离筒子楼不远的一栋商品楼里。
乔婶子道：“这人从前其实也没什么钱的, 但是脑子好使, 拉了一拨人整了个车队出来，跑一回油钱辛苦费什么的都赚回来了，去年就买了商品房呢。”
顾芸一愣：“婶子您认识他？”
乔婶子点点头：“认识谈不上, 就是当时买房的时候碰到过。”
沪市现在发展起来了, 很多地方都建起了商品房, 因为环境、面积等因素的影响, 商品房的价格当然也是有高有低的。
乔婶子之前帮儿子看房的时候, 首先是看中了解放路那边的商品房的，那里环境特别好，而且房子的户型也好, 但价格太高了, 乔婶子和老伴去了好几回, 价格都无法便宜, 就只能放弃了。
和他们截然不同的就是赵海彪, 他豪气的不行, 听到价格后眼睛都不眨，就把钱给付了，售楼小姐热情无比的带着他去办手续了。
留下他们这些不舍得出钱的人面面相觑，心想这人也太有钱了吧，当时就有认识赵海彪的人把他是拉车队赚钱发家的事说了出来。
“不过我感觉，这个赵海彪的脾气不是特别好，小芸，要不然我让黄叔陪你去？”乔婶子现在已经把顾芸当自家人一样看待了，怕她一个人过去会遇上什么麻烦。
顾芸笑着摇了摇头：“没事儿婶子，这大白天的，不会有事的。”
而且刚刚乔婶子这么说了之后，顾芸就想起来赵海彪这人是谁了，上辈子她听说过他的事。
八十年代这会儿，运货是特别赚钱的，尤其是赵海彪这种管着一个车队的人，车队规模还比较大，名气也大，周围人需要运货基本上都找他，时间一久，赵海彪这种原本没什么本事的人也赚了个盆满钵满。
等到九八年左右，积累了这么多年的人脉和资金的赵海彪，自己就开了个运输公司，公司正式成立那天，特别热闹，赵海彪在门口摆了一天的流水席。
因为这件事，他财大气粗的名声也就传了出去，顾芸自然也是通过这件事知道了他。
不过她开始并没放在心上，但没想到下次再听到这名字时，却是有人说赵海彪的公司破产了。
还不到一年的时间，轰轰烈烈的运输公司就这么破产了，而且还欠了不少外债。
虽然顾芸不明白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在去找赵海彪的路上，还是留了个心眼，特意找到门卫问道：“请问您知道赵海彪的住处在哪里吗？”
顾芸是知道赵海彪的住处的，会这么问也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跟保安打声招呼，这样就算发生了什么事，也有人知道她是干什么去了。
赵海彪是专门做货运的，每天找他的人都挺多的，门卫都习以为常了，道：“他这会儿正在那里打牌呢，你过去就能看到他了。”
赵海彪发家之后就迷上了打牌，只要不是跑货的日子，整天就窝在牌场子里。
顾芸找到他的时候，赵海彪刚好打完一局牌走了过来：“你要运货？”
“对，从海城的严老板那里拿货，我到时候会跟他说好，你直接拿回来就行了。”
现在拿货的程序基本都是这样，两边说好，然后从邮电局把定金汇过去，等拿到货之后再结尾款就行了。
顾芸过来之前就给严老板打了电话，上一批拿到手的积压货是严老板免费送的，没有花钱，但这一次肯定就要出钱了。
不过严老板还是优惠了不少，给了她一个接近成本价的价格，这样一来，即便这一批货的成本有所增加，卖出去也还是能赚上不少。
“成，你来签个字。”赵海彪拿出出货单，让顾芸在上面签个字，现在都是凭字条拿货，相当于是个凭证。
“我明天就会过去，大概后天傍晚会回来，你到时候直接来这里提货就行了。”赵海彪接过顾芸签了字的出货单，笑着说道。
马上又有一笔钱进账了，赵海彪还挺开心的。
顾芸看着他脸上的笑容，突然感觉他长得似乎有点熟悉？
但这种感觉太浅了，转瞬即逝，顾芸没多说什么，和赵海彪道了声谢就离开了。
她这里的货已经卖完一大半了，剩下的最多还可以卖上两天，后天能补货的话，正好能赶上。
顾芸深吸了一口气，心里盘算着这些天总共能赚得的收益，突然发现，如果能一直这么顺利下去，那么用不到元宵，不仅两个小家伙的学费能全部搞定，就连她现在最想要的缝纫机都能买到手了。
心里顿时斗志满满的顾芸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但现实总是不会太顺利，当她从赵海彪那里离开，又给严老板打了定金后，一回到家，刚把今天晚上要售卖的衣服整理好，就听到窗外传来了噼里啪啦的声音。
顾芸还未反应过来，就听到曦曦在外面喊道：“妈妈，下雨啦！”
顾曦最近做完作业后经常在走廊上玩，这会儿看到下雨了，连忙帮着妈妈把晾在外面的衣服都收了进来。
虽然她们动作比较快，但雨势来的太急了，衣服还是不可避免的湿了一点。
“妈妈，这怎么办呀？”曦曦着急的问道。
顾芸摆摆手：“没事，待会就干了。”
她现在着急的是另外一件事——这么大的雨，今晚的夜市该怎么办？
现在可不比后世，地摊全都是露天的，夜市里也没个可以挡风遮雨的地方，不说货物没地方摆了，下这么大的雨，大家肯定都不会出门来逛街了。
怕什么来什么，顾芸心里的念头才刚升起来，乔婶子就着急的走了过来：“小芸，今天的摊子估计是摆不成了，宋老太说天气预报报了今天有台风，一时半会雨停不了。”
宋老太就是筒子楼里开电话摊的，她儿子前段时间给她买了个收音机，每天晚上里面都会播天气预报。
“停不了了？”顾芸心里一紧。
“可不是，不仅今天，好像明天都会下大雨，唉，幸好现在天冷，不然我这些馄饨包好了都要浪费了。”乔婶子庆幸道，虽然她也出不了摊了，不过也不算什么大事，大不了就少两天的收入罢了，还能回家多带带孙子呢。
但对于乔婶子来说无伤大雅的一场雨，于顾芸而言，却浇灭了她心头刚升起来的那股名为胜利的火。
今天已经初十了，还有五天，学校就要开学了，虽然这些天每天都在赚钱，但除了前两天的生意最后以外，剩下的几天就开始变得稍微平淡了，每天的营业额基本维持在三百左右。
有赚还有花，家里的家具和生活费就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尤其她今天还给严老板打了货款过去——
虽然严老板给她的价格很便宜，可顾芸要的数量也不少。还有她托严老板帮忙买的配饰——这些配饰能拿到的价格就没有那么大的折扣了——全部零零总总的加在一起，就是八百多的货款。
出完这笔钱后，顾芸的手里还剩下一千六百块钱，过两天还要支付货运费，这么一算下来，别说学费了，连交赞助费都不够。
今天耽误一天也就算了，如果明天再耽误一天……
对于时间就是金钱的顾芸来说，这绝对是一个大问题。
顾芸皱着眉，飞快的想着自己应该怎么办，突然感觉脸上传来一阵触感，低头一看，就发现是顾晨正担忧的看着她，还拿小手轻轻的摸着她紧皱的眉头。
顾芸压下心里的焦躁，脸上露出笑容：“宝贝别担心，妈妈没事的。”
顾晨当然知道妈妈是在哄她，从下雨开始，尤其是乔奶奶来过之后，妈妈就忧心忡忡的坐在椅子上，就连妹妹叫了她好几声都没有发现。
顾晨从来没见过妈妈这么担心的模样，他很聪明，知道妈妈着急是为了什么，他抿着小嘴想了想，从屋子里拿出一把伞，塞到妈妈手里，“妈……妈……”
顾芸原本还在疑惑儿子为什么要拿伞过来，下一秒就听到特别轻微的声音响起，她微微一愣，紧接着特别开心的说道：“宝贝你会叫妈妈啦！”
顾晨红着小脸蛋，点了点头，又张开嘴，回忆着自己之前是怎么发音的，轻声道：“妈。”
声音很轻，比起正常的字来说，甚至更像是一个音节，而且要特别认真才能听见。
但即便如此，也让顾芸高兴的眼眶一酸，差点哭出来。
她终于等到晨晨会叫妈妈了，还不像上一次那样转瞬即逝，而是真的会叫了，哪怕现在还很模糊，但却能很清楚的听见，确实是“妈妈”的发音。
“晨晨，再叫一声好不好？”顾芸哄着他，连自己的声音都略微有些颤抖。
晨晨特别乖的又叫了一声。
曦曦笑嘻嘻的：“妈妈，你喜欢这个惊喜吗？”
这些日子，除了顾芸以外，被妈妈嘱托的顾曦也会经常教哥哥说话，顾晨在会说“一”了之后，很快和“一”音色相近的“四”和“十”也没问题了。她原本想一鼓作气先教哥哥把数字全都学会，但哥哥写了字条告诉她，想先学会叫“妈妈”。
曦曦有些担心：“但是妈妈说数字更简单的。”
顾晨摇摇小脑袋，没关系的，他不需要学简单的，他就想先学会怎么叫妈妈。
他知道这是妈妈最期待的事。
他想让妈妈高兴起来。
想到妈妈听到自己会喊“妈妈”了，脸上会出现的笑容，顾晨就动力满满，不仅是平常跟着妹妹不断练习，就连每天起床和睡觉前，都会偷偷躲在被窝里练习许久。
终于，在今天上午，顾晨顺利的说了出来。
开始连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还是顾曦大声道：“哥哥，你会喊妈妈啦！”
顾晨猛地呆住，连忙又张嘴喊了几声，这才激动的看着妹妹，他真的会喊妈妈了！
要是妈妈知道了，肯定会特别高兴的！
顾曦嘻嘻的笑着，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哥哥，咱们先不要告诉妈妈，待会给她一个惊喜好吗？”
顾晨开心的点点头。
原本他们打算找个更好的时机告诉妈妈的，但顾晨一着急就提前说了出来，不过这不重要，只要妈妈能开心就好啦。
顾芸紧紧的抱着两个孩子，脸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妈妈很开心，特别开心。”
如果不是这件事不方便让其他人知道，顾芸都恨不得告诉所有人，她儿子会喊妈妈了。
顾晨被妈妈又亲了两口，小脸蛋红的像苹果一样，不过也没忘记正事，又把手里的雨伞往顾芸的手里推了推。
顾芸弄了半天才明白他的意思，顾晨想说要是下雨的话，他们打着伞不就可以继续摆摊了吗？
顾曦听了也忙点点小脑袋：“我也可以，我可以帮妈妈打伞！”
小孩的想法总是纯粹而单纯的，虽然外面还是暴雨阵阵，但顾芸此时的心情已经好了不少，她笑着跟两个小家伙解释：“打伞确实可以摆摊，但是这么大的雨，大家肯定都不会出门了呀。”
顾曦一听，皱起小鼻子：“要是能想办法逼大家出门就好了！”
顾芸被她的话弄得哭笑不得的，正准备说什么，突然，脑子里灵光一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匆忙的往厨房里走去。
此时的厨房里，乔婶子和黄叔正在收拾剩下的食材，他们打算把包好的馄饨先放一部分在冰箱里，冷冻起来，还有一部分就带回去当晚饭吃，毕竟馄饨还是新鲜的味道更好，尽量不要放太久了。
乔婶子就道：“那我给小芸也送一份……哎呀小芸，你正好过来了，快端一碗回去，晚上就不用做饭了。”
“婶子，我有件事想要麻烦您和黄叔一下。”
“怎么了？”乔婶子一愣。
顾芸会过来，是因为她想到办法了。
今天会下雨，明天也会下雨，在台风的影响下，这种天气还不知道会持续多久，顾芸或许能等上一天，但浪费更多的时间就不可能了。
所以她必须要想一个办法，让接下来的这几天时间不能白白浪费。
刚刚她坐在椅子上，看似是在烦恼接下来的天气，但头脑里却一直没有停下过思考，只是一直没想到合适的办法，但刚刚顾曦的话令她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既然天气太差，大家就不愿意出门，但她可以上门啊！
这就和后世的上门推销一样了，打着伞带着货，挨家挨户的敲开一扇扇大门，把东西展示给大家看。
顾芸卖的是女装和童装，只要家里有女人和小孩的，那都是她的潜在用户。
虽然这种方法的效率和结果可能没有在夜市摆摊那么好，但能卖出去一件就是一件，能多赚点钱就是实打实的钞票。
顾芸不怕累，她只怕没钱！
但这种方法想起来容易，实施起来却有很多问题需要解决。
首先就是两个孩子，上门推销太累了，顾芸不可能带着他们，放在家里又不放心。
除了孩子，还有她自己的安全问题。
而且现在是八十年代，虽然像沪市这种大城市，治安已经挺不错了，但谁又能保证一点问题都没有呢？
“……所以我想，黄叔您能不能帮我一起上门进行推销，您放心，我不会特别麻烦您的，到时候事情我都会解决好的，只是麻烦您陪着我跑一趟。”
顾芸在沪市举目无亲，唯一能麻烦的人也只有乔婶子和黄叔两人，现在的人结婚生子都早，黄叔虽然做爷爷了，但左不过也只有五十来岁，正是身强力壮的时候。
顾芸担心自己一个人上门推销，可能会遇到什么麻烦，有人跟着一起肯定就好一些。
也许这些潜在的危险只是顾芸想太多了，但她一个人也就算了，现在她还有两个孩子要照顾，一点意外都不能出。
“黄叔您别担心，我肯定不会让您白跑一趟的，不管今天能卖出去多少货，赚到的钱咱们都三七分成吗？”顾芸连忙又道。
黄叔就笑了：“你这孩子，我本来就没什么事，陪着你去一趟也没啥大不了的，怎么还能要你的钱呢，那你这么说，以往你送给我们吃的那些肉啊排骨啊，是不是都要给钱你了？”
黄叔压根就没想要拒绝顾芸，他确实是没什么事，而且这些天的相处下来，他和乔婶子早就明白了顾芸是个多好的后辈，平日里家里但凡吃点好吃的，都会给他们送上一碗，就连之前给他们儿媳妇送的衣服都没收钱。
这么好的小姑娘，他们早就把她当成自己家里人了。
他有些迟疑只是因为在想顾芸说的上门推销的事，他之前就看得出来顾芸身上带着股聪明劲，但没想到她脑瓜子这么灵活，竟然想出了上门推销的法子。
黄叔从来没见过这种卖东西的方法，但也能预想到，这种稀奇的方法说不定还真不错呢，最主要的，就算是下雨也不怕了。
虽然人累点，可现在干什么事不累啊。
乔婶子也跟着道：“就是，小芸你可千万别跟你黄叔客气，他人高马大的力气也大，到时候东西都让他给你拿，你别累着了。还有晨晨和曦曦，我就带着他们先回去，就在我们家吃饭，待会你忙完了再来接他们吧？”
乔婶子话音刚落，突然被顾芸抱住了，她心里满是感动，连声音都有些哽咽了：“谢谢您婶子，太谢谢了。”
虽然在乔婶子和黄叔看来，这些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对于顾芸而言，却是帮了她大忙。
此时她的心中除了对两位老人的感激外，更多的还是斗志，她一定要赚更多的钱，把生意做得更大，这样才有能力回报那些给予了她各种帮助的人。
——
虽然是上门推销，但也不能干巴巴的拿了东西就上门，现在时间还早，才四点多，大家还没下班，这会儿上门并不是最好的时机，顾芸想了想，决定先去商店买点东西。
和家里的两个小家伙说了一声，顾芸关好门后就撑着伞往外走了。
这么大的雨，商店的人也很少，顾芸在货架上看了眼，最后选了几包水果糖。
结账的时候，又问道：“你好，请问这边有牛皮纸吗？”
售货员想了想道：“是这种油纸吗？”
顾芸点了点头：“对，麻烦给我拿上一卷。”
顾芸是打算做一点小礼物，虽然现在上门推销并不常见，大家不会像后世那些疲于应付，只要看到推销的人就立马把门关了，只留下一句谢谢不用。
但她毕竟是去卖东西的，想要别人能耗费时间来听你推销，最好能带一点小礼品上门，不用多贵重，但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嘛，拿上点东西都能方便开口些。
其实最开始顾芸是想买大白兔奶糖的，不过想了想自己手里的钱后，伸出去的手只能打了个弯，选了更加便宜的水果糖。
再用买来的油纸简单包装一下，就能当上小礼物了。
这也是现在资金不足，不然顾芸还能准备更加有创意的礼品，不过也没关系，现在一切都还是起步阶段，先慢慢来。
雨势太大了，顾芸怕油纸被淋湿，只能紧紧的抱在怀里，用雨伞最大限度的遮住纸，等到回到家的时候，后背都湿了一大片。
乔婶子一看，忙道：“小芸你快去换件衣服，可千万别着凉了。”
顾芸知道自己现在没有生病的资本，点了点头忙去换了件衣服，又把柜子里的感冒药找出来喝了一杯，防患于未然，这才拿着剪刀走出了房间门。
顾芸准备用油纸折一种正方形的小盒子，这是她前世偶然学会的，方法很简单，但折出来的小盒子却很好看，像礼盒一样，把糖包在里面，无论如何都比直接拿出来要好一些。
顾芸之前说了这个方法后，乔婶子和黄叔就特意留到了现在，要给她帮忙。毕竟要折的盒子还挺多的，顾芸一个人肯定忙活不过来。
现在已经是四点半了，在工厂上班的职工差不多都是五点左右下班，加上吃饭什么的，六点就会空闲下来，那时也是推销的最好时机。
于是顾芸也没耽误，喝完了药之后就开始和大家一起折纸盒了。
她和乔婶子手巧，就负责折，黄叔虽然不会折这些，但拿着剪刀把整卷的牛皮纸裁成尺寸大小合适的正方形却没问题，就连顾晨和顾曦两个小家伙也没落下，帮着妈妈把折好的盒子收拢在一起，放进袋子里。
五个人手脚快，六点之前终于把一卷牛皮纸都折完了，顾芸松了口气：“这些应该就差不多了，今天晚上先试试看效果。”
乔婶子点点头：“成，小芸那你先收拾着，我带着晨晨和曦曦先回去。”
“好。”顾芸蹲下身子，嘱咐了几句让两个小家伙听话，待会她就会来接他们的。
顾晨和顾曦早就知道了妈妈今天要出去推货的事，所以一点也没淘气，特别乖巧的点了点头，还把作业本带上了，打算吃完了晚饭就开始写作业。
现在外面还在下雨，雨势虽然小了一点，不过为了安全，黄叔决定开着三轮车送几人先回去，车上有雨衣，也不会淋湿。
他们一走，顾芸就开始整理东西了。
她把自己装行李的背包拿了出来，又把已经改好了的衣服往里面放，因为空间有限，顾芸只能选了卖的最好的几款衣服。
黄叔说待会把他们家的行李包也拿过来，这样就能再多装下一些。
黄叔很快就回来了，两人把东西装好，又随便吃了点东西垫了垫肚子后，就背着包打着伞出门了。
黄叔开着三轮车过去的，顾芸怕东西被淋湿，就坐在前面把包抱在怀里：“黄叔，咱们去新居楼吧。”
新居楼叫楼，但实际上是个小区，里面是刚建好没多久的商品房，现在商品房抢手的很，里面的房子已经卖的差不多了。
即便是推销，也要弄清楚了消费群体才能事半功倍，顾芸卖的主要是女装，虽然价格不算贵，但现在不是服装旺季，除了那些比较爱美的年轻女性，或者家里条件比较好的以外，很多人都会舍不得花钱。
所以比起顾芸现在住的筒子楼以外，商品房里的住客买的可能性明显更大一些。
而且新居楼这里顾芸曾经来过，货车司机赵海彪的房子就买在这里，上次来的时候顾芸特意观察过，这里有不少住户都是在附近工厂上班的，听说还有实验小学的老师，这不就是最有可能发展成客户的人群了吗？
现在小区的管理并不严格，顾芸和黄叔很容易就开车就进去了，停好了车，顾芸打着雨伞抱着包跑到了走廊里。
现在正好是下午六点多，大家都吃完了饭，外面下着大雨，晚上没地方遛弯，就只能在走廊里坐着聊天说说话，还有不少孩子跑来跑去的。
现在的人家基本上都是不关门的，不过顾芸也没有冒然的直接闯进去，而是轻轻的敲了敲门：“您好。”
一个穿着讲究的中年妇女走了出来，她身上围着围裙，看来是刚刚做完家务，看见顾芸了，她眼里满是疑惑的问道：“你好，请问你找谁？”
这年头不是认识的人一般都不会上门的。
顾芸笑着道：“您好，我是在夜市那边卖衣服的，今天不是下这么大的雨嘛，我想着大家应该不方便出门，就过来看看大伙有没有什么需要的，下雨倒没什么，要是因为这个耽误了正事可就麻烦了。”
妇女被顾芸逗笑了：“买衣服也算正事？”
“当然啦，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马上就要入春了，天气一暖和穿上好看的衣服心情都能变好不少，这还不算是正事吗？”顾芸眨了眨眼笑道。
妇女没想到现在的人都能上门来推销了，觉得新奇的很，加上顾芸说的话确实引起了她的兴趣，便道：“那我先看看吧？”
顾芸立马把包里的衣服拿了出来，她叠的时候很小心，尽量避免把衣服弄皱，所以拿出来稍微抖一抖就很熨帖了。
顾芸带出来的属于比较百搭的衣服，加上她会搭配，立马就根据妇女的身材特点配出了一套特别适合她的衣服，穿上去肤色都显得白了不少。
妇女原本打算只买一件上衣的，她柜子里还有不少裤子，但没想到顾芸搭出来的这一身太好看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妇女实在是舍不得，只能道：“那这两件我都要了，能不能给我便宜一点？”
顾芸连点头：“肯定的，您是我们今天第一个客户，我给您算八折！”
妇女听到价格后发现确实不贵，爽快的付了钱，和找零钱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小小的牛皮纸盒子。
妇女有些疑惑，抬头就看到顾芸笑着道：“一点小礼物，今天晚上打扰您了。”
妇女也笑了，没有人是不喜欢收礼物的，即便这只是一点小糖果，根本不算什么，也依旧给妇女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深深的记住了眼前这个长得漂亮还会做生意的老板。
不仅是妇女这么觉得，就连黄叔也是。
等到出了门后，黄叔还有些怔愣：“还真的卖出去了？！”
他原以为上门推销会很难，毕竟这和摆摊子不一样，摆摊子是把所有的衣服都放在那里，想要买衣服的人看到了自然就过来了，这些人本来就是有需求的。
可上门推销却不一样，你压根不知道大家需不需要，尤其是在这个生活刚刚好起来的时代，大家只要没有需求，肯定不会花闲钱去买衣服的，所以说不定运气差点，跑了一个晚上都碰不到一个需要的呢。
黄叔都已经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了，还想着待会自己要怎么安慰顾芸。
却没想到这么快就卖了出去。
顿时就信心满满了：“说不定咱们今天晚上还真能赚上不少呢！”
顾芸笑着道：“这也是我们运气好，待会的事就不好说了。”
结果还真让顾芸说中了，除去第一个遇到的妇女以外，后面她和黄叔跑了两个小时，一连推销了两层楼的住户，就再也没有卖出去一单了。
人家倒也让他们进去，还很热情的听顾芸推销，但等到真正要买的时候就谢绝了。
黄叔还好，不用说什么话，不过顾芸就已经口干舌燥了，虽然做了这么久的生意，已经习惯一晚上说很多话了，但还是没有今天说的话多，就算顾芸不断的喝水润喉，还是感觉嗓子开始有些疼了。
黄叔有些担忧：“小芸，要不咱们今天就先回去吧，等明天再换个地方看看。”
顾芸看了眼时间，确实，今天已经比较晚了，八点多了，换在往常此时她差不多都已经收摊回家了。
但今天她才卖出去一单，想到口袋里没多少的钱，顾芸还是咬了咬牙道：“黄叔，咱们再试半个小时吧，待会九点不管卖不卖的出去，咱们都准时回去。”
黄叔点点头：“好。”
两人便又向着三楼走去。
现在时间比较晚了，有些人都已经睡觉了，三楼只有三户人家家里还亮着灯，顾芸走完了前两户，毫不意外，大家照例没有买东西的打算。
现在也只剩下最后一户人家，顾芸刚走过去，就发现里面热闹的不行，看了一眼才明白原来是在打麻将。
现在没有后世那种专门的棋牌室，但几个牌友会约好了今天去你家打，明天去我家打，有时候还有其他人也会过来，屋子里就摆了两三张桌子，打的兴起了到零点才散场也是常有的事。
顾芸在看到大家正在打牌后，立马就想到了估计这单生意也做不成了，毕竟大家都惦记着打牌，哪还有时间听你推销啊。
果不其然，屋主人在听完后很快就婉拒了顾芸。
顾芸也没有多失望，她都有些习惯了，还是按照之前的做法从包里拿出了糖果，递给屋主人。
不过因为屋子里人比较多，顾芸知道打牌的人总是喜欢吃点小零嘴，所以就按人头多拿了一些小纸盒子给屋主人，笑着道：“耽误您的时间了。”
屋主人一愣，她没想到被自己拒绝的顾芸不仅不生气，反倒还给了这么多小礼物给她，虽然只是些小糖果，可确实也是自己眼下需要的。
刚刚那些牌友还在抱怨她没有准备点吃的呢。
这么一想，屋主人就有些愧疚了，她道：“要不你给我看看吧？但我时间不多，顶多十分钟。”
他们打牌是轮着来的，屋主人正好赢了一把下了桌，下一场就要上去了。
黄叔觉得屋主人也就是随便说说而已，等到要掏钱的时候肯定又和前几家一样了，什么都不愿意买了，他们又是白费劲一场。
但顾芸听完却眼前一亮，她不怕费劲，就怕人家不给她机会，只要给她展示的机会，那她就有可能把这比生意做下来。
她立马干劲满满的把衣服从袋子里拿了出来，一边拿给屋主人看，一边不断的介绍着。
大家本来在打牌，听到顾芸的声音后都往门口看了一眼，原本大家只是随便看看，但随着顾芸搭配出来的衣服越来越好看，在场的女同志们都忍不住有些心动了。
顾芸拿出一条中裙，上身是比较花俏的衬衫，这种花色大家一时难以接受，但顾芸看得出来衬衫的版型很好，就用了一条纯色的中裙搭配，这样不仅能中和色彩，还特别适合面前这位屋主人有些五五分的身材，立马就把腰身提上来了。
但屋主人不喜欢穿裙子，正准备拒绝顾芸，令一个被引起了兴趣的女同志道：“哎，要不我买这件吧，我喜欢这个花色！”
一旁的黄叔面露喜色，他们终于可以再开张一回了！
但下一秒却听到顾芸道：“我觉得这一件更加适合您。”
说着，顾芸又从包里拿出一套衣服，就是用之前的牛仔马甲搭的。
但那位女同志显然不喜欢牛仔质地的衣服，看脸色就能感觉出来她不感兴趣，黄叔生怕顾芸这单生意做不成了，正准备劝劝她时，就听顾芸道：
“您皮肤白，穿这种牛仔马甲会特别好看的，如果愿意的话，您可以先试试。”
女同志想了想，觉得也行，那她就试试吧。
她不仅自己试，还把原本不想买衣服的屋主人也拉到房间里一起去试了，等到两人一出来，大家都惊呆了。
“天啊，小胡你穿裙子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还有阿连，你还说自己不喜欢牛仔衣，这穿上去很好看嘛！”
“顾老板，你那里还有衣服不，能不能给我也配一身，我过两天就要去喝喜酒了。”有人见顾芸提出来的意见这么好，也忍不住心动了，立马问道。
人都是有从众心理的，大家本来就被吸引起了兴趣，再加上听到有人开了头，赶紧也跟着道：“还有我，虽说今天晚上没赢钱，但买身好看的衣服也不错！”
顾芸心理承受能力很强，她之前不会因为卖不出东西而气馁，此时也不会看到大家都想买衣服太过喜形于色，依旧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利落的把衣服从袋子里拿出来给大家进行合适的搭配。
而黄叔此时已经高兴的不行了，给顾芸递东西的时候笑的嘴都合不拢了，眼见着原本满满当当的包里逐渐变空，最后只剩下一两件时，黄叔感觉自己好像在做梦一样。
打牌的人多，三桌麻将差不多就有十五个人，买的人越多，剩下来没买的人心里就跟蚂蚁爬一样，最后，几乎所有人都参与了买衣服的队伍。
但等到剩下几个人时，顾芸却道：“婶子们，要不明天我再给大家送过来吧？”
“怎么了，你包里不是还有两件吗？”大家好奇极了，这年头还有生意摆在面前不做的人？
顾芸笑道：“是有，但我觉得这些衣服并不是特别适合大家，如果大伙信得过我的话，今晚我回去之后，就根据你们的身高身形好好挑挑，明天晚上再给大家带过来，保管都是最适合大家的。婶子们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肯定要买到自己最喜欢的衣服才行。”
顾芸并不是为了调足大家的胃口，或者给自己打上什么好人的标签才这么做的，她现在说的都是实话。
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把自己的招牌打出去。
现在还只是八五年，改革开放还没多久，国内有不少人的思想观念没转化过来，但即便是这样，做生意的人还是一天比一天多。
尤其是成本低好上手的服装生意，只看海城每天来来往往，络绎不绝的人和车就能明白了，现在摆地摊开店铺卖衣服的人已经有不少了，用不了几年，服装店更是遍地都是。
数量多了竞争就大，想要长久的发展下去，就必须让大家认准你的品牌。
顾芸并不打算赚快钱，虽然她现在还没有能力办工厂，成立自己的品牌，可在这个体户众多的时代，你自己就是最大的招牌。
而经历过后世的顾芸明白，想要把这块“招牌”做大做好，最重要的只有两个字——
用心。
不仅是对卖的商品用心，更要对买东西的人用心。
也许她现在的做法可能会导致短期的利益流失，但往长远看，绝对是利大于弊的。
顾芸这话一出，众人都呆愣住了，大家压根没想到她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卖的。
就连站在顾芸身后的黄叔也是，原本的疑惑全都化成了感慨，深深的叹了口气，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顾芸就能把生意做的这么大了。
想到昨天晚上在家里，儿子还说他们以后可以多帮点顾芸，估计用不了多久，就是顾芸反过来帮他们的时候更多了。
黄叔是震惊，而那些顾客则是既惊讶又开心，纷纷答应了顾芸的提议，还让她明天一定要记得过来，说她们还会在这里等着她的。
甚至还有人说：“对了顾老板，我想给我侄女也买一套新衣服，你明天带点小姑娘的衣服过来吧。”
听到这句话，顾芸脸上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好！”
——
顾芸走后一会儿，有道人影也走了进来，这人正是赵海彪。
他发现大家还没开始，有些惊讶：“怎么，这是等着我啊！”
“怎么可能，是刚才来了位顾老板，她们都去买衣服了。”一位牌友回答道。
顾老板？
还是买衣服的？
赵海彪有些疑惑：“是不是叫顾芸？”
顾芸进来的时候是说了自己的名字的，所以立马就有人回答道：“对呀，就是顾芸顾老板，我跟你说啊，她的衣服又好看，人也好，彪子你知道她的摊子在哪里吗，我刚刚忘记问她了，以后我就去她那里买衣服好了。”
“对啊，我也是！”
大家都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赵海彪一愣，就把夜市的地址说了出来。
有个牌友和他关系比较好的，道：“那不是邓茉莉的夜市那吗？”
这人为什么会认识邓茉莉呢，原因很简单，赵海彪和邓茉莉正是堂兄妹，这也是为什么顾芸在见到赵海彪的第一眼时，觉得他长得有些熟悉的原因。
不过因为当时比较匆忙，所以顾芸也就没想得起来。
赵海彪听他这么说，才想起过两天就是邓茉莉要补货的时候了，正好他明天就要去粤城，就干脆离开了牌桌，去了邓茉莉家。
“彪子啊，茉莉她去夜市了，还没回来，你顺便把她带回来吧。”邓茉莉她妈说道。
“今天这么大的雨她去夜市干嘛？”
赵海彪也没办法，只能又冒雨也跟着去了夜市，刚走到那，就看到邓茉莉正披着雨衣瑟瑟发抖的坐在小板凳上，见他来了忙道：“堂哥你来的正好，你快把车开来给我把货运回去。”
赵海彪拧着眉：“今天这么大的雨，你这不是白跑过来一趟吗？”
说到这邓茉莉就生气，这么大的雨她也不想出来啊，其实在这里摆了这么久的摊，邓茉莉算得上是最喜欢给自己放假的一个了，平时下点小雨什么的都会待在家里休息。
这次主要是被顾芸狠狠的气到了，从顾芸来了以后，邓茉莉的生意就下降了不少，毕竟现在又不是卖衣服的旺季，顾客本来就那么多，基本上都去顾芸的摊子里了，她能拉到客才奇怪。
邓茉莉咽不下这口气，她妈说让她把价格降低一点，她卖的东西本来质量并不算太好，可价格却比其他人的都贵，要是价格便宜点，说不定生意就好一些了。
邓茉莉不肯，她以前就是这么贵的价格卖出去的，现在肯定也能卖出去。
于是在看到今天这么大的雨后，邓茉莉不急反喜，因为她不用想就知道，顾芸肯定摆不了摊了，不仅是顾芸，夜市里除了她以外的人都不能摆摊！
原因很简单，邓茉莉的摊位得天独厚，不仅仅是因为位于进口处，人流量最大，更是因为头顶还有遮挡的屋檐，即便是下雨也完全不用担心。
一想到今天摆摊的人只有她，生意肯定好到爆，说不定一晚上就能把顾芸抢走的生意赚回来了，邓茉莉就开心的不行，全然忘记了这么大的雨受到影响的不只是她们这些生意人，还有顾客。
等到她反应过来时，雨势已经越来越大了，邓茉莉又没车，手里也没电话，一个人根本回不去，只能在这里等着了。
赵海彪简直被她气笑了：“你脑袋里全是浆糊吗？怎么人家顾芸就知道上门去推销，你就在这里喝西北风？简直蠢死了！”
邓茉莉刚想生气，听到顾芸的名字又忙问道：“什么推销？顾芸去你家了？”
赵海彪翻了个白眼，把从牌友那里听到的事又说了一遍。
“什么！她竟然上门推销了！”邓茉莉厉声问道，脸上是止不住的震惊和愤怒。
她在这里冻得要死一只鸟都没等来，顾芸竟然卖出去一大袋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