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占有欲初显
第十八章
陈绵往日偶有心悸恍然,便故作娇怪,插科打诨,糊弄过去便也是了,再不济,她便自欺欺人似的,悄悄转首闭眼,也能逐渐冷却心头躁动。
今日却无甚作用,反倒火上浇油。
陈绵闭上眼睛,这满屋内林林总总,早已为朱元所独有熏香,沾染、浸透……
她,也是。
陈绵烦躁皱眉,本能的不想面对真相,只想逃。
可这局都是陈绵她自己做的,又自己钻进去的,如今她还能逃去哪儿,更何况,她真能舍得离了这般入骨的体贴温柔?
常言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习惯入髓,若是想断之,剥之,便会如同割筋削骨,极为不易。
从来都是陈绵最是擅长装乖讨巧,水滴石穿,去祸害旁人,可如今却反了过来,她还矛盾地不忍挣脱。
陈绵摩挲着衣角的手,都有些许颤抖,望着镜子里小心翼翼的自己,如此陌生。
前世陈绵只用时极短便知,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与爱,却有缘无故的恨与憎,变得不求情爱,只求趋利避害。
尔后十几年,日复一日,从无纰漏,伪装便愈发醇熟。
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情,付出几分情绪价值,收货几分喜爱与通融便利。
可朱元这个人,越是相处,越是琢磨不透,却还是让陈绵想靠近,想依赖。
甚至相处时间久了,陈绵也会偶尔恍惚,好似自己真的拥有了正常家庭,有了疼爱自己的亲眷,不再身若浮萍,孤独无所依。
朱元比院长奶奶还要温柔、耐心,而且没有别的小朋友分走,只对陈绵一人如此。
陈绵给多少,朱元都能照单全收,还能海量反哺,无论是感情还是物质,皆出手大方,从无惧怕,更无吝啬。
分明是铺天盖地而来的潮水,大有势在必得的气势,最后却又害怕她接受不了,所以化为润物细无声的苏雨。
朱元远比陈绵更强大,也比她更善于伪装自我,看似毫无保留,实则深不见底,心中澄明,自有衡量。
若是双方筹码力量,过于悬殊,短期内或可差强平衡,日后必将倾覆,直至覆水难收,产生太多不可预判的未知后果。
身体是受之旁人父母的,容貌是会日渐衰陋的,钱财名声如今也聊胜于无。
陈绵唯一属于自己的,便是一颗自由自我的心。
可如今陈绵却会开始害怕,日后事态脱离掌控预料,自己失去冷静,甘愿自缚手脚。
因为陈绵察觉,自己已不是想以小部分真心,换取朱元真心了,而是有那么几瞬,竟动了将整颗真心都献出的蠢念头。
朱元这个人,真是可怕至极,是陈绵遇到的所有人中,最可怕的。
陈绵想,要是她说不喜欢这衣服,或者太贵重不能收下,朱元会生气吗?……
“换好了吗?绵绵可还满意?”
朱元的声音,清朗磁性,不知何时自帘后传来,惹得陈绵一阵激灵,有些无措的攥紧了指尖,方才维系住以往娇软甜美的笑容。
“啊……好,好了,朱元哥哥。”
话音刚落,朱元便打了帘门,仿若早等着这句话了,深邃黑眸,掩映于晦涩阴影之中,极为自若的打量了眼陈绵。
先是眉尾一挑,显然朱元很是满意见到如此装扮的陈绵。
肤若凝脂,娇娥欲滴,极美,他的绵绵果然生来就该如此体面才是。
做衣服的店家该赏。
看来要多定上几套了,春、夏、秋、冬,四季都要有,至于送她的借口,若是有心想找想编,自然也会有无数能不伤着绵绵自尊心的法子。
只是日后要多想想,该如何绕过这陈府夫人及下人们的眼线呢,他和绵绵,如今都当不起过于高调奢侈之举,不可为一时欢愉,功亏一篑。
真是委屈绵绵了,那些衣服怎么配的上她。
以往还能勉强过眼的事情,随着同绵绵相处时日愈久,愈发难忍,他的海量心胸,常常也如同银针般细,见不得绵绵被怠慢糟蹋。
可是接着,朱元便从陈绵的微表情中,察觉到了有些不妥。
绵绵嘴角微抿,肢体僵硬,眼神也闪躲而非同往日直视,却又明显不是害羞。
朱元沉默了一瞬,半阖上眼皮,声音轻轻的,听不出什么情绪,甚至嘴角还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和往日肃然神色,大相径庭。
可却分明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
“怕我?”
陈绵下意识的摇头,拨浪鼓似的,却不知自己这样更为反常突兀,惹得朱元呼吸略重了几分,气氛莫名的危险了几分。
“我……绵绵,绵绵是,是太高兴了,朱元哥哥又突然进来嘛……”
朱元蹙眉,他能接受绵绵不是全然单纯,也能给予绵绵尊重理解。
可不论是何缘由,朱元都绝对不能允许,绵绵同旁人如出一辙的看他。
故此当朱元骤然有了这个发现,便连呼吸间都带上自己不曾察觉的,非同寻常的恐慌与占有欲。
绵绵怎么能怕他呢?绵绵应该亲近他,信任他,甚至……
甚至什么呢
朱元没有深想,只是又揪着那句话,绵绵不该怕他,翻来覆去。
连表面的沉静温柔都皲裂了。
陈绵感受到了逐渐下沉的气压,娇娇怯怯的开口询问:“元,元哥哥?”
朱元这才清醒几分,直接开口询问:“为何生分了许多?”
陈绵试探性的暗示着朱元,妄图矫正。
“就是就是年长了一岁嘛,上次嫡母也多有耳提命面,要注意礼数,绵绵是否,是否会和元哥哥过于亲密了?”
“哦?那绵绵也是这么想的吗?”
陈绵话到嘴边,被这么一问,又开始逃避直接问题,只想保持良好轻松的现状。
“嗯,嗯,那倒也是不是啦。”
朱元了然一笑,更确定自己没有判断错,绵绵性子里有个致命的缺点,但这种时候却是极好的优点了。
“既然换好了,便随我一同见见另一件生辰礼。”
“还,还有吗?元哥哥。”
陈绵咽了咽唾沫,没发现朱元的转化话题,只想着这,这无功不受禄啊,拿的越多,将来要还的便越多呀。
朱元笑了笑,心里复盘,绵绵会这般表现的缘由和解决办法,手上却还是极为轻柔的替陈绵系上披风,裹上兔皮手套,灌好汤婆子捏在右手手心,然后牵上了绵绵的左手。
朱元低着的双眼,冷静至极,不动声色的试探着陈绵的接受度,嗯,不排斥他碰他。
而幡然醒悟,被麻醉到一半醒了的兔子,多少有些不甘沉醉了,几次陈绵都想开口,阻止朱元这般体贴入微的行为。
以前只求快速攻略朱元,早日亲近起来,可没想到朱元一旦破冰,就如此恐怖到让她破防了。
可又聂聂了半晌,陈绵还是不舍得开口。
朱元整理完思绪和手套,抬首,捕捉到了陈绵来不及撤回的,有些痴然的目光,是望着他的眉眼间的。
忽然又想到了一种更为快捷的解决办法。
好像他的绵绵很喜欢他的这张脸啊。
“好看吗?”
朱元眼眸一时璀璨了两分,而后又状若落寞的,半敛了迤逦的眼尾。
“往日他们都避我如蛇蝎,大概是我生的过于肃穆骇人了吧。”
陈绵隐隐觉得这一套连招话术,好似很熟悉,可还来不及多想,便一面又甘愿糊里糊涂的被牵着鼻子走了,义愤填膺,振振有词。
“自然是生的好看,元哥哥是世界上最好看的男子,他们只是佩服元哥哥学问好,心生敬佩,不敢玩笑罢了。”
“此话当真?”
朱元捏了捏陈绵的小手指,做出一副愉悦又不敢置信的模样,俯视间,神情又逐渐危险,诱哄着他的绵绵,说出他想得到的答案。
“那,日后绵绵要是嫁人了,元哥哥与绵绵夫君比之何如?”
陈绵想都不想,脱口而出:“那自然是元哥哥。”
陈绵不知不觉间,那股刚升起没多久的警惕和思考,还有对朱元的惧意,又在一句句问话中被消弭殆尽,还心甘情愿。
朱元见绵绵又褪去了惧意,重回亲近,满意的挑了挑眉,笑意也多了几分真心实意。
生了惧意又如何?动摇了亲近之心又如何?
无论是眼下还是将来,只要他想,他就会不择手段,或是哄骗也好,或是半哄半吓也好,让绵绵恢复如初。
当然,那些见不得光的肮脏手段,朱元希望一辈子也用不到他的绵绵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