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要命
一路上问公良冶肖玉在哪里,公良冶都只回一句:“我心里有数。”
反正还没寻好下家,聂应钟觉得,在这人身边吃多一顿是一顿吧。
找到新去处,谁还干这不要命的事儿啊。
两人来到城里,公良冶的玉佩没了,但衣服还在。
聂应钟跟着他走进一家写着“公良当铺”的店,打量起里面的陶瓷玉器。
虽然聂应钟不懂这些东西,但他觉得这里一看就很富贵,他很喜欢。
一边欣赏,一边算计何时可以占为己有的时候,公良冶就装了满满两袋钱回来了,腰上也多了一块玉佩。
聂应钟撇嘴,跟着他走出门,
“这当铺是你开的?”
公良冶回头,笑一笑,
“不是,我爹怕我没钱用,专门开来给我拿钱的。”
“大夏各地,都有。”
聂应钟扯起嘴角,看他背着大木箱,大步流星走进对面那家金碧辉煌的客栈。
看来真的不是说书挣钱,而是他爹有钱。
也对,这傻子活到现在都不错了,怎么能挣钱呢。
这样想,聂应钟心里总算获得了一点安慰,听着那些店小二一声声谄媚的“公爷”,也没那么不平了。
聂应钟在心里盘算着下家,晚饭没怎么吃,对面的公良冶却换着花样喝酒,一个人喝得可欢了。
聂应钟斜眼,看了看公良冶满了又空的酒杯。
只要别整到他,干什么都行。
可惜这个念头,在两个漂亮公子合伙把公良冶抬到房间里的时候,就碎得一干二净。
那两个公子好像看不到他一样,把公良冶抬进来就“哗”地关上了门。
公良冶被他们推到床上,一滩烂泥。
眼看其中一个就要上手,聂应钟本着保护眼睛的宗旨,往床边一弹,抓住那人的手腕,
“喂,你们送到这里就可以了。”
被他抓住手腕的那个公子脸色不太好,却仍旧伸出一根手指去戳聂应钟的胸膛,
“怎么?只准你一人跟着公爷?”
“要是公爷喜欢我,哪还有你的份?”
聂应钟被他戳一下,鸡皮疙瘩掉一地,瞬间变成一只喷火龙,
“你以为我是什么!啊!!!”
“我不管了!你们爱干嘛干嘛!”
他转身,袖子被一只软绵绵却力大无比的手抓住。
公良冶抬头,那双大眼睛被酒意覆着,微微眯起,
“钟钟,你别生气…”
“除了你,没有别人…”
完了,这下跳进黄河也说不清了。
那两个漂亮公子识趣要走,聂应钟却把公良冶扯起来,抓着他的肩膀晃啊晃,
“喂!你说清楚!”
“我跟你不是那个,什么别人什么钟钟,你给老子说清楚!!!”
可惜公良冶闭着眼睛,像一条失去意识的咸鱼。
聂应钟绝望地看着那两个公子关上门,突然意识到,人生也不过如此。
就在这时,公良冶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
聂应钟坐在床边,目光刀子一样剜在他身上,
“他们走了,你就醒了。”
“你可真会挑时候,啊?”
嫌弃顺着喉管爬上来,下一秒他就看见公良冶抬起一条腿踩在凳子上,一只手撩起里衫,声音好像浮在空中一样,含糊不清,似梦似幻,
“钟钟你既喜欢吃…”
“那鸡腿,鹅掌,猪蹄,我白花花的大腿…吃什么不行。”
知道公良冶是阴阳血的时候,聂应钟都没这么想踩着风火轮逃离。
太可怕了,这个世界太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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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良冶眼神迷离,那双大眼睛覆上一层不太聪明的光。
他笨重地侧过头,看过来。
聂应钟心里有什么不祥的预感正缓缓上升,就看到那人摇摇晃晃过来。
聂应钟腾空而起,公良冶啪叽一下落到床上。
他笨重地翻身,艰难坐起来,要不是脸上那个笑容还算灿烂,聂应钟真以为他成了丧尸。
“钟钟。”
公良冶打个嗝,
“你能不能…能不能别走。”
“一听到你走,我就伤心。”
聂应钟一颗心卡在嗓子眼敲锣打鼓。
公良冶这样一说,他更想走了,
“我当然要走啊!”
“跟着你提心吊胆,谁要遭这个罪。”
话音刚落,公良冶的眼睛就用难以置信的速度红了起来,而后哭声响彻天际,
“啊———”
他站起身,眼泪随着他弹出去的身体在空中划出一条长长的丝线,
“钟钟———你别走———”
聂应钟也嚎叫起来,哭声叫声在房间里交相辉映,谱一曲壮歌,
“啊——!你别过来!”
那人的步伐没停,身体也不知道怎么的灵敏了很多,聂应钟慌不择路,抓起公良冶那个大木箱就挡在身前。
他知道,如果被公良冶抓住,今晚又要被他箍在怀里睡觉了。
公良冶抱住大木箱子,下巴磕在箱子上,已经站不太稳了。
聂应钟嫌弃地看着他的发顶,从这人身边逃跑的欲望越发强烈,
“公良冶!肖玉到底在哪里!”
公良冶没抬头,声音糯糯的,
“我不知道…”
心里的小火山爆发,聂应钟隔着大木箱子揪住公良冶软绵绵的衣领,
“不知道?你不是心里有数吗!”
“一路上你都在骗我!”
公良冶睁不开眼睛,脖子支撑不住,脑袋在聂应钟火烧的视线中放肆地歪在了他手上,
“没骗你…”
“我要是遇到危险…他,他会来的…”
聂应钟缩回手,公良冶的脑袋砰一声砸在大木箱上,睡死过去。
他直接走掉,公良冶身边不就全是危险了吗!
这样,肖玉就能来了吧。
聂应钟在心里打着算盘,突然觉得这箱子越来越重,差点把他压垮。
定睛一看,公良冶正枕着箱子往下滑,膝盖都要触地了。
聂应钟把箱子脱掉,公良冶就和箱子一起倒在地上。
看着这傻子毫无防备的睡颜,聂应钟恨不得一脚上去,解解这两天受的无名气!
可他是文明人,还是把公良冶抬到了床上,自己坐在桌边。
本想在椅子上委屈一晚,明天就跑,脑子里什么念头却一转。
不对啊,公良冶活着,他是大功臣。
凭什么他要睡在椅子上?
聂应钟愤愤坐上床,一脚把公良冶踹了下去。
那人哼唧一下,很快又没声了。
聂应钟把被单往下一扔,又捞回来,转而脱下自己的外衫扔下去,满意地盖着被子闭上眼睛。
不一会儿,床上床上都传来甜美的酣睡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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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应钟下楼,却被一个店小二拦住。
他以为偷溜被人抓包,心脏猛颤一下。
那店小二却扬起一个笑容,
“聂公子,公爷有吩咐。”
“若公子出去逛街,有什么想吃的想买的,直接去公良当铺提钱便是。”
小二毕恭毕敬递过来一张纸条,
“只要说这纸条上的暗号,便能提钱。”
聂应钟愣了一下,接过纸条,回头看看楼梯的尽头。
公良冶这家伙,还挺有良心,如果不是一个变态,他还能在他身边多待会儿。
他握紧纸条,心一横出了店门,直奔公良当铺。
“咳咳,额…”
聂应钟展开纸条,皱眉念起来,
“冶冶好…可…爱…”
纸条上的字歪七八扭,公良冶醉着酒在纸上乱涂乱画的模样出现在面前。
他忍着嫌弃念完,见那帐房笑一下,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
“聂公子,请。”
聂应钟穿越以后,没见过多少钱,所以也不认得钱,他打开钱袋,装模作样看了一下,
“这些能用多久啊。”
帐房还是笑着,“公子只要不是每顿山珍海味,一个月不成问题。”
聂应钟嘴角疯狂上扬,掂量掂量之后把钱袋放进袖管,正准备走出去,就听那帐房说,
“聂公子留步。”
“公爷还有一句话。”
“这暗号,在全大夏的公良当铺,通用。”
聂应钟扬起的嘴角凝在原地,呼吸也不太通畅了。
公良冶这一番操作,怎么好像知道他会走,所以帮他打理好后半辈子的生活一样?
公良冶…干嘛对他这么好?
聂应钟眉毛一沉,猛然想起公良冶昨晚在自己面前搔首弄姿的模样,心里隐隐浮现一个答案。
公良冶馋他的身子,很馋。
快逃!
警钟一响,聂应钟就跃出了当铺,沿街疾步走了好久,直到那客栈看不见了,才停下。
他喘着粗气,刚走进一家酒肆,叫小二上了壶酒,就看见有人说了什么,然后大家一窝蜂跑了出去。
“喂!”他抓住一个人,另一只手拎着酒壶,“跑什么!”
那人兴冲冲地说,
“公爷来洛州了,在月华楼大堂说书呢!”
“再不去,听书的人,可要排到楼外了!”
那人挣开他,很快不见人影,留下公良冶一人停在原地,难以置信。
公良冶这傻子,在古代这么火?
他那张嘴巴,能说出什么来?
聂应钟迈下酒肆的台阶,街上的人都往客栈那边涌去,场面一度很夸张。
他逆流走着,像一个孤独的侠客。
他悠然喝一口酒,袖管沉甸甸。
突然,身后一阵慌乱。
“月华楼起火了!”
等一下…公良冶不是在那说书吗?
那傻子,又作什么妖啊?
孤独的侠客不再淡定,手中的酒一扔,再次逆流。
一下子竟忘了,公良冶昨晚搔首弄姿的醉样。
只记得他的傻笑,还有他笨手笨脚喊救命的声音。
奇怪啊,他原本不是要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