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娘子庙（二）
傅净抬手，覆盖住老妪递来的米粥碗口。
“我们有带干粮的，”傅净笑眯眯的，顺着力道将碗推回给老妪：“山上艰苦，你自己吃吧。”
说罢自己坐在草席上，从探险的背包里掏出了自热米饭。
亮堂的庙内很快被饭香味萦绕。
老妪深深看了一眼傅净，转而在香案处燃了三炷香，颤颤巍巍、缓缓在草垫上跪下。
手举三炷香，闭着眼睛，用谁也听不懂的方言，念念叨叨几声。
“她在说什么？”多米低声，心里不安更甚。
傅净心不在焉拿筷子戳了戳土豆，又扒拉两下牛腩：“拐了这么多人到这庙里来，总要告诉庙主一声。”
筷子轻松插进土豆块，确定已经焖熟了，傅净满怀期待、笑容别开话题：“哎呀，我运气不错诶，居然是土豆牛腩味的！”
探了头，看了一眼抽到青椒蘑菇味的范南，还有范南那比菜色还要愁云惨淡的脸色。
收敛笑容，先灌下一口矿泉水：“走了大半天了，不吃点肉，半夜会饿。”
倒是就没有力气跑路了。
范南盯着饭菜的脸色更不好了。
多米没有什么食欲，从背包里掏出一个水壶，灌了两口垫了垫肚子。
“客人，可以分我一点水么？”老妪脚步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若非她开口，把出神的多米吓了一跳，估计也没有发现她已敬香完毕，正站在多米身侧，幽幽恻恻。
还带着几乎是刻在脸上的笑容。
多米哆哆嗦嗦，哦了一声，下意识要把水壶递过去。
傅净抬眼，抢先挡在多米跟前，把自己喝了没几口的矿泉水递给老妪：“用我的吧。”
弹幕里飘过好几声骂声：
【哆瑞咪：淦，傅霉神能不能不要踏马的这么会抢镜头啊！】
【多多的好妈咪：艹，第几次了？之前是，挡在我们多米前面！】
当然鸣不平者也有之：
【纯路人别喷我：前面的，你们搞笑吧？之前那么危险，就傅净愿意殿后保护大家诶！卸磨杀驴也不是这么办事儿的吧？】
当然，这些当事人并不知道。
小蓝看得有些不舒服，抬眼，将镜头对向傅净。
老妪唔了一声，却没有接过傅净手上的水：“不用了，客人。”
傅净哦一声，收回手，又扒了扒自己的自热米饭，饭香扑鼻，正朝着依旧噙着笑的老妪笑道：“你要来一点儿么？”
“多谢客人，”老妪摆了摆手：“老人家牙口不好，吃不惯这些东西了。”
“这样，”傅净深深看了一眼拿老妪，蜻蜓点水一般，目光落在了咕嘟冒泡的粥汤上：“我看你挺硬朗。”
多米皱着眉，坐在傅净左侧三步开外的距离，捧着一碗番茄牛肉盖饭，饥饿和恐慌让她陷入一种奇怪的身体状态，看着很饿，实际上却是吃不下。
环顾众人，大多都是这般的状态。
小蓝将相机架在柜子上，坐在地上，盯得火光失神，似乎是节目组没有给他准备食物。
“我的给你。”石潼的将手上几乎都是牛肉的青椒牛肉饭递给了小蓝。
小蓝摇了摇头。
傅净抬起脚坐在他身边，丝毫不顾右侧在搅动米汤锅的老妪，直接用盖子扒了一半的饭塞到了小蓝手上。
“吃。”言简意赅。
“我不吃肉。”小蓝低声，听上去有点委屈。
虽说是接受了傅净的投喂，但还是拿着勺子默默把傅净给他的牛腩全铲了回去。
啧。
傅净瞥了一眼：难怪这么瘦呢，一推就倒的样，感情是吃素啊……
小蓝拨弄土豆块的手一顿，抬眼皱眉看了傅净一眼，似乎有几分不满，但又未说出口来，只是凝视了三秒之后，默默转过头去，勺背用力一压，把不悦发泄到可怜的土豆身上。
“你那都是土豆泥了，”傅净啧一声，实在看不下去此等浪费粮食的行为，伸手将盖子托回手上，寒声：“不想吃别吃了。”
小蓝抬眼，伸手将盖子和米饭从傅净手上夺回，然后低哼一声，一勺子一勺子往自己嘴里送土豆泥和饭粒。
【潼潼勇敢飞：真会装，搞得他最关心工作人员一样，我们潼潼姐不是也问了么？】
【同心锁：你懂什么？这样镜头就都在他那了嘛！】
【哆瑞咪：某人的粉丝真酸。】
【小白：等下，虽然但是，我为啥感觉霉神跟小蓝有一丝丝丝甜？】
【奶黄流心：邪了门了，什么cp都敢嗑啊？】
【ctct拆台：前面的，小蓝罪不至此！】
“这庙，拜的是什么人啊？”
角落里，就着炉火取暖的吴乐天突然开口，边上的张恩皱眉抬手捂了他的嘴。
“小孩子不懂事多嘴，神明不要怪。”港星出身的张恩自然对这种事情多少有些迷信的忌讳。
又低声跟吴乐天说：“去敬香给神明赔个罪。”
吴乐天唔唔两声，抬手拉开张恩的手臂，却避开了话头：“怎么这么凉？”
“雨淋的，”张恩苦笑一声，对上吴乐天的眼神，倒是诚实：“其实是吓的。”
雨衣并不能阻隔所有的雨滴，凉彻骨的山风还有恐惧造就了体感的低温。
话音刚落，一旁呆立的老妪突然回神，僵硬地转过头来：“拜的是隗娘子啊……”
……
平安村又称隗家村。
老妪笑眯眯递来一册旅游宣传手册，上面就有写隗娘子的事迹。
“隗娘子是山中猎户的女儿，常年住在山里，那是八十三年前了……鬼子扫荡进了村……”
隗娘子凭借自身聪明才智，带领妇孺老幼守着山中小屋，设拒马抵抗日军，奋战半月终于等来援军……
老妪声调很低，好似枯草断茎：“也许是她功德无量，上天垂怜，早早让她回天上享福去了……”
“英雄妇女，有李娘子的感觉。”
傅净客套评价一声，手上的筷子一点没停下，几乎是努力干饭中抽空发了一句评论。
话音刚落，小蓝就拉了他胳膊一下，摇了摇头。
门缝里溜进来的风，吹得桌案上烛火颤动，多米看着铜版纸宣传册上泛着反光的画像，低唔一声，抬眼看了一眼平静且好整以暇的傅净。
“傅……”多米犹豫着，低声开口：“傅哥……”
但只是启齿一个字，就被一旁的石潼打断了话——
“娘子庙……我们都来了，任务、任务算是完成了吧？！什么时候能下山？”
语气很冲，听起来很不让人舒服。
众人转头看去，石潼捏着宣传手册，指尖用力得发了白。
“风雨大作，山魈横行，客人……”老妪低笑一声，吹了吹不知道哪儿倒来的茶水：“还是不要出去的好。”
风声好似山鬼在哭嚎，雨滴敲在窗户上，噼里啪啦里沉淀着挥之不去的惊惧，摄影机不断跳动的数字，手机屏幕上回归零点的倒计时。
在静谧中，呼吸声与那炭火偶然的噼啪声，衬托诡异的氛围。
“哦？雨停了么？”老妪侧头，看了一眼黑漆漆的纸窗外，又瞥了一眼水缸，没头没脑来了一句：“没水了。”
说罢，颤巍巍拎着水桶，要出门去打水。
“婆婆，这么晚了，您腿脚不利索，还是别去了，”范南笑着站起身：“要不我……”帮你去打一下水。
“不想死就别接茬。”傅净平静喝了一口水，甚至没有给范南一个眼神。
范南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怎么？就许你事事出头？
嘴上冠冕堂皇：“你不懂尊老爱幼么？”
傅净低呵一声：“看看窗外。”
“叩叩叩——”
“叩叩叩——”
紧闭的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接着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多米吓得尖叫了一声。
“时辰到了啊。”老妪一声幽幽然。
娘子像前长案上，烛火突然齐齐吹灭。
突如其来的黑暗，加剧了不安。
“啊！！”石潼发出第一声尖叫，使本就不轻松的氛围瞬间坠到冰点！
……
黑暗是恐惧最好的培养皿，男女的尖叫声混杂在一起，经久不衰，刷新了个人肺活量的水平数值。
傅净一手堵着耳朵，一手啪一声打开了电灯的开关。
“嚷什么？”
重获光明的众人定睛，娘子庙塑像中间，石潼正骑坐在多米的身上，指甲长长抓进了她的手臂，鲜血顺着袖子淌在地上，脸上的妆压不住石潼深深的黑眼圈。
“石、石潼……”多米脸色煞白，抬手死死推开石潼另一只要掐她胳膊的手，无助的眼中带着深切的恐惧，看向了站在边上的范南：“救、救我！！”
注意到变动，又想到多米身上的微型摄影机，范南皱着眉上前，拉了拉石潼的手：“你发……你这是干什么！？”
石潼回眸，眼底凶狠无光，嘴角溢出一口鲜血，吓得范南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白色运动兜衫上小蓝丢的果泥印子还在，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扫过了石潼的脸，瞬间止住了她要进攻的动作。
失神的眼眸突然有了一丝回应。
石潼抬起头来，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傅净。
“她……她的脸！”她带着几近癫痫的模样，发着颤对傅净大声呼号，那声音慢慢消散石潼原本沉沉的女中音，而是带着扭曲的尖锐。
蔻丹般的红指甲指着塑像，哆哆嗦嗦。
微型镜头不约而同转向了供奉着三柱香火的娘子像。
【路人一号：卧槽！我屮艸芔茻！】
【哆瑞咪：妈！妈妈！我害怕！！！！】
【小白：这娘子像怎么长得那么像多米啊！！！！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