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改“奴”为“我”
红罗帐下,二人并坐在床侧。
乔青然失落之余又有些暗自欢喜,方才他要是没听错,妻主说以后会宠他,还,还捏了他的脸。
妻主还是有些喜欢他的。
虽然不多,没有亲密的称呼,还支使他跑前跑后,明明是对外喊一声就行,如墨如画就在外头候着,妻主却每次都让他做,还有今早看他笑话……
想着想着就有些委屈,又从妻主怀里抬着眼睛看过去,妻主的下巴线条流畅,嘴巴颜色不太好,大病一场,唇色泛着白。
但妻主的声音好好听啊,她还抱着我。
乔青然的心里就是一阵的熨帖,动作很轻的搭上妻主的衣袖。
若是妻主真的想……乔青然咬牙,暗下决心,只要关好房门,那…那也是可以的。
然而李凤平抱着他,却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儿,她撑着乔青然薄瘦的肩膀,对上他的眼睛,认真道:“乔青然,你识字吗?”
乔青然眼睁睁看着那片衣袖像云彩一样,用劲儿也握不住,小嘴一抿,点了头,“只是识得几个大字,看文断章就不明白了,那是妻主要做的。”
事实上他自小被爹亲教习,就是作些诗文也是可以的。
可这种事儿不能说,容易驳妻主面子,更不符合男德。
李凤平绕着他的头发,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忽然道:“乔青然,能不能帮我拿本书来,我想解解闷。”
乔青然垂眸,应声好就要退下去。
李凤平瞧他这样,灵光乍现,拉住了要起身的人,问了个问题:“乔青然,你知道哪里放书吗?”
乔青然小幅度地摇摇头。
李凤平无奈一笑:“为何不说?”
乔青然看着自家妻主的手,讷讷道:“妻主,这本就是奴该做的。”
只有得宠的男子才会娇里娇气的支着妻主做这做那,而他的妻主,嘴上客气,做的事儿却毫不客气,他又怎么敢?
李凤平半知半解,想到了乔青然在李大富面前说的“妻主为天”。
心里啧了一声,乔青然哪哪都符合她的审美,就是这动不动就低眉垂头的样子,属实难办!
结合以前看的小说情节,她倒是挺能理解这个“男卑”的意思的。
跟她学过的古代知识反过来就好了。
但是,她活在现代社会,接受的都是男女平等的教育,所以对着这样的乔青然,总有股子说不出来的别扭。
李凤平偏着脑袋瞧他,拉着他的手试探地问道:“乔青然,你可不可以把‘奴’这个字改成‘我’啊?就像你刚刚说的那一长串一样,不是挺自然的吗?”
谁知道乔青然的眼泪唰的就兜不住了,咚的一声响,就地跪下,压着嗓子说:“妻主这是不要奴了吗?奴是不是做错什么了?妻主您说,奴会改的。”
李凤平在他跪下就忙忙地伸手托住他,听着他期期艾艾的说这些,一脑袋问号。
怎么了这又是?
“你起来,你跟我说说,你哭什么?”
乔青然用袖子擦着泪,还在抽噎着,抿着唇回道:“妻主,只有被赶出家门没了名分的男子,才会自称‘我’字。”
“……”李凤平无奈:“那照你这么说,我现在说‘我’就是说错话的意思?”
乔青然连连摇头,他这才发现他的妻主失了的不仅仅是记忆,还有与生俱来的不成文的规矩也不懂,定了定神,细细的给她科普。
“您是主家,是可以称‘我’的,正君也可以,而侧君侍君通房,以及在主家伺候的,都不可以称‘我’,这是对主家的冲撞。”
“……”李凤平沉默,“哦”了一声。
“乔青然,那照你这么说,街市上的又怎么称自己呢?”
“自然是称‘我’字。”
一脸的理所当然。
李凤平艰难的理解了这莫名其妙又乱七八糟的规定,叹了口气,自己梳理了他刚刚跪下来的逻辑道:“所以刚刚我要你改‘奴’称‘我’,是因为你不是正君,而侧君称‘我’的下场就是被赶出府去,对吗?”
乔青然点头,“嗯”了一声。
李凤平又有问题了,“可你之前说那一大段话的时候不也是自称‘我’吗?”
乔青然目光复杂地看着她,满脸疑惑又理所当然道:“奴之前是未嫁之身,在家里自然称‘我’。方才慌乱中口不择言,冒犯妻主,还请妻主饶恕。”
见人马上又要跪下去,李凤平索性直接把人圈在怀里。
“饶饶饶,”李凤平感觉今天叹的气加起来比以往一年都多,想她二十来岁,偏偏对一个十六岁的小孩儿无从下手。
正君才能称“我”啊。
李凤平道:“乔青然,你做我的正君不就好了。我不会不要你,也不是不给你名分,就是听不惯自己的枕边人‘奴’来‘奴’去的,我听着别扭。”
乔青然红着脸在她怀里待着,衬着那红红的眼眶更是可人。
“妻主,奴能做个侧君已是母亲大人开恩了,哪敢肖想正君的位置呢。”
“怎么不能,多少人从侧转正,你现在若是跟我提什么冲喜男子的借口,我……”
我好像也不能怎么他啊……
“我就罚你午饭少吃一点。”
乔青然这才笑了,继续给他没常识的妻主讲道理:“妻主,奴不说这个,但自古以来,由侧转正,要么是妻主的宠爱,要么是正君失德,再就是…”
乔青然声音放低,又扯上了妻主的袖子,“再就是生几名女子,父凭女贵,女子争气,这父亲才有可能提上正位。”
李凤平听着稀奇,“我不宠你?我也没有正君,怎么就不能让你做了?”
说着又搂紧了怀里没二两肉的身板,内心复杂,“还是说你想让我正君之位悬空,等你父凭女贵?”
“妻主可莫再说胡话了!”
乔青然羞着一张脸,很认真的说:“妻主,您是李府的小姐,之前只是因为一场大病才抬了奴进门,奴不说冲喜的事儿,但奴的身世也不光彩,万万是做不了这个正君的。”
李凤平张嘴,无法反驳,有理有据,于是软着嗓音道:“乔青然,我的小郎君,那你可不可以在只有你我二人的时候自称‘我’呢?咱们不拿到外面去,就在咱们自己房里。”
乔青然有些犹豫,这和他多年来的认知相悖。
李凤平见状,腻着嗓音又磨了几次。
乔青然瞧着自家妻主的模样,窝在妻主怀里点了头。
“全听妻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