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是可忍孰不可忍
第十二章
午时书宏居
何远君叠膝而坐，行如劲松临冬，面如鸿雁过秋，皎月委身堂间客，徒惹贪嗔求不得，如此绝色而矜的公子，若是引得家宅不宁，歪念横生，也在情理之中。
罗运恒单手横放于案上，右手高举着书卷，余光暗赏何远君，脑中翻来覆去将其纳入自己房中，竟是将自己比作那商纣王，何远君则是那蛊惑人心褒姒妲己之类。
罗运恒指尖摩挲书卷，指腹酥痒，温言相劝，君子之姿。
“远君兄为何不用午膳？”
“先生方才所提之问，尚未有解，心中困顿百思，食也不知其味。”
果如罗运恒所料，何远君声如清石相击，一提起先生和学问，目中求知若渴，纯然忘我，面色只余净透良正，冰色不复往时，绝然一书痴矣。
罗运恒唇畔一勾，心头反复品味何远君难得一见的生动神色，却突闻书宏居外乌木九曲廊下脚步轻叠，尔后，右侧垂挂的抹釉黄竹木帘被掀开来。
正是二姑娘陈缃，梳双螺髻，碧湖石花钿，仿生花玉砌金，浅宝蓝白芙蓉妆花银粉交领，泱紫藕粉渐次色变湖缎绸裙，携婢女萱草施施然而来，精心妆扮，安的什么心思，昭然若揭。
如此疏于礼教大妨，恬不知耻之辈，陈府也不知管束，任其如此行事。
君子不得长舌闺惟，若非是罗运恒忧于名声有毁，此前陈二姑娘私自相见攀谈之举，定然是要大肆宣扬，叫众人皆知的，哪里还容得其今日在他二人面前谄媚搔首，污秽耳目。
那头陈缃花枝招展，面若春桃，于书宏居几位哥儿说了些什么话，又做了些什么，这头沉香阁的陈绵绵却是俱管不得，也不愿管的。
陈绵今日起的甚早，在罗盈和大姐姐陈婄面前，好一番抹泪哭惨，娇柔作态，又学课一上午，这副小身子骨哪里还能受得累，饿的难受，千盼万盼就指望这中午的一口饭吃续命呢。
眼巴巴的看着盼珠开了食龛，陈绵却楞住了，是荷香冰心乳糕。
此糕做工繁琐，得用夏日存的清荷捣练熏香，包了新鲜的混了白砂糖的牛乳在心里，蒸糕点需得极为费神，早一刻不行，糕不成形，晚一刻也不成，乳已凝固，失了口感鲜味。
再开了下层，是松鼠桂鱼，鲜红甜香，酸辣开胃，茄汁包裹鱼身，被炸的酥脆，一口咬下去，里头滑嫩的鱼肉夹着外头的酸甜脆皮，那滋味叫人飘飘然羽化而登仙也非夸张其词，绝非是中公出品。
永香阁自来是没有小厨房的，中公出的膳食即便不合口味却也是说不得的，故此绵绵平日也只得应付着吃些。
好容易前日朱元哥哥留陈绵用膳，可把陈绵高兴坏了，陈府自不敢薄待朱元，膳□□细着，陈绵难得用的开心，且多用了这两道。
今日定是朱元哥哥安排的。
陈绵还历历在目，那日朱元哥哥将放着荷香冰心乳糕的粉瓷燕子腰托盘，往陈绵面前推了推，让陈绵更方便取，后状似无意的开口。
“绵绵那没有小厨房，嘴巴又这么刁，怕是吃食上有些不惯吧？合阳楼打包来的荷香冰心乳糕倒是能入得绵绵的眼，我便再去订些来。”
彼时绵绵虽是感动，但心头却是一凛，不与朱元对上视线，只嘴上打着哈哈便将此事揭过作罢。
一来此话涉及嫡母苛待，有失公允之事，不容随意，若是在朱元哥哥里屋，屏退下人们时说些真话倒也罢了。
可届时陈绵身侧的盼珠，还有朱元身侧伺候的，可都看着呢，便得防备其作耳报神，日后在罗盈面前歪曲事实，嚼舌根子，功亏一篑。
二来这糕点既出自连陈绵这等不常出门也知晓的，大名鼎鼎的合阳楼，定是价格不菲，能吃的一次便已是福分，倒也不好真叫朱元过于破费。
不想朱元哥哥当时虽未言语，怕是心里早有了考量，没戳穿陈绵罢了，还记下了陈绵爱吃的，直接改善了陈绵今日的午膳。
不过这食龛之事，必由贴身婢女经手，盼珠这便是知而不报了，无论是谁，盼珠这般都是不妥的。
念及此，陈绵侧首，水样的眸子倪了盼珠一眼。
盼珠抿唇，缩了缩脖颈，三小姐这是知道了，可盼珠也没法子，自家三小姐即便近些时日长了些脾气性子，也不至于叫盼珠发怵，可朱家公子却是不同，忒是气场凛然。
朱家公子叫不告诉三小姐的，说是要盼珠仔细瞧好了三小姐的神色表情，日后还要告知其身旁伺候的静思小书童。
即便不知朱家公子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给个糕点和菜而已，为何还有这记录小姐开食龛的神色的怪癖，可盼珠也只有点头应是的份，哪还敢忤逆多问。
三小姐该也不至于为了朱家公子给的糕点，而过于为难盼珠，她一个婢女，还是不要参合进两位主子间了。
陈绵暂且放过盼珠，转而愉悦用着难得的美味，玉盘珍馐值万钱，朱元哥哥的这番心意，陈绵是妥妥的收到了，不枉这些时日她费尽心神，百般讨好作娇。
正用的酣畅呢，却被不速之客所扰。
陈缃一脸不满晦气的掀了垂帘儿进来，脚步跺的重重的，何远君嘴上道了见过陈家二姑娘，眼睛却是半天未曾瞧见她，那罗家表哥也是态度阴阳，不似往日温柔体贴，今日好不容易鼓足勇气，谁知却是白费心思。
一进来陈缃就见陈绵面带喜色的用膳，怒火中烧，更为不平，她不好过，凭什么这陈三就能好过。
“三妹妹吃什么好东西呢，哟，瞧着竟不是中公里出的，哦，是朱元表哥给的吧，三妹妹最近倒是和朱元表哥走的甚近，我且尝尝，好吃不好吃。”
陈缃语气愈发急躁，不容分说便伸手要将陈绵案上的食龛整盒都拿走，分明是料定了陈绵不敢于她想争，这后院里除了大姐姐陈婄要给些脸面，她陈缃向来要什么旁人就得给。
这是朱元哥哥给她的，陈绵都一次迸发了强烈的占有欲和痛恨，这是朱元哥哥给她的，谁也不准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