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真香
鼎鼎大名的公爷在路人惊恐的目光下被押上了公主的马车。
聂应钟沉着脸看马车往前驶去，才放开身手打翻那两个押着他的士兵。
他揪走其中一个士兵手里的棍子，朝人家屁股猛打几下，
“没心没肺！没心没肺！”
“就两个人还想乱棍打死老子！”
那人哀嚎两声，不敢动了。
店小二上来，扯住聂应钟抬起的胳膊，
“诶诶诶！聂公子！公爷怎么了？”
聂应钟停手，举着棍子，看着重新变空旷的街道，瞪大眼睛吼道，
“马车呢！车呢！”
店小二愣住，“车走了。”
“我当然知道走了，往哪走了！！”
聂应钟暴怒的样子，把所有人都吓得不轻。
这时人群中钻出一道弱弱的声音，还有一根发抖的手指，
“公主，公主最爱去春风楼了。”
“马车，也是…往…”
话还没说完，客栈门前那公子就拿着剑，踩着风火轮一样不见了。
聂应钟在屋顶上飞奔，耳边的风呼呼地刮。
春风楼，这名字…
他眼前出现公良冶那天醉酒以后妖娆的身姿，心脏剧烈抖动一下，脚步也骤然停下。
公良冶被抓去做驸马，他不就能趁此机会摆脱他了？
公主身边那么多士兵，总不能看着公主和傻子被妖怪拖走吧？
哈哈，他解放了！
聂应钟自己给公良冶的承诺抛到脑后，轻巧跃下屋顶，落在一处小摊前，
“诶，大兄弟，你知道哪里有公良当铺吗？”
此时的公良冶，被五花大绑在池永遥身边。
池永遥用手指沾了药膏，轻轻抚在公良冶脸上，眼睛里满满都是心疼，
“你怎么能让我打你啊。”
“你看，都打出印子了。”
公良冶盯着房里藕粉色的窗帘，心脏快要跳出胸腔。
旁边这人的手冰冰凉凉落在脸上，一下又一下。
比妖怪还可怕啊…
他闭上眼睛，在心里反复重复着：
钟钟，快来救我！
再不来，我这辈子又成她的人了！
突然，一个侍女敲门进来，端了一壶茶。
池永遥剜她一眼，
“谁许你进来的，出去！”
那侍女没动，脸上突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公良冶睁大眼睛，像一只被绑着的无辜小鸡。
侍女伸手揪住他的脖子，沉声道：
“阴阳血真香。”
“啊——妖怪啊———”
公良冶这才意识到是妖怪，猛地躺下，而后就着浑身的绳子滚了起来，一直滚到墙边闭上眼睛。
钟钟！你再不来，我这辈子就戛然而止了！
————————
账房拿出一袋钱。
桌后的俊俏公子笑笑，伸出两根手指，
“我要两袋。”
离开公良冶，可不得好好削他一把。
账房愣一下，却不敢违公爷的令，悻悻又递出一袋。
聂应钟满意地拿过两袋钱，一边口袋塞一个，大摇大摆出了当铺。
在街边买跟烤肠，旁边路人的交谈声却好像着了魔似的，非要往他耳朵里钻。
“你听说没啊，春风楼最近丢了好些人，都是些贵公子。”
“那地方，可不就是贵公子富小姐才去的地儿么！”
“是啊，可最近丢的人，怎么找都找不到，你说奇不奇怪。”
聂应钟嚼烤肠的速度慢下来，心里升起一团火烧啊烧，怎么都按不下去。
他丢掉烤肠串，黑着脸疾步走开，可无论走得多快，‘春风楼’这三个字都在耳边阴魂不散。
突然，脑子里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沿着神经窜到耳边疯狂敲打，
“应钟！救我！”
心里的火灭不下来，俊俏公子干脆利落地转身，抓住方才讲话那路人的肩膀，
“春风楼怎么走！！”
—————
公良冶的声音还没彻底消散，桌后的公主就朝那侍女一脚过去。
侍女倒地，公主居高临下看着她，一副凶狠的模样，
“你吓到我的人了。”
“还不快滚！！！”
公良冶睁开眼睛，见那侍女缓缓起身，嘴角的笑容却越发妖异。
恐怖的气息沿着地板扩散，那公主却昂首挺胸，浑然不觉。
侍女站起身，直勾勾盯着公主，笑道，
“公主，你可是宫里来的大人呢。”
“你如此血性，那便从你吃起，再抓那阴阳血。”
侍女伸出舌头，装模作样舔了舔。
“吃我？”
七公主听她这样说，丝毫不惧，飞快抓起桌上的茶盏朝她砸过去，面容比妖还狰狞几分，
“你这贱婢，吃得起？！”
妖灵巧一避，那茶盏在身后碎裂。
“来人！”
池永遥大喊一声，门外却毫无动静。
她看着那侍女扑过来，目光落在她伸出的利爪上，侧身一避，抓起旁边的窗帘，空气中便传来布料撕裂的声音。
妖扬起下巴，大笑，笑声碰到墙壁不断回响，
“来人？”
“这房间，一般人可进不来哟。”
“公主，我们好好打一场吧～”
妖的瞳孔缩成一条线，虎牙也变长，
“看看你什么时候，被我玩死呢。”
公良冶正想说什么，腰际突然一痛，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外滚动。
那公主一脚，把他从自己和妖那一侧的墙角，踢开了。
“不人不鬼的东西，本公主也想试试，把你玩死是什么滋味。”
——————
聂应钟抬头。
那个被结界覆盖的房间，在顶楼。
他飞奔上楼，爬到屋顶外。
夜风在耳边迅疾，他踩在屋顶的瓦片上，楼下的灯火通明离他越来越远。
聂应钟的腿有点发软，步子却没停。
妈的公良冶，到处捅娄子。
也好，在这里被他拖累死，说不定就能回去继承皮革厂了。
好容易接近那覆着结界的窗口，聂应钟探头一看，里面已是一团糟，而外面却听不到任何动静。
七公主抬脚朝一个穿侍女衣服的人踢过去。
如果没猜错，侍女就是妖怪假扮的。
聂应钟心跳地很大声，视线越发焦灼。
因为他看不到公良冶。
侧身躲在墙后，从袖管抽出符纸，手指微微颤抖。
聂应钟长吁一口气，极力稳定心神，回忆师父教过的破结界方法。
山里的妖太弱，他从来没有破过结界。
窗子后面没有任何声音，可他知道，每一秒都性命攸关。
画好阵，他用剑砍在符纸上，符纸金光四散，包裹整一个结界，却很快被原来的结界融化。
什么…
聂应钟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身体又迅疾移动到窗前，查看里面的局势。
七公主不知道什么时候落进了那妖手里，被妖掐着脖子，表情痛苦。
那妖的獠牙，很快就要落到她白皙的脖子上。
而那妖脚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被绳子捆成麻花的公良冶，正死死咬着妖的裙角。
公良冶…公良冶！
聂应钟急成热锅上的蚂蚁，不断拿剑去砍那结界，却每次都被弹开。
最想离开公良冶的是他，最放不下公良冶的，也是他。
眼睛通红，耳边的风再感受不到，他死死盯着房内的一举一动，却像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无法触碰，无法抗拒。
那妖一脚踹开不断骚扰裙角的公良冶，公良冶被踢开好远，聂应钟看到他脸颊边，多出一条血痕。
“公良冶！！！”
聂应钟歇斯底里大叫一声。
声音明明传不进去，里面那人却抬头，看着自己在的这一扇窗。
那双眼睛同样红。
他好像知道，自己就在外面。
聂应钟发狠着去砍结界，目光和公良冶的融在一起焦灼。
突然，一阵巨大的声音伴着风袭来，像是什么坚硬的东西被破开。
聂应钟险些站不住，略蹲下身，鬓发被大风吹到脑后。
他却没有闭上眼睛，眼睁睁看着对面那扇窗后面飞出一把金色的小刀，直朝妖的脖子去。
妖机敏地侧头一躲，松开手，七公主落地，结界的妖异红光，也消失。
聂应钟毫不犹豫翻身进窗。
他也终于能听到公良冶的声音。
“应钟！！！”
公良冶被绑着，声音却撕裂。
“快跑——！”
聂应钟一愣，对上公良冶布满血丝的眼睛。
这一次，他说的不是救我。
这时，又是一阵风，又是从同一扇窗口，飞进来十几把小刀。
聂应钟避开，顺手把地上的七公主捞起，退到旁边。
他再抬头的时候，那窗外进来一个男人，指缝间夹着好几把小刀，直直盯着那妖，身上没有妖气。
而那墙边靠着的公良冶，却死死看着这边，满脸泪痕。
聂应钟的心脏紧揪一下。
也不是第一次看他哭了。
可是这一次和以前不一样。
他好像特别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