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农民的出路
多年以后，这个春节一直印在大家脑海里，虽然没有鞭炮，没有家人，但她（他）们突然觉得生活的美好。
七二年新春第一天，谭咏兰依旧出门锻炼身体，高书山和她一起，在她的影响下，高书山进步很快，这莫非是人家说的根骨好。
谭咏兰羡慕但是不嫉妒，这世上优秀的人太多，嫉妒只会让人丑陋，天道酬勤，她努力就好，何必想太多。
两人从山坡上下来的时候，看到胡正德在路边晃悠，谭咏兰随口招呼，“队长，新年好。”
看到两人，胡正德一个愣神，“大过年的，谭知青高知青还出来打柴，两个小年轻，这……”
谭咏兰看他疑惑的眼神，直接开口，“我还没成年。”
胡正德有点脸红，人家小姑娘还未成年，自己怎么能像村里的长舌妇似的乱想。不对，这丫头也太敏感了，自己没说话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对，村里人才不管你成没成年，不过这丫头没个女孩样，算了，他不说了。
他干笑两声，“呵呵，过年不休息一下，还上山打柴。”
“有时间就打一些，有备无患。”谭咏兰说道。
“你虽然年纪小，但是个有成算的，在这里还好吧。”
“托您的福，现在很好。”也就是说以前不好。
“是小胡村的人对不起你们，以后会好的。”队长似是保证。
“都过去了，我不会过多纠结。”谭咏兰轻描淡写，犯错的人已经受到处罚，只要那些个人不找知青们的麻烦，谭咏兰也不会去招惹他们。
胡正德点头，“你很通透，记得我从大队给你捎回来不少信件，看地址都是报社的，谭知青是不是在往报社投稿？”这里的邮递员都是把信件送到大队部，每个村领导去开会的时候，把自己村里的信件捎回来，谭咏兰的信件就是胡正德经手的，他自然能看到寄信人地址。
“是的，这是爱好，也能从中学习。”谭咏兰不遮不盖，痛快承认。谭咏兰觉得这位队长想长谈，就放下背上的柴，高书山也随着放下，三人站在山坡下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到底是城里来的学生，眼界不一样。谭知青，高知青，你们来到农村说是要帮助农村发展，你们觉得农民的出路在哪里？我们该如何发展？”
谭咏兰看着胡正德那条失去的手臂，这是个为国为民洒过鲜血的人，他眼睛里透着真诚。
“农民光种地是没有出路的，这片土地养育着我们，我们一直都在向她索取，无论付出多少汗水，只能果腹。要想有出路，必须搞养殖，种植上也要放的开。”
“说说看。”胡正德很感兴趣。
谭咏兰说，“小胡村人少荒地多，很适合养羊。养羊成本小发展快，山羊生山羊十年一千羊，这话不是说说，可见羊的繁衍能力。
也可以养鹅，我们村不是有河吗，那条河不长，水浑浊不能吃，比较远也没人去洗衣服，养鹅很方便，鹅吃草，少搭配一些饲料就可以长得很好，当年就能见效，还能生蛋。
开出来的荒地太薄产量并不高，我们可以建一个果园，让人考察一下适合种什么，就弄点好树苗，短时间没收益，三五年后呢？”
“唉！说来说去队里没钱啊！”
“领导说过，有困难要迎难而上，没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只要想干，办法总比困难多。
“你这个建议不错，我回去考虑一下可。”胡正德摆摆手，转身离去，他当过兵，只要觉得这件事可行，面对困难不会那么容易放弃。
谭咏兰和高书山背着柴往回走，高书山觉得谭咏兰眼界就是不一样，这让他情绪有点低落。
“如果队里搞养殖，你会参与吗？”高书山问，他觉得知青是外来人员，有好事也不会通知他们。
“会参与，风险与机遇并存，就像咱们做小生意一样，会挣钱，有意外那也会赔钱不是吗？”
“考虑这么多还是因为没钱，怕承担风险。”
谭咏兰点头，“嗯，万事开头难。”
胡正德在家考虑两天，和会计商量一下觉得可行，觉得养鹅可行，成本低能当年见效。去大队开会的时候，提了出来，大队上报没过多久，公社回复，批准了。
村里养鹅属于集体，买鹅苗的钱也是队上出，喂鹅的人给算工分，谭咏兰觉得这种活吃香，当然轮不到她。果然为了这个岗位，村民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努力竞争，谭咏兰不关心这些，这件事情确定下来就放心了。
三天戏五天年呼呼啦啦就过完，春节回城的人都回来了，好吧，回来的人除了范知礼，都没那么开心，似乎下了乡离家人远了，亲情也变淡了，来回的车票用去不少钱，还不如买点东西过个肥年呢。
龙卫东和郭淑华或多或少的带回一些特产，给谭咏兰送了一些，谭咏兰收了，回了一些自己做的点心。
这天趁着中午吃饭的时候，谭咏兰去了厨房，龙卫东问，“这个时候过来是有事？”
“我今年想养猪，不知你们养不养？”谭咏兰不喜欢绕弯子，直接开口。
康文博第一个站出来，“养，算我一个。”
“也算我一个。”高书山也连忙说道。
金川也跟着举手。
龙卫东抓抓头，“养猪是好事，但是，也不是那么好养的，猪吃的多，要天天抽时间喂，人家村里人家里有小孩子打猪草，我们要天天上工，打猪草是个问题。
猪还会生病，有什么不舒服了要吃药打针，我们要自己出这个钱，万一猪出了什么事，损失也要我们自己承担。
养到年底公社来收的时候还有标准，达不到标准我们是要受罚的没有东西给猪吃，它靠什么长肉？”
这话一说余下的人都歇了心思，是啊，这都是实实在在的问题，农忙的时候，人都快累死了，还有精力喂猪？天天怕自己吃不饱肚子，拿什么让猪吃？万一猪有个……算了不敢想，不敢想。
谭咏兰笑笑，“你说这些都是实话，我也想过，但是我想试试。”
“我不养，你们有要养的吗？”龙卫东问。
几人摇头，陈远江和郭淑华心想，看看情况，如果今年他（她）们养的不错，自己明年养也不晚。
吃过饭，康文博和高书山金川三人来找谭咏兰，四人商量养猪的事，最后决定养六头猪，事情敲定报给队长，每年都有硬性规定一个公社要养多少猪，公社往下分，这个任务很重，让领导干部们很是头疼。
所以胡正德一口答应了，谭咏兰把自己的六只母鸡挪到旁边的牛棚里，把猪圈清理一遍，用水冲洗干净，又用生石灰消毒。
把鸡粪洒在自己的菜地里，又铺上厚厚的一层塘泥。要喂猪，今年谭咏兰占用了小园的一半土地种了红薯。红薯秧红薯都可以喂猪，忙的时候没时间打猪草，直接割一点红薯秧就能凑合。见她这样，康文博金川高书山三人也有样学样。
早上谭咏兰和三人一起挖蒲公英，“谭咏兰，我们挖这个干啥用？”
金川不解地问，其实康文博和高书山也不知道，只是见谭咏兰挖了，他们也跟着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们觉得跟着谭咏兰不会吃亏。
“这个叫蒲公英，又叫黄花地丁，婆婆丁，名字很多，她有清热解毒凉血利尿的功能，我们上火了，耳朵眼疼，眼红，嗓子疼什么的都可以泡水喝。药材部也收，只是价钱很便宜，挖一些留着天热的时候我想给猪吃一些。”谭咏兰没说，在多年后有一种药，就是蒲公英，紫花地丁，和板蓝根三样做的，药效很好。多挖一点绝对有用。
小猪崽买回来了，谭咏兰和康文博他们三人一起去抱了回来，村里还给了一些喂猪的补贴，是一些干瘪的黄豆，高粱，和玉米，虽然是干瘪的不像样的东西，几人也高兴的背了回来。这些东西磨碎了都是喂猪的好饲料，还分了几袋子芝麻杆红薯筋磨成的粉。
小猪崽还小，现在吃不了太多，谭咏兰就把胡萝卜秧，剥下来的大白菜叶子，还有储存的南瓜冬瓜之类的，切碎了煮熟加一点饲料给小猪吃，二月过半，地里慢慢有了青草，每天早上四个人都要去打一些柴割些猪草，中午下工后也要在地里多留一会，弄点猪草回来，晚上也一样。
六头猪谭咏兰肯定不能自己一个人喂，四个人轮流转，感觉还行。
小园里又开始种菜了，那片池塘今年不用操心，去年的莲藕没有挖完，特意留了一些做种子，塘泥也没有全清出来，又放了一些小鱼苗，完全是自由生长。
除了养猪，今年的生活轨迹和去年没什么不同。
收麦子的时候，高书山来找谭咏兰，他有点不好意思，还没说话先红了脸。谭咏兰看他这样，奇怪地问，“有事就说，你这欲言又止的什么意思？”
高书山搓搓手，“我和康文博金川，龙卫东都买了新镰刀，想改装成了掠子，又怕你多想影响团结。”
“这是好事，怎么会影响团结？麦子早一天收完大家早一天放心，你们弄吧。”
高书山觉得谭咏兰的思想境界就是高，一般人都会记恨，觉得我弄出来的东西，你们不花钱就学了去不行，谭咏兰想的是大家的利益，她真是太好了。
回到厨房，龙卫东上前问，“谭知青怎么说？有什么条件吗？”
高书山把谭咏兰的话学说一遍，三人听了也赞叹不已。
村里也有两个人效仿，还在地头拿着谭咏兰的掠子研究是如何做的，如何用的，谭咏兰也不藏私，大方的让大伙看。
正是这样，今年的麦收特别快，队长也乐见其成，有什么事还比安全收粮食重要吗？没有。
收完麦子扬净，晒干，交公粮，然后是抢种。谭咏兰干活利索，做完划分给自己的工作量，她拿着镰刀背篓去割猪草。
她在山坡上转悠，一会就收获了满满一背篓，站起身擦擦汗，看到不远处扔着一个箩筐，地上像是有人。
不会是有人中暑了吧。谭咏兰心想，走过去一看，还真是一位头发斑白的老人倒在地上，箩筐里有一把野菜。
谭咏兰上前摸摸老人还有心跳，把人抱到一棵树下，老人很瘦，骨骼咯手，她不会医术，只好解开老人衣扣，拿过自己的水壶，一托他下巴，老人张开嘴，谭咏兰慢慢给老人喂下几口水，然后把剩余的水洒在老人脸上和胸口。接下来该怎么办？需不需要做急救按压，她也不知道，只能等一等。
也就三两分钟的样子，老人睁开眼，看向谭咏兰，“是你救了我？”
谭咏兰笑笑，“说救太严重了，不过是帮个小忙，你这会感觉怎么样？”
老人看看不远处的箩筐，又摸一把脸，“没事，血糖低，又有点热才晕倒的，谢谢你。”老人很平静，没有对待救命恩人的感激，也没有怕人知道身份的惶恐。
“我这里有糖，给你吃一颗。”谭咏兰知道血糖低的人，要常背着糖。她是过年准备的没吃完，干活的时候带三两块，如果饿了就含着。今天带了几块想给那个小纪分员，小丫头黑黑瘦瘦又带着几分羞怯，让人想逗一逗，只是干起活来就忙的忘记了，她掏出来一看，一共有六块，都是水果硬糖 ，全塞进老人手里。
老人张张嘴，想说什么，有人叫，“谭咏兰，回去了。”是高书山在叫她。
“来了。”她应一声，扭头说，“老人家，天太热了，你身体不好回去吧。”转身拿起背篓走了。
高书山过来问，“今天怎么不叫我，不是说了咱们不单独行动吗？”
“知道你一会就会过来，走吧，咱们赶紧回去，猪崽饿的该叫唤了。”
高书山摸摸肚子，“我也饿，我们回去还能吃现成的，你回去还要自己做，要不和康文博金川商量一下，以后不让你中午打猪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