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穷鬼
聂应钟站在原地,一串糖葫芦还没啃完,周边的人群突然散开,然后一个熟悉的身影顶着一张傻脸,背着大木箱,在空旷的大道上喊得撕心裂肺,
“应钟,救我———!”
聂应钟眼疾手快把糖葫芦串一扔,一只手拔剑,削了旁边不知谁拴的马绳。
公良冶跑至跟前,聂应钟顺势把他往马背上一推,他和他的大木箱,就上了马。
聂应钟扫一眼后面追过来的人群,小腿一蹬,跟着上了马,坐在公良冶身后。
突然,身下的马不太对劲,左右上下疯狂扭动,公良冶的嚎叫响彻天际。
“啊—————”
聂应钟重心不稳,一只手抓在公良冶的大木箱上,另一只手抓着他的肩膀,跟着大吼,
“走啊!怎么不走啊!”
公良冶的声音都带上哭腔了,
“我不会骑马!”
聂应钟人都傻了,“你个古代人,还不会骑马!”
“你说什么啊,我听不懂———”
公良冶还在抓着马绳和马缠斗,聂应钟倒吸一口气,心一横,飞身下了马。
他拔剑,看着前面。
不管是何方神圣,他也只有大战一场了。
可是闯入视野的,有点不对劲。
不是妖怪,是人。
聂应钟定睛,奔过来男子的身姿一个比一个妖娆,直直嘴里喊着什么,争奇斗艳。
聂应钟竖起耳朵一听,他们喊的只有一句,
“公爷~~~~选我~~~~”
难道是因为,公良冶在客栈门前和他拉拉扯扯,让大家以为公良冶喜欢男人?
所以这些人,都是…
他们还未跑至跟前,扑鼻的香味便散开,一千种混合在一起,那味道,谁闻谁明白。
我靠,这个不行,这个真的不行。
哪怕昨天晚上见到那人模人样的妖怪,聂应钟都没这么害怕。
聂应钟面目狰狞地转身,差一点就在公良冶跟前求救了。
这时,面前突然出现一只手,聂应钟毫不犹豫地抓住。
小腿用力,身子一轻,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落在了马背上。
“应钟,抓紧!”
公良冶把他们之间隔着的大木箱甩到自己身前,揪着马绳大喝一声,那马就扬起马蹄,向前奔去。
聂应钟回头,没发现自己早就死死揽住了公良冶的腰。
可怕的香味越来越远,那一声声妖媚的“公爷”也越来越小。
直到那群人再看不见,聂应钟才松了一口气。
他回过头,下巴却撞到了公良冶的背。
他一惊,公良冶也一惊,那大木箱咣当一声倒在地上,什么东西散了一地。
聂应钟缩回手,在马停住的时候,一蹦下马,心有余悸。
他看着散了一地的书,
“你箱子里的就这东西?”
“你到底干嘛的?”
公良冶摇摇晃晃地下马,却宝贝似的把地上的书捧起来,一本一本捋平装进箱子里,
“这些都是我的话本子。”
“我啊,”他扬起下巴,对聂应钟笑一下,那匹马在他身后欢快地跑远,马屁股都看不到了,“是个说书的。”
聂应钟一愣。
在古代,难道说书这个职业特别挣钱?
心神一番动摇之后,他抬头,大喊,
“马呢?马呢!!!”
两个人于是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干瞪眼。
———————
“你怎么回事儿啊,招惹一堆奇奇怪怪的人,还把马搞丢了,走死我了!”
两个人下山的时候,太阳刚落山。
一路上聂应钟渴得不行,下山看见一家酒肆,喝了整整一碗水,才破口大骂。
公良冶走到他对面,“咣”一声放下那大木箱,好像完全没走路一样,还精神得很。
他咧开嘴,笑眯眯看着聂应钟,
“应钟,你别生气嘛。”
“待会进了城,我们就买一匹马。”
“以后你想去哪,都骑马去。”
聂应钟没好气地扫了他一眼,
“你以前,都是走着去?”
公良冶没说话,像是默认了。
聂应钟看着他的大箱子,和他云淡风轻的表情,这下明白,那天他拉自己胳膊的时候,力气为什么那么大了。
“买两匹马,我不和你骑同一匹。”
公良冶摇摇头,“不行,应钟你不会骑马,我得带着你。”
“你都能学会,我不能学啊。”
聂应钟朝小二招手,兜里没几个子,却无比豪气,
“小二!上菜上酒!什么贵来什么!”
那小二兴冲冲下去了。
公良冶一只手撑住下巴,歪头看他,笑。
这个聂应钟,和他以前认识的聂应钟有点不一样。
但是,好像更可爱了。
菜上来,结帐的时候,公良冶掏出一个钱袋,整个给了那小二,
“你看看够不够。”
“若不够,我身上这玉佩,抵上。”
那小二数了数,“爷,刚好。”
聂应钟把鸡腿骨头放在一旁,看着公良冶回来,下巴一扬,
“你不是有钱嘛,怎么吃餐饭还要抵玉佩啊。”
那公子爷把空空如也的钱袋收回袖管,
“没带够,到城里再去拿。”
聂应钟张大嘴巴,“什么?进城之前,我们没钱了?”
公良冶没心没肺地笑一下,拍拍身上的玉佩,“没事儿,还有玉佩呢。”
聂应钟急得跳脚,“你怎么不让我少吃点!”
“我看你到时就只剩个裤衩了!”
公良冶没看他,自顾自蹲下身逗起酒肆养的狗来,
“看着你吃饭开心,我也开心。”
一句话,把聂应钟噎得没话说了。
他在心里腹诽公良冶花钱大手大脚靠不住,却完全没意识到,钱都是为谁花的。
恶狠狠剜了那逗狗的人一眼,聂应钟又闷头吃起来。
吃着吃着,旁边那桌的对话钻进耳朵。
“听说没,七公主要去华景的彩灯节!”
“七公主?那个颇得圣宠的七公主?”
“是啊是啊,就是她。当年皇上夺位,其他皇子公主都被遣散出宫,独留这一个妹妹。”
“你想想,她在宫里地位得有多高啊。”
“这次彩灯节,公主出宫,只怕是到年龄了,要选驸马!”
“皇上那么看重她,驸马让她亲自选,也不过分吧!”
公主…
公良冶这说书的都那么有钱,那公主…
聂应钟摸摸下巴,心里什么小算盘打得邦邦响。
那条狗被公良冶逗得满地乱跑,到处撒欢。
路过聂应钟的时候,聂应钟却眯眼,心里直敲鼓。
眼疾手快,一个茶盏过去,那狗被砸中,摔了个狗啃泥。
所有人都傻掉了,以为他有毛病欺负一条狗。
聂应钟站起来,想抓住公良冶朝狗跑过去的后衣领,却被他躲掉了。
“公良冶!是妖!”
公良冶不信,蹲下身拍拍狗头,
“这是货真价实的狗!不是妖!”
话音刚落,地下那狗猛地回过头,大嘴一张,险些咬掉他的手。
“去你大爷的!谁砸老子头!”
狗说。
———————
“啊———”
公良冶整个人弹起,朝聂应钟飞奔过来,
“应钟,救我!!!”
那只狗妖在公良冶身后不断变大,眼睛也冒着凶光。
对比起来,公良冶简直小得可怜,弱不禁风。
不仅弱不禁风,还蠢到极致!
聂应钟撇撇嘴,身体的反应却迅速,伸手把那傻子的腰一捞,傻子就安分地躲到了自己身后。
狗妖的爪子伸过来,聂应钟灵巧地躲开,拔剑一跃,一手扔符纸,另一只手果断落下砍在符纸上,那符纸就冒出金光,在空气中划开一个阵。
阵墙伸出金色的锁链,捆住那狗妖的手脚。
躲在酒肆里面的众人挤到窗户跟前,纷纷惊呼。
这其中,就有公良冶的脑袋。
这其中,就数公良冶笑得最灿烂。
恨不得告诉全天下,在外面除妖的是他的人。
准确来说,是他雇的人。
狗妖挣扎,咆哮一声,震天动地,恶狠狠看着窗户这边,
“阴阳血!!!”
聂应钟一愣,而后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满脸心虚的公良冶。
阴阳血?那和唐僧肉有什么区别!
他气不打一处来,愤怒沿着空气发散,那符纸也开始剧烈震颤。
狗妖还未来得及再说什么,身体就在锁链的金光下灰飞烟灭。
窗边又是一阵惊呼,聂应钟却在这惊呼中直直走到公良冶跟前,揪住他的衣领,
“你是阴阳血?!”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公良冶低头不敢看他,说话苍蝇一样,还带抖的,
“你你也没问嘛…”
聂应钟真想就地挖个洞把这人丢进去,
“阴阳血世间罕见,谁会想着问!”
“我说你身边这么多妖呢,”他皱眉,无比严肃,“妖吃人,对阴阳血更是情有独钟。”
聂应钟说着,松开公良冶的衣领,
“在你身边,只怕我鸡腿饭都还没吃腻就嗝屁了!”
他果断地转身,随便选了一个方向就气势汹汹地往前走。
公良冶追出来,大箱子也不要了,两只手死死抱着他的腰,眼泪鼻涕一起抹在他的新衣服上,
“应钟别走啊———”
“我错了,我再也不瞒你了———”
“你要什么我都给,我都给———你要是走了,谁保护我啊———”
公良冶的哭声是真的响,力气也是真的大。
不是聂应钟不忍心,是公良冶箍得太紧。
“公良冶,”聂应钟低头,“妖怪都盯着你这个香饽饽。”
“在这个时候放弃你的钱,啊不,放弃鸡腿饭,我也很不甘心。”
聂应钟皱眉,眼看着钱远去,那叫一个心痛,
“可我没能力保护你。”
公良冶哭得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脑子却在情急之下转得飞快,
“好!”
“我让你走!”
“不过,得先帮我找到肖玉!”
聂应钟去抠他死死抓住自己衣服的手指,
“肖玉是谁?”
他眨巴着他的大眼睛,怪可怜的模样,
“肖玉很强,他能保护我。”
“我请你吃了这么多东西,你不会把我丢在这里,看着我死吧?”
穿越之前的聂应钟遇到这种情况,可能甩下一把票子就走了。
穿越之后的聂应钟,却只能妥协。
谁让他穷呢。
谁让他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