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娘子庙（三）
“看什么？”傅净皱眉，沉声一喝。
声中似乎带着一股醇厚的力量，将飘忽的灵魂重新栓回到了躯壳。
范南后怕看了一眼多米，默默挪道窗户边上，微型摄像机的角度随着他的转头的动作，一边看向那尊塑像，一边又转向了侧面傅净站着的位置，又转回了塑像。
范南轻咳一声，无意识瞥了一眼塑像，似乎是被什么吸引了目光，瞬间忘记自己要说什么。
半天等不到下文，瘫在侧面墙、刻意避开塑像的石潼没好气瞥了他一眼，边上的吴乐天翻了一个白眼：“一惊一乍的干什么？”
“那什么。”范南哦一声，镜头短暂停留在塑像上，一个起伏，传来范南的声音：“我的倒计时，正着走了。”
大镜头里，范南抬起手机，屏幕上红字显示数字——
‘0:10:36’
‘0:10:37’
‘0:10:38’
“……”空气陷入一声死寂。
石潼有气无力掏出手机，她的屏幕上是——‘4:32:47’
但只是一个红色的数字，僵硬静止在屏幕上。
黑色的屏幕倒映石潼有些晦暗不明的表现，隐约里似乎带着一丝奇怪的笑意：“可能是新任务，大家一起拿出来看看吧。”
张恩低声应了一声，他手机上显示的是‘0:16:59’，下一秒，变成‘0:17:00’
吴乐天的手机上，时间显示和张恩一样，正向跳动。
傅净则抬起手，他的屏幕上的数字跟石潼一样静止不动‘1:41:30’
多米颤抖着掏出自己的手机，查看了一眼倒计时，脸色瞬间煞白。
“我的……还在倒计时……”多米带着哭腔，无助看了一眼无形中聚到石潼身边的众人。
身后，那像极多米的塑像站在宝座上，香案前三炷香左右几乎没有燃动的痕迹，而中间那炷却烧得极快，袅袅的烟雾飘散如花，朦朦胧胧里，好似有什么看不太真切……
【大白鹅该该该：我裂……是角度原因吗？我咋觉得那菩萨睁眼在笑？】
【我是一颗窝草：前面的兄弟，你是范南角度吗？我也这么觉得！但我不敢说呜呜呜（抱头痛哭）】
【想南：我其实也……第一次觉得小甜花的长相好瘆人啊……】
【哆瑞咪：闭嘴闭嘴，靠！导演组！你们侵犯肖像权了知道吗？！】
【小白：虽然但是，只有她一个人在倒计时，真的好瘆人啊……】
不仅弹幕上觉得莫名惊惧，连在场的嘉宾也忍不住下意识地聚在一起，躲开了多米。
多米实在忍不住破防，一声哭嚎：“我要下山！！！！”
下山……
众人失神看着地上的青石砖，雨声很大，多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范南意识到氛围太过怪异，自认为是一个很好的时机可以补救之前在镜头前的失仪，当下扯出一个笑容来：“大家……那个，渴不渴？”指了指自己的背包：“我这还有快乐水。”
石潼等人扫了他一眼，却无人应答，相反，傅净的目光定定看着他。
被盯得有些不自在，范南讪笑一声，嘟哝道：“就是长得有点像，别这么介意嘛……”
张恩皱眉，从方才开始，他的目光一直都在那三柱香身上，听到范南这一声嘟囔，板着脸略微有些大声：“不要乱说！”
范南被他这一声吓得一怔，反应过来的瞬间又有些不悦，攥紧衣服的边：你算什么东西，这么大声吼我？
“恩哥，这些……有什么讲究吗？”面上依旧噙着笑容，得体且疏离：“马哲教我要相信唯物主义来着，我不太懂的。”
都把马哲搬出来了，就是在警告张恩不要宣扬迷信。
雨声打在窗外，好似在怒吼，闷雷沉沉轰隆。
张恩咬了咬嘴唇，从上山那个石碑开始，所遇到的一切就不是科学能解释的，他对这些非自然因素……还是很忌讳的。
拽着范南的手，教他双手合十，嘴上随和但不容拒绝。
“可能你不是很相信，但是这荒山野岭的，还是要尊敬一点的啦，来，我教你。”说罢，拉着范南，对着塑像就要跪下叩拜：“小南，你跟着我说：‘神明不怪、神明不怪’。”
范南很是不情愿，但对着摄影只能装出一副尊重前辈的乖乖崽形象。
心里早就翻了无数个白眼：以前这张恩安静得三杆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现在这恐怕是导演组给张恩的台本，不管怎么说，还是先……配合一下吧。
只是他左脚刚刚屈膝挨在地上的垫子，原本惊魂未定的石潼眼睑稍稍一动，充耳是多米不止的哭泣。
她咬了咬牙，将地上摆出来的毯子，手电筒按在安全帽上，支撑着站起身，眼神坚定：“我要下山！”
这鬼地方，谁爱呆谁呆吧！
傅净盘腿坐在角落里，托着下巴，戳了戳坐在自己身边，沉迷平静干饭而且吃得很慢的小蓝，对上对方迷茫的眼神，傅净下意识勾起一个笑：像只仓鼠，吃得脸颊鼓鼓。
小蓝有些厌烦瞥了傅净一眼，低哼一声，继续啃他的土豆。
傅净挑眉，好整以暇拨了两下身边的电闸。
一明一暗的突然变化，将所有目光都吸引到了自己身上。
聚集了五双有些情绪的眼神，傅净神情淡然，抓着拉闸问：“看见了吗？”
没有等来回应，他又拉下电闸，黑暗笼罩在庙内，唯有塑像前的两盏等发出微光……
不对……
还有一丝微若的灯，光源所在处是……塑像的底座后面？！
灯光再一次亮起，傅净保持原来的姿势，又问了一遍：“看见了吗？”
“底下还有一盏灯……”神情复杂的众人中，唯有多米哆嗦着回应了傅净的话。
傅净嗤笑一声，再一次啪一声拉下电闸：“谁让你们看那个？”
“看窗外。”
慵懒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昏暗得唯有一丝光点的庙内，众人将目光转向傅净指示的方向。
不看不打紧，一看，就是前一秒还自诩唯物主义接班人的范南也一下子瘫倒在地上，指着窗外的黑影，打着颤，将惊恐死死抑制在喉咙里。
薄薄的窗户纸上，倒映这一点微微的红光，红光照着一张木然的脸。
看得不真切，但确定是人形，一动不动，正对着泥塑像的位置。
光线再一次充盈，傅净站起身，拍了拍手：“还要下山么？”
石潼和多米早就缩在一次，低低的啜泣声显得有些悲戚。
“安静休息，别睡觉，也别想下山。”
话音未落，窗外传来一声声敲击实木的声音——‘叩叩叩’
‘叩叩叩——’
“那……那是……！”范南吓得上颌和下巴在打架。
傅净闪身到他身后，抬手捂住他的嘴，转首低声示意众人噤声。
敲窗的声音稍停，从门口转来更加真切的敲门声‘叩叩叩’
三声，稍住一息，又是三声，非常规律。
十二个来回，突一声低低回旋有些落寞的女子声：“郎君，落雨了，雨水好大，借我落脚躲一躲吧？”
雨声连成帷幕，范南咽了一口口水，在傅净松开手的瞬间，低声问：“她是人还是……”
“什么人会大晚上上山来？”傅净低呵一声，盘腿坐下。
“我是当地人的，我是平安村的，因为雨下的太大下不得山……”女子的声音不知是沉浸在雨水里，显得悠长，一点都不见焦急：“我、外、外面好多奇怪的东西……”
敲门声继续想起，随之而来的还有几声沉沉的呼吸声，好似隔着墙壁就枕在耳边低语……是中道碰见那些怪物的声音！
范南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吴乐天，刚好他的摄影镜头就对着自己。
“如果，她是真的……”话没说完，别过首，一副因恐惧而不忍心的神情。
心情有些平复但依旧充满恐惧的石潼实在忍不住，她抬眼，吊梢眉一挑：“你……”
傅净先一步开口：“你是圣母婊么？”
石潼一噎，有些意外抬眼看了一眼傅净。
讲道理，傅净此人出道的时候仗着长得好看，确实说话膈应人，一点都不注重中华民族委婉的传统美德，这事儿她是有所耳闻的。
但没有想到，这世界上会有人在对着直播，都能做到一点也不注重自己的形象！
圣母biao？
这是直播可以说的东西吗？
傅净瞥了一眼范南，果然对方自己‘无意识’把镜头对准自己，他干脆翻了一个白眼。
“别演了行吗？”傅净一点也不耐烦：“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想立危机中善解人意的好哥哥吗？”
小蓝仰头喝了一口水，全程表情古井无波。
“傅净！”被直接戳穿的范南拧眉怒斥：“你别自己内心阴暗……就以为别人也一样！”
正主都生气了，弹幕里的谩骂自然也不会好听到哪儿去。
【想南：呦呦呦，我就说傅净是垃圾人吧？自己内心阴暗啊……】
【南哥的小宝贝：狗东西，外面真的是因为雨大下不了山的人，那么危险，也不怕晚上做噩梦吗？！】
空气沉寂了足足一分钟，门外的敲门声还在继续，女子的声音越来越有气无力。
“那你让她进来呗。”傅净一点也不在乎开口。
范南一愣，傅净抬眼，极尽讥讽，一字一顿：“阳、光、好、哥、哥。”
“傅……先生。”张恩看着被刺激起身的范南，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还是咬了咬牙，拉住了范南的手，转而朝着傅净客气道：“这里有六个人，还请……”
傅净打断了他的话，抬眼看了一眼范南：“你让她自己进来，你别动门。”
范南哼一声，起身就去了。
小蓝立马起身，扛着大摄影机，快了范南一步，拍摄他即将‘英雄救美’的瞬间。
“我自己进来？”门外的女子低低又带着无措：“可是，里面上锁了呀……”
大摄影机上拍摄范南煞白的表情，而范南领口的小摄像头对准了门口——
空荡荡的门栓处，只贴着一张不知道什么时候贴上去面巾纸。
纸上用红色记号笔随便勾了两笔。
【我爱玄学：我屮艸芔茻！辟邪箓！！这是我不交钱就能看的东西吗？】
【紫尘道：无朱箓？我去！敢问是哪位大佬座下高徒啊？这等手笔都拿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