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轻重
闻道佟到底是除妖人，见过大世面，没过几天就好得差不多了。
而肖玉，再没露过面。
“闻大哥，你接下来要去哪？”
聂应钟看着他收拾包袱，把这几天自己给他买的衣服干粮统统塞了进去。
闻道佟没回头，淡淡说了一句，
“去杀妖。”
聂应钟看他挺顺眼，而且对他的小金刀很感兴趣，于是说，
“闻大哥，你若没想好，不如与我们一起。”
“啊？”
公良冶大叫一声，一脸不情愿。
聂应钟没理他，倒是闻道佟回过头，剜了公良冶一眼，
“我斩妖除魔，与你们，不是同道人。”
说罢在公良冶愤怒的目光中搭上聂应钟的肩膀，
“聂兄，就此作别，保重。”
他说完，大步流星走了出去，像一个不留名的江湖侠客。
聂应钟摸摸下巴，在心里赞叹他的帅气。
旁边的公良冶则撇撇嘴，挤眉弄眼，小声道，
“哼，谁稀罕。”
聂应钟侧过脸，嫌弃的目光打在公良冶脸上，
“你说什么？”
公良冶立刻换上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肩膀有意无意蹭着他的肩膀，
“我说，他一个人出去好危险，我替他担心呢。”
聂应钟不屑于和他计较，懒洋洋把剑抱在怀里，
“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公良冶想到什么，眸子一黯，
“把七公主想办法送回宫里。”
聂应钟这才想起那个留在客栈睡懒觉的大麻烦，想起她打公良冶那个响亮的巴掌，浑身的神经都跟着一颤。
“那个暴力狂…”
聂应钟脊背发凉，抱着剑走出医馆。
公良冶跟上来，轻声在他身边说，
“她并非生性凶暴。”
“只是每每遇到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仅想着用武力罢了。”
聂应钟在街道上停下脚步，侧过身对着公良冶，
“你怎么好像很了解她一样？”
“公良冶，你和她到底什么关系？”
公良冶倒吸一口凉气，额头险些崩不住要流汗，
“我我不了解她！和她萍水相逢！”
“真的，应钟，你别想多…”
聂应钟正半信半疑打量着他，那边的人群就传来一阵惊呼。
两人循声看过去，他们下榻那间客栈的三楼外延屋顶，一个小厮被一个姑娘追着跑。
屋顶没有护栏，那两个人看起来摇摇欲坠。
聂应钟定睛，公良冶几乎同时大声喊道，
“这不是公主吗？！”
聂应钟咂舌。
手里拿着鸡毛掸子，把小厮追着打到屋顶的女人，还能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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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你快上去给她喊下来。”
聂应钟把公良冶往前推，公良冶却好像粘在地上，腿灌了铅，下巴贴着肩膀回头，一脸哀怨，
“怎么是我去啊…”
聂应钟拿剑柄敲他的脑袋，
“她早上连我是谁都不记得了！”
“除了你，还有谁能劝！”
他把公良冶硬生生推到楼梯，公良冶才顶着气鼓鼓的腮帮子上去了。
聂应钟抱着剑，挤到人群中。
肩膀不小心撞到一个人，他侧过头，那人也侧过头，两人同时发出惊呼。
“是你！”
“是你！！！”
太子殿下一身贵公子的常服，混在人群中，和他大眼瞪小眼。
“说！你们要把我姑姑绑到什么时候！”
聂应钟原本没想生气，听他这样说却一股无名火，眉毛都要飞到额头顶上去了。
“绑？”
“你姑姑绑我们还差不多！”
“你能劝她回去，我们比谁都乐意！”
池熙元突然委屈起来，嘴一撇，声音都小了很多，
“我不能…”
聂应钟哼一声，白他一眼，“不能，不能还在这说个什么劲。”
他说完，视线自然上移，落在公良冶身上的时候心都差点蹦出来。
那蠢蛋在搞什么鬼！
让他去劝公主，他自己也翻到屋顶外面算怎么回事儿！
聂应钟急了，拨开人群，仰着个脑袋朝上喊，
“公良冶！！！”
“你给老子回去！”
公良冶低头，眼巴巴看着他，语气有些委屈，
“不是你让我上来的吗。”
说罢转而望向池永遥手里的鸡毛掸子，一脸奇怪的严肃，
“公主，他都给你吓得抱柱子了。”
“放过他吧。”
聂应钟远远看着他，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情绪上升。
公良冶和狗都能聊天，对七公主，有点过分冷漠了。
就好像，在刻意闪躲。
“这小厮是宫里人假扮的，想把我绑回宫去。”
“公良冶，我不回去！”
池永遥死死看着公良冶，眼中都是倔强的光。
聂应钟的视线又落在她身上，徘徊在胸腔的情绪越发明显。
七公主对公良冶，也过分热情了。
他们俩，绝无可能像公良冶口中说的那样，在彩灯节第一次见面。
突然，几十个人踩着地板跑过来，那边的人群嚯地散开，聂应钟压下心里的疑惑和不爽看过去，只见那些士兵前面，站着一个太监模样的人。
“七公主。”
那太监从容地笑，眼角的褶皱尤为明显，
“皇上有旨，七公主私自出宫，拒不回宫，有违宫规。”
“咱家，奉旨带公主回去领罚了。”
池永遥转身看着那太监，也笑，笑容间有股不符合她气质的悲怆，
“罗公公，皇上终于有理由杀我了，是吗。”
那太监还是笑着，眼神中却没有笑意。
冷漠得，让人群都跟着寂静。
聂应钟瞪大眼睛，那公主又转过身，生生望着公良冶，
“公良冶，你会救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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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手突然搭在聂应钟肩膀上。
聂应钟眼睛往旁边一瞥，那太子的脑袋贴过来，低声说，
“我拦住那公公，你们想办法带姑姑走。”
“无论如何，在我平息这件事之前，别让她落入宫人手里。”
聂应钟还没来得及说话，那少年便手一挥，大步踏出人群。
十几个人从人群里冲出来，跟在他身后。
“罗祥。”
“姑姑出宫，是本王允的。”
那少年扬起下巴。
公公看见他，看起来有些惊讶，又不像真的惊讶。
他弯腰行个礼，身后穿着盔甲的士兵都跪下，
“老奴参见太子殿下。”
公公还未起身，池熙元就往后看了一眼，目光投在聂应钟脸上，一烫。
聂应钟立即转身，借着人群遮挡，三步并作两步往楼梯上跑。
“太子殿下与七公主情谊深厚，老奴怕冤枉公主，特意去东宫问过，殿下不曾…”
“有这道吩咐。”
罗祥还是笑着，这次却多了好些包容。
池熙元两只手背在身后，
“本王亲自说的话，公公不应该来问本王吗。”
“总之今日，公公别想带走七公主。”
“要带，就从本王尸体上踩过去。”
罗祥赶紧鞠躬，一幅谦恭的模样，
“太子金玉之躯，老奴就是掉十次脑袋，也不敢。”
“只是希望太子，下次莫要一个不小心，从楼上跌下去为好。”
聂应钟此时刚刚翻出栏杆，正踏着瓦片一步步接近公良冶。
听到这公公的话，彩灯节那天晚上的回忆窜出来，他脚步跟着一滞。
太子跟着公主跳楼，属实离谱。
这太子还是皇帝唯一的孩子，更加离谱。
所以宫里人为了守住太子的命要杀公主，理所当然。
他定睛，看见公良冶的胳膊缓缓抬起，对着面前那女人。
而他自己的胳膊早就抬起，只不过是对着公良冶。
聂应钟别过视线，不去看公良冶的后脑勺，转而往前几步，把胳膊伸向了池永遥。
那公公察觉到什么，视线一抬。
火药一触即发，空气中弥漫的危险，也即将被点燃。
电光火石之间，聂应钟大手一捞，那公主的腰就进了他的怀抱。
公良冶的视线带着不明的情绪看过来，聂应钟别过脸，打横抱起池永遥就往走廊上跑。
公良冶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他的耳朵于是代替眼睛，注视着这傻子逃跑的步伐。
“啊！”
就在这个时候，公良冶的脚步声断了，换成重重的倒地声。
聂应钟猛地回头，鬓发轻轻抽了池永遥一个巴掌。
原本还抱着柱子的小厮用胳膊卡着公良冶的脖子，狠狠望着这边，
“放下公主。”
难以忍受的燥热升上喉间，公良冶涨红的脸定在视野。
聂应钟大口喘着气，手指下意识紧扣，抓住池永遥的裙子。
“别管我…带她走…”
公良冶说。
聂应钟看见他额上的青筋，自己的太阳穴突突跳起来。
“你敢带走公主，我就把他扔下去！”
那小厮大吼一声，拖着公良冶就往屋沿移，两个人的脚就踩在最边边的瓦片上。
下一秒，就要跌落的模样。
“别动！！！”
聂应钟喉咙差点喊出血，眼珠子都要滚下去了。
“别扔，别扔…”
他毫无意识重复着这句话，一遍又一遍。
怎么办怎么办，让他想想…
突然，踩在公良冶脚下的瓦片滋啦一声，断开了。
断裂的声音，震天动地。
“公良！！！”
聂应钟的声音也震天动地。
可那小厮见状松了手，公良冶的身子摇晃几下，无法阻挡往后仰。
聂应钟手一松，池永遥滚到一旁，他没管她，一跃到屋沿拉住公良冶的手。
但是这傻子的手太滑，他没拉住。
“救公主！！”
公良冶瞪着眼睛往下掉。
聂应钟也瞪着眼睛，往下用力一跃，
“你这傻！！！”
公主和你孰轻孰重，谁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