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间幕
鬼童们仅是阻挡了修女前进的路，但始终没有对修女出手。
修女缓缓放下了斧子，张了张那狰狞的嘴，像是想说什么，但口中只发出了“嗬嗬”的喉咙摩挲声。
鬼童们的歌也停止了，他们和修女对视，彼此看着对方，静静的，像是在寻找对方身上那曾经美好的样貌，但能看到的只有腐朽和死气……
修女身体不断的颤抖，眼神有些涣散，意识仿佛回到了几十年前，那时候的教堂还很干净热闹，孩子们都很可爱，很懂事……
教堂里静悄悄的，没人注意到空中似乎划过来一道隐秘的波动，角落里索拉斯那无头的身体慢慢爬了起来，摸索着捡起了富江的头颅，把它安在了自己那纤长的脖子上。
女人的黑发遮住了那张魅惑的脸，索拉斯的身体开始纠缠在一起，如同麻花一样，进行着某种不知名的变化。
大翻着白色的眼球，头颈变得扭曲，上半身长出数颗人头，茂密的长发遍布全身，下半身像一条巨大的蛇尾，仿佛是从地狱来的死神。
真正的画中女郎。
修女似乎并没有注意到逐渐接近的怪物。
……
沙沙沙……
沉重的蛇尾滑过地面发出细微的摩挲声，庞大的阴影遮住了包括修女以及众人。
科尔西瞳孔剧烈收缩，看着那撑起身子的怪物，握着匕首的手心满是冷汗。
那个女人……
他突然朝原先立着的那幅怪异的画看去，画不知何时已经消失。
画中女郎扬起了那颗恐怖的头颅，吐出如同蛇信般的舌头，带着狞笑朝修女无声的张开了嘴巴，猛地咬了下去。
修女还在愣神，就在大口快要把她整个吞下的时候，一把古朴的匕首射向女郎的嘴，但她身上挂着的几颗人头却突然伸长，挡住了射过去的匕首。
匕首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叮铃，叮铃……”
文森晃动了手上的鬼铃铛，铃铛发出古怪的音色，让女郎停顿了一秒，同时也让修女回过了神。
她注意到了身后这位诡异而恐怖的存在。
科尔西背着约瑟夫，带着众人朝门口冲去。
这位画中女郎远不是他们能抗衡的了，无论用任何手段，结局都一样，从她出现开始，任务就可以宣告失败了。
女郎的首位目标看起来是修女，现在唯一寄希望的就是修女能多拖一会了，这也是科尔西选择唤醒修女的原因。
修女不会有任何胜算，包括那些鬼童，都会被女郎所吞噬。
科尔西默默在心里说了一句抱歉，他没有做到先前答应那只无头鬼童的事。
每个流浪雇佣兵的心里一定要有且只有一个真正的信念，这样才不会在流浪中失去回家方向和自我。
为了这个信念，雇佣兵可以放弃一切。
道德，良心……作为人的一切都可以放弃。
这便是雇佣兵。
而他们的信念只有一个，
回到曾经那个安宁的小镇，见到曾经那些熟悉的人……
“吱呀！”
教堂黑色的大门被推开，冻人的阳光照亮了门前一角。
科尔西回头，看到女郎身上挂着的头颅全部伸长，撕咬着黑雾笼罩的鬼童。
看到陷入疯魔的鬼修女被一点点塞入女郎的身体。
看到一个又一个鬼童想要去拉住修女，但都被轻易拆吞入腹。
修女发出悲切的呜咽。
科尔西闭了闭眼，黑色的大门缓缓阖上，隔绝了那冰冷的阳光。
文森和维克多已经带着少女，爱德华与律师三人先出了铁质的大门，正等着科尔西。
科尔西快速朝门口跑去时，突然感觉背上一轻，原来约瑟夫已经醒了并从他背上下来了。
“带伽拉他们先离开，我还有件东西没拿，不用管我。”
科尔西深深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点了点头。
伯爵很神秘，就连这个教堂似乎也和他有很深的牵扯，既然他敢回去，那么就一定会有保证自己的手段，他只需要完成雇主的要求就可以了。
因此他转身快速带着人群离开森林，在来的路上，他用特殊手段标记了路线，不用担心一些诡异力量的影响。
而伽拉泰亚默默回头看了一眼留在栅栏里的约瑟夫，跟着科尔西离开。
……
如今教堂范围内只剩了他一个活人，约瑟夫看了一眼教堂内和那紧闭的黑门眼中暗流涌动，绝望压抑的嘶吼声在里面回荡。
他没想过再去拿那什么画，连科尔西都能判断出来这是不可能的事，约瑟夫更加清楚那个画中女郎是何等级别。
为什么格位突然上升了这么多……
他不清楚其中原因，但也无所谓了，他已经从记忆宫殿的那间灰色房间里找到了那个埋葬在记忆深处技能，一切开始的基石。
从这，也代表他已经彻底脱离了凡人的程度。
他之所以还留在这里，是为了另一件事。
他熟练的绕过教堂，找到一条小路，来到了教堂后面的院子里，修院已经变回来原来破败的样子，院子里也是一片萧条。
不知是不是因为公爵被变成画中女郎的缘故，这里重新回到了过去。
他对这里很熟悉。
约瑟夫从怀里摸出丝巾把手包住，来到院子里的一棵枯树前，俯下身，开始挖开下面的土。
枯树的根系很繁多，但是已经没有了生机，很轻易就能折断。
继续往下挖，哪怕裹着一层丝巾沙土还是镶进了指甲，碎石还是使指尖磨损。
约瑟夫皱了皱眉，看了一下血迹斑斑的指尖，干脆扔掉了丝巾，全力挖下去。
教堂里，修女仍然挣扎着，但已经快到末路了，她的孩子们已经全被吞吃掉，没有一个逃跑的。
现在只剩她自己了，那早已冰冷破碎的心口隐约有一种沉闷，伴随着一股暖流。
是一种早已被她所遗忘的情绪。
女郎的大嘴骤然落下，她松开了一直支撑的手，脸上突然变得平静，在被吞噬前，她像察觉到了什么，朝后院的方向看去。
……
下面的土层开始带着些许的暗红，约瑟夫知道这是为什么。
暗红的土壤上覆着来自约瑟夫手上新鲜的血迹使其平添一抹艳色。
哪怕他生性凉薄，但却也不再想让这里因他埋葬的悲剧继续沉淀下去。
他没有医生完整的记忆，但“医生”的很多记忆的确存在于他的脑海里。
是与不是已经不重要了，这段往事需要人来承担。
至少在修女和那个叫安娜的女孩眼里，那位医生就是约瑟夫德拉索恩斯，这就够了。
土坑并没有挖多深，仅到约瑟夫的小腿，里面开始出现了第一根细小的白骨，然后是破碎的头骨，骨骼上经常爬着一些不知名虫子……
一组，两组……
很多已经找不到了，约瑟夫又往下挖了一会儿，直到不再有枯骨出现。
他把这一堆挖出来，已经分不清谁是谁的尸骨全都聚拢，脱下上衣包裹起来，抱在怀里。
尸骨之间弥漫着死亡和腐朽的恶臭。
约瑟夫抱着它们，也是在捡起自己还作为人的良心。
太阳还高高的挂在天上，剩下的光线仍然没有暖意，但至少也没有寒意。
……
直到约瑟夫迈出铁质的门槛，教堂里都没有动静传出。
约瑟夫原本已经做好了可能面对画中女郎的准备，依靠体内魔典和另一股力量，他可以一定程度的延长这次觉醒的能力。
那足够他进行脱身了。
不过既然女郎没有出现，他倒也省了一份气力，毕竟使用那种能力不是没有代价的。
而此时教堂内，女郎在吞噬掉修女以后身体再度进行了扭曲，那怪物般的蛇尾缓缓收缩，于上半身挂着的人头也逐渐缩回体内。
女郎躺在地上，一阵诡异的扭动中，就像是蛇进行了蜕皮，她逐渐变回了人形……
“吱呀……”
教堂黑色的大门被缓缓推开，发出沉重的转动声。
一个穿着红衣的高挑女人从教堂里走了出来，阳光的照射让她眯了眯眼。
她左右环视了一圈，最后把头转向了约瑟夫离开的方向，朝那里迈出轻快的脚步……
教堂重新隐没在漆黑扭曲的黑色森林中，包括关于它的传说，包括它那真实的悲剧。
诡异的消失，传闻的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