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断蕊
闻道佟和肖玉并排站在门口，迎面的狂风把两个人的头发吹起好高。
天黑得好像要压下来。
狂风之中，骤然落下一个眼熟的身影。
艳青白走过来，笑容还是那样张扬。
“裘青白，没想到你如此不识好歹，还守着这个阴阳血。”
艳青白抬头，看着金光笼罩的屋子，
“哟，阵仗还挺大。”
说罢眼神瞬间锋利，“不过再大的阵仗，也没有用。”
“今天这场仗，我们必赢。”
肖玉怡然接下她的眼神，一只胳膊伸出去，转动着折扇，语气极高傲，
“你也挺有自信嘛。”
“可别忘了，当年我可是杀了你的好姐妹坐上青白之位的。”
艳青白被他这样挑衅，呼吸顿时沉重起来，额上青筋暴起，指尖也锋利，
“裘青白…你说到底，不过是个凡人…”
“单挑我打不过你，可你别忘了，还有伏青白助我！”
话音还没落，她就趁着一阵风扑过来，肖玉和闻道佟灵敏往两边一躲，她的爪子就重重敲在结界的金光上。
结界一声响，却没有动摇。
艳青白收回爪子，目光追随肖玉的身影，身旁多出好几朵悬在空中的花。
闻道佟沉下眼。
伏青白操纵风，隐藏身形，能让艳青白的花飘得更远，也更有杀伤力。
当务之急，是找出伏青白。
艳青白手一挥，花瓣就随风飘出去，用难以置信的速度刺向肖玉。
肖玉飞身跃起，折扇也飞出去打掉好几片花瓣，可还有不少正朝他逼近。
艳青白看着他，扬起嘴角，
“没用的，你只要跳起来，就在伏青白的风里，不可能躲掉。”
肖玉身子一侧，脸上停着一个别有深意的笑容，而后空气中骤然飞出好几条闪金光的锁链。
肖玉两只手抓住锁链，脚也借力踩住锁链，风的操控顿时失去力气。
他躲掉花瓣，收回折扇，在艳青白惊讶的目光中嚣张笑一下，
“你有助力，我也有。”
电光火石之间，他踩过的锁链就扬起来，往艳青白那边收紧。
艳青白猛地回头，闻道佟正牵着锁链的另一头，飞快跑动着控制锁链的方向。
她用利爪劈开一条锁链，手指却被烫伤，疼得眉头一皱。
“你怎么能…”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肖玉。
肖玉用折扇挡住半边脸，永远保持风度，
“你忘了我的物形是什么？”
他摊开手掌，掌心覆着一片闪着微光的蛇鳞。
“接下来…”肖玉眉头沉下去，瞳孔缩成一条线，“到我们了。”
他踩上空中的锁链，矫健的步伐往上，妖异的眼睛在乌云下搜寻，紧接着一把折扇就飞了出去。
折扇打到什么东西“噗”一声，空气中顿时多了些血腥味。
闻道佟看着落到地上的血迹，眼疾手快飞了一张符纸过去。
他在空气中划一个阵，艳青白顿时紧张起来，朝他扑过去。
肖玉的折扇也没闲着，霎时划过她的脖颈挡在她面前。
闻道佟的阵成了，符纸发出金光，空气中谁大叫一下，地面上就多了一个匍匐的身影。
“找到你了。”肖玉的眼睛霎时大了几分，闪着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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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玉一把扇子飞过去，刚刚还倒在地上的伏青白却躲开了。
扇子只削掉几缕头发，病怏怏掉在地上。
伏青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跑到艳青白身边，而肖玉也大袖一挥收回折扇，落在闻道佟身前。
艳青白扫了一眼伏青白身上的伤，而后视线锋利地越过肖玉，刮在闻道佟脸上。
“杀这凡人先。”
她刚说完便展开胳膊，手心源源不断冒出好多花瓣。
花瓣缠上空中的锁链，她掌心合拢，锁链便倏地断裂，发出惊人的声响。
与此同时，她身边的伏青白伸出手，闻道佟脚下霎时多出一阵风，将他整个人卷了起来。
肖玉瞪大眼睛，死死抓住剩余的锁链不让他被伏青白的风卷走。
“裘青白，你的对手是我。”
艳青白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花丛中钻出来，直逼肖玉，掀起一阵凝重的花香。
肖玉将锁链转两下绑在手腕上，胳膊被锁链拉扯着往上伸，无法活动了。
他用剩下那只手挡住艳青白的利爪，霎时见了血。
飞出去的折扇折回来，削在艳青白的肩膀上，也让她见了血。
艳青白却好像没感觉到痛似的，死死盯着肖玉被锁链拉起来的胳膊，扬起一个笑容。
“这个凡人的命，值你一条胳膊么。”
闻道佟看着她跃起来，一下子无法呼吸，手却自己行动，切断了肖玉牵着他的锁链。
艳青白的爪子同时削掉两人的一小块衣角。
“闻道佟！！”肖玉抬头，闻道佟已经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
肖玉被锁链缠着的那只手一摆，艳青白后仰去躲，他却电光火石之间抬脚踹了过去，艳青白一下子也飞出去好远。
而那边的闻道佟，不知何时又伸出两把金刀扎在那边的屋顶上，他牵住锁链，翻个身落在屋顶，在风中躲避着伏青白的攻击。
肖玉扬起嘴角。
不愧是三清的徒弟。
他跟着跳上那处屋顶，闻道佟弯腰，他一把揽住，一手顺带抓着折扇扫过伏青白的脸。
伏青白脸上霎时见了血，闻道佟胳膊上也好几条血印。
肖玉扶着闻道佟站稳，闻道佟突然从袖管扔出一张符纸，金刀掷上去，脚底就展开一个阵，伏青白的动作霎时慢了好多，妖风也停了。
艳青白又飞了好多花瓣过来。
两人对视一眼，肖玉朝伏青白飞了过去。
闻道佟则把指缝间的金刀都扔向空中，金刀的锁链层层叠叠形成一张网，没有一片花瓣飞过了网的缝隙。
伏青白不擅长近战，招架不住肖玉的攻击，气喘吁吁，眼看就要倒下。
就在这时，艳青白的脸骤然出现在闻道佟面前，鼻尖几乎触上他的鼻尖。
“挡得住我的花，未必能挡住我啊。”
“我记得你，上一次也吃了我这一招吧。”
她笑一下，手掌往闻道佟胸膛上打一拳。
“闻道佟！！！”
肖玉歇斯底里喊一句，闻道佟的身子却霎时如一片落叶，轻飘飘就要往屋下落。
肖玉的折扇优先飞出去抵在闻道佟背上，却承受不住他的重量跟他一起往下，扇柄都断了几根。
肖玉丢下伏青白飞出去，顺带抓住空中还未消散的锁链缠住闻道佟的腰，才没让他重重摔在地上。
两个人一同落下的时候，闻道佟倒在肖玉胳膊上，嘴角一条猩红的血柱。
艳青白搀起伏青白，屋顶上的阵也散了。
“他中了我两掌，任谁都救不回来了。”
艳青白大笑一声。
肖玉没管她，一只手放在闻道佟胸前，源源不断把妖力往他体内输送。
闻道佟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目光凌厉，看着艳青白揽着伏青白就要往结界那处去，
“守住结界…”
突然，那结界发出一声巨响，逐渐散了。
却不是艳青白何伏青白破的。
肖玉瞪大眼睛，手指开始微微颤抖。
这股压抑的气息…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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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界发出巨响的时候，聂应钟猛地转身，在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奔到结界破开的地方，伸手展开符纸企图补全结界。
他听得到外面的动静，艳青白和伏青白都不在这边，那么来人，是第三只妖。
沉思之际，一股强大的妖气袭来，触碰到血管如火一样炽热，紧接着却是一阵透心凉。
聂应钟膝盖软下来，胸口喘不过气，手心里的剑开始微微颤抖，悬在空中的符纸也砸向地面。
“聂公子！”公良路在后面喊一声，很担心他的状况。
“别动！别过来！！”聂应钟大喝一句。
这妖气，和前面遇到过的所有妖都不是一个等级。
每一根神经都在叫嚣着必死无疑，聂应钟却黑下脸，剑又抬起来，把符纸重新挑到空中。
一阵金光扩散，结界重新蔓延，却没一会儿又消散，始终成不了形。
“没用的。”
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好像近在迟尺，又远在天边，让人摸不清来源。
一滴冷汗沿着脸颊流下，聂应钟的视线锋利地在空中搜寻，而后骤然睁大，用难以置信的速度推开公良路，抬剑挡在公良冶身后。
剑刃上霎时多出一道刺眼的黑印，剑身也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感觉下一秒就要碎裂。
聂应钟的衣袖，也短了两截，红色的火星在空气中弥漫。
倒在地上的公良路睁大眼睛，而后搭上旁边的椅子站起身，死死盯着空气。
“除妖人，动作挺快。”
那道声音又响起，紧接着左边一个小厮就大叫一声，倒在了地上。
猩红的血渗到地板的缝隙中，另外几个小厮吓得顿时扔了剑，一人一个方向往几扇门跑。
而后他们几乎同时倒在了地上，鲜血把地板慢慢填满。
最可怕的是，那妖的动作快到看不见。
“大少爷，站在我后面。”
聂应钟说一句。
公良路深吸一口气，紧紧抓着剑柄后退一步。
聂应钟看着前方，却往后面扔了一张符纸，金光把公良路和公良冶两个人罩在里面，把他自己撇在了外面。
“聂公子！”公良路大喊一句，阵外的人却没回头，抬头死死看着房梁上的一个角落。
“能找到我，你天资不错。”
那道声音又响起，紧张感在空气中扩散，令人作呕。
紧接着，房梁上便渐渐显现一个男人的身影，头发高高盘起，红色的衣裳招摇。
可最引人注意的，还是他那个面具。
血红，平滑，椭圆形，甚至连眼睛的孔都没留，不禁让人怀疑他的脸本就这样一无所有。
那妖落下来，脸的方向对着聂应钟，走路的动作带着独属于强者的怡然。
公良路看到，聂应钟的呼吸有些急促了。
“除妖人，让本座看看你的实力吧。”
他说完，身体又瞬间消失，聂应钟转身，胳膊上一下子多出一道可怖的血痕。
他干吼一声，另一只手飞快把剑扔出去，插进墙里，扎中一块红色的衣角。
“哈哈哈哈…”
那妖的笑声很美，很空灵，既有男人的沉稳，也有女人的婉转。
紧接着，空气中只剩了聂应钟隐忍的闷哼，公良路待在结界里，看到他身上多出一道又一道深深的划痕。
而他的血，早已打湿一大片衣襟，沿着裤脚流到地上，融入那一片血河。
“聂公子！！！”
公良路撕心裂肺大吼，梦里那人的脸和眼前人重合，血的颜色扎进神经，疼痛至极。
聂应钟捂着胸口，那妖突然现形，站在他前面与他隔着一步距离。
红色的面具凑近他的脸，在他肩膀流着血的伤口附近徘徊一阵，骤然凝滞了一下。
“这个味道…嘶…”
那妖伸出手抚上聂应钟的脸，长长的指甲都是血腥味，和一种迷惑神经的芳香，
“有趣，有趣。”
聂应钟抬眼，视线锋利剜在他的面具上，电光火石之间从身后掏出一把硕大的金刀横劈过来。
那妖游刃有余地躲开，下一瞬出现在原来那个房梁上，看不见表情，声音却很兴奋，
“这把刀，竟在你这里。”
“除妖人，你可知…这把刀在这世上，只为斩一个人。”
他戴着面具，聂应钟却能感觉到身体被他的视线一击，疼痛瞬间加剧。
“那个人就是我。”
聂应钟瞪大眼睛，看着妖重新落下，鬓发散下几缕，悠扬。
妖王，为了公良冶，亲自来了。
所以这场仗的胜负，早就定好了。
就在这时，结界中传来一个震天撼地的叫声，声音里都带着喉咙的血，
“应钟！！！！”
聂应钟用金刀撑着身子回头，对上公良冶惊恐的双眼。
他就着血握紧刀柄。
死就死吧。
毕竟他一早就把自己的命卖给了这双眼睛，换了下山以来短暂却极致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