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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第十一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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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哥?”他恐惧的叫道。

    “我没事。”莱特回答道,眼中有种奇异的冷酷和镇定。院中一片狼藉,除了两个运气好的逃走了,剩下的士兵全被活活打死,死状惨烈。他推开菲利克斯,脱下外套披在尤妮身上:“都给我住手!”

    他的声音平静冷彻,院中骚乱刚刚平息,不少人抬起头,困惑的望着他。莱特问道:“你们知道杀了这些人有什么下场吗?”

    矿工们都愣住了,一个中年人率先叫道:“有什么好怕的!兄弟们一起冲上去,跟他们拼了!”

    “对,跟这群人渣拼了!”

    “无谋之勇!”莱特厉声道,“你们难道打算拿着棍棒镰刀,去跟有枪支大炮的正规军拼命吗?”

    众人互相对视,当疯狂的余波渐渐平息,理智回到身上,终于有人认识到形势的严峻,

    眼中重新浮现出深深的恐惧。有人问道:“你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让你们活下去!”莱特喘了口气,看出了他们的心思,“事到如今,你们已经逃不掉了!所有城镇都有部队驻守,如果躲进山里,你们绝对熬不过这个严冬,战鬥才是唯一的出路!”

    “你打算怎么办?”之前的工程师站出来,谨慎的问道。莱特坚定的说:“我知道敌人会从哪里来,只要你们听从我的命令,我就能挽救所有人。”

    人群中泛起一阵不安的嗡嗡声,但危机迫在眉睫,很快有人响应号召。莱特立刻挑了二十个年轻力壮的矿工,搜走尸体身上的武器分发给每个人。他率领这支小队偷袭了矿区,赶走士兵,抢走矿区用来爆破的炸药。

    加迪斯镇位于山区,冶炼的铜和铁要通过山路运输,必须经过一个山口。莱特率领小队趁着夜色匍匐前行,迅速埋伏到山口两侧,他用楔子在路面打出一个小孔,把整包炸药和□□塞进陷阱里,用绳子绑紧,让它牢牢固定在路中央。为了掩饰,他还在路上洒了许多碎石子,用雪填平陷阱。做好这一切,他们隐藏到树丛的阴影中,等待敌人到来。

    入夜,山中开始飘雪。

    莱特匍匐在树丛中,紧紧握着冲锋枪,冰冷的枪管压在肩头的伤口上。他没有时间仔细处理伤口,只用镊子把弹头取出来,撒了点消毒药粉,紧紧缠住布条止血。剧痛拉扯着他的神经,他拾起一团雪塞进嘴里用力咀嚼着,直到腮帮子发木。

    雪片依然在不断飘落,轻柔又洁净,像扯破了的棉絮一样漫天飞舞着。一阵风从远方吹来,把松枝上的积雪震落在他的身上,他的呼吸在空气中凝固成一团闪亮的云朵飘落。公路上泛着白光,笼罩在一片昏黄的雪雾中,他能感到压在胳膊肘下的松针松软而富有弹性。莱特摸了摸胸前的小石头,感到一阵暖意。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盛气凌人的喇叭声。

    莱特浑身的肌肉瞬间收紧,紧接着,头顶传来石头碰石头的劈啪声。他立刻回过头,菲利克斯在高处上上下下举了十次枪,意味着有十辆车经过。车前灯照亮了从山下逶迤而来的一行车队,车上满载着士兵,雪天路滑,车开得很慢,仿佛一只只笨重的金属乌龟沿着山路爬过。

    他的呼吸急促起来,仿佛一道钢丝勒住了胸膛。这将是他在北方的第一战,如果这一仗失败了,他就全完了。

    莱特定了定神,从口袋里摸出引爆器,当车队行过山口时,他猛的按下了引爆器。由于用力过猛,他的指骨差点折断。

    路中央瞬间升起橙红的火球。莱特立刻深吸了一口气,提起冲锋枪,他的胳膊已经压得酸麻,手指都冻得不听使唤了。莱特稳住胳膊肘,爆炸掀翻了一辆卡车,他看到幸存的士兵跳了下来,暴露在开阔的视野中。

    “行动!”莱特高声道。

    子弹暴雨般从山上扫下来,车队毫无防备,很快被分割包围。大股烟柱和爆炸声升上了天空,白雪中流淌着熊熊烈火,涓涓血流渗漏到路上。路面塌陷下去,如同一个失败的刽子手,一刀卡在了囚犯的颈骨中,头虽然断了,颈部的皮肤组织依然相连。莱特瞄准了一个士兵的头部,准确的叩动扳机。对方顿时像绊了一跤,他立刻瞄准下一个目标。公路南面响起哒哒的射击声,树冠被炸得粉碎,大大小小的碎片砸在身上。战士们从隐蔽处跳出来,堵死了士兵的退路,一个接一个把他们击毙。

    这场伏击只持续了半个小时,大获全胜。他们全歼赶来镇压暴动的援军,己方仅有六人阵亡。莱特把负伤的士兵从车上赶下来,强迫俘虏跪成一排,用□□顶着俘虏的后脑勺,一个接一个把俘虏全部枪毙了。他仍然不敢大意,亲自带了一支小队追进山里,确认没有留下任何活口,才带着战利品胜利返回难民营。

    “什么?你要夜袭军营?”

    “你们难道以为打赢这场仗就完了?”莱特说,“指挥部很快会得到消息,派出更多军队前来报复。”

    “但……那可是几千人的大营啊!”一名矿工小心翼翼的说,“就算缴获了这些武器,我们怎么可能赢得了这么多人?”

    “我下令不留活口,就是为了防止有人回去报信。现在军营对此毫不知情,我们冒充这支部队回去偷袭,成功的几率会很大。”

    他在桌上摊开一张地图,用指节敲敲军营的位置:“这是我从车上搜到的地图。军营位于尤蒂卡市郊,距加迪斯镇不到两百英里,为了过冬,驻军囤积了大量粮食、燃油和武器。只要得到这些物资,我们就能熬过这个严冬。”

    “但你抢了军粮,军部绝不可能善罢甘休!”吉尔伯特骇然道,“他们会派出精锐部队夷平这座难民营!”

    “你难道认为现在停手,军部就会放过我们吗?”莱特面无表情,“已经回不了头了,你们只能选择在战鬥中求生,或者留在这里等死!”

    “我同意你的观点。”工程师艾尔弗雷德皱眉,“但在这种天气下夜行百里偷袭军营,实在太冒险了。我建议等到风雪过去,争取到流落北方的部队支持,成功率会更大。”

    “等?战机转瞬即逝,你打算等什么?今天能打赢这场仗,只因为指挥部完全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只要他们调集重兵,等不到部队支持,我们早就被一锅端了!”莱特斩钉截铁,“必须抢占时机,赶在敌人反应之前行动,这是唯一的生路!”

    “大哥说的有道理。”菲利克斯说,“今晚风雪这么大,驻军肯定想不到有人敢来偷袭,你打算带多少人去?”

    “一百人。”

    “太少了!”

    “够了。”莱特负手而立,平静的说,“我们的目标是打散军队,尽可能多的抢走营中物资,并在敌军反应以前迅速撤退,人多了反而影响效率。”

    他看了一眼表,现在是晚上八点整:“给你们二十分钟准备,时间一到,立刻出发。”

    两百英里外,尤蒂卡市郊。

    天渐渐黑下来,乌云更加沉重的压向原野。纷纷扬扬的雪片在林木间飘洒着,起先较为稀疏,飘落时还打着旋儿,但随着凛厉的寒风阵阵扑来,雪越下越大,风雪迷漫了视野。哨兵守在一棵枯树的背风处,双手拢在大衣的袖筒里,不断跺着脚,企图驱走严寒。

    帐篷的窗口透出明黄色的灯光,他能听到里面的喧哗,烤肉的香气勾得他直流口水。哨兵拍打着两条腿,在心里咒骂闹事的难民。指挥官已经打发了一支部队去解决这项苦差事,这时他正围坐在温暖的火堆旁喝酒划拳,吃着烤得冒油的羊腿,全然不顾部下正在风雪中遭罪。

    这该死的天气,哨兵心想,这些军官倒是挺暖和的,还有屋子住,我却要冻僵在一棵树下了。黑夜的来临总令他感到孤独,尤其在这样风雪交加的夜晚,他更加思念温暖的壁炉和妻子做的馅饼。他掏出酒囊,沮丧的发现酒已经全部冻住了。风刮得一阵紧似一阵,四野茫茫,可见度极差。哨兵拉下帽子的耳兜,把冻得紫红的耳朵藏好,祈祷这一夜赶紧过去。

    就在这时,远方隐约闪现一点灯光。他眨了眨眼睛,周围一片迷茫混沌,裹在纷飞的大雪和厚重的雾霭中,直到车队来到军营前,他才认出了车上的编号。的确是今天出任务的部队,看样子是结束任务,提前回来了。

    他松了口气,从哨位上跳下来,顶着风雪走到卡车前,对方把车停在门口,摇下车窗。

    “欢迎回来,长官!”他行了个礼。周围一片黑暗,来人的脸大半藏在阴影中,他递过证件,声音低沉:“辛苦你了。”

    他的声音夹杂着赫赫风声中,哨兵一时没有听清:“您说什么?”

    他凑上车窗,却发现一支枪管正对着额头。砰的一声,他的额上腾起血雾,身体瘫倒在车上。风雪咆哮,堙没了一切,营中的士兵懒洋洋的喝酒作乐,丝毫没有意识到外面发生的事。莱特迅速放下尸体,堂而皇之的驶进军营。他打了个手势,战士们立刻从车上跳下来,一队直奔粮仓,一队奔向了武器库,剩下的人则抄小道散开,负责解决哨兵。

    为了防止哨兵出声预警,莱特下令只许使用冷兵器。吉尔伯特就在这一队人中,他来到一个哨兵身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哨兵茫然的回过头,立刻被他捂住嘴按在墙上,利索的割断了喉咙。四下寂静,只有鲜血从动脉中喷出的嘶嘶声,滚烫的鲜血冒着白烟,瞬间凝成条条血冰。哨兵的身体像气球一样瘫软下来,他放下尸体,返身把炸药分散埋在帐篷外,和□□紧紧绑在一起,随即悄无声息的躲到隐蔽处,防止被爆炸波及。

    莱特坐在车里,抬腕看着时间。指针矛形的尖头正在一寸一寸走动着,和时针组成一个锐角,终于完全重合。

    他按下了引爆器。

    烈焰裹挟着浓重的黑烟冲天而起,瞬间照亮了夜空。爆炸的气浪滚滚涌来,雪块和泥土喷泉般窜上了半空。军营中炸开一个直径几十英尺的深坑,火光映亮了军营的轮廓,探照灯疯狂的扫荡着。士兵们被爆炸声惊醒,惊慌失措的冲到帐外,被早已埋伏好的战士打靶似的一个接一个清除掉。与此同时,菲利克斯率领一队人冲进了军火库,迅速把自己武装起来,配合伏击部队进行火力压制。

    敌人的数量是他们的几十倍,莱特只有一个目的,尽可能把他们打得四散逃亡,因而首先引爆了中帐。最初的十分钟,士兵们全都跟吓疯了似的到处逃窜,莱特立刻把握住机会,对敌军穷追猛打,为抢粮的小队争取时间。

    “回去!都给我滚回去!”指挥官声嘶力竭的咆哮道,“不要乱了阵脚,守住粮仓!”

    尽管中帐被炸得粉碎,今晚指挥官却不在帐篷里,反而跑去跟低级军官饮酒作乐,因而躲过一劫。他趿拉着鞋子从帐篷中冲出来,被雪风一吹,立刻清醒了大半,咆哮着把逃兵赶回去。终于有人回过神,潮水般的子弹朝着四面八方漫射,密集得如同暴雨。尽管莱特刻意分散了兵力,造成一种敌人无处不在的错觉,但老兵们最先反应过来,开始了第一轮还击。他们有组织的把伏击部队分割包围,到处都是噼里啪啦的暴响和子弹击中人体的噗噗声响。

    莱特躲在车后,挡风玻璃被炸得粉碎。爆炸的冲击波瞬间把他摔在一颗树上,断裂的枝条劈头盖脸打下来。一个士兵从附近跑过,莱特刚好转过身,两人的目光撞上,他毫不犹豫的叩动扳机,士兵的头部登时炸开,像一个摔碎的西瓜。莱特强忍着肺部的剧痛爬起来,掏出信号枪对空鸣响,一发红色的烟柱升上云霄。

    按照原定计划,一旦莱特发出信号,小队就立刻点燃粮仓,带着抢走的物资撤退。但莱特等了好几分钟,粮仓的方向依然没有任何动静。他愣了一秒,雨点般的子弹突然从身后泼来,他连忙躲到树干后,一发流弹钻进他的侧腰,卡在了他的肌肉里。

    “妈的!”莱特啐了一口血,咒骂着这群不听命令的蠢货。他这一枪完全暴露了自己的位置,士兵们从两翼包抄过来,他立刻腹背受敌。莱特冒着弹雨爬过去,抛开埋在瓦砾下的尸体,俯卧在机枪的防护板后,猛烈扫射着对面,枪托的后坐力把他的肩膀撞得一片淤青。他的脑子像是冻住了,机械的瞄准射击,直到墙壁突然坍塌,一辆车嗖的一下从断墙处窜出来,停在了他的面前。

    “上车!”吉尔伯特高声道。

    莱特立刻跳上车,轮胎发出尖锐的转向声,从营中碾出一条路,暴雨般的子弹噼里啪啦的打在车身上。莱特拧开□□掷出去,立刻炸飞一大片人:“去跟菲利克斯他们会合。”

    吉尔伯特猛打方向盘,掉头驶向粮仓。莱特立刻发现小队被包围了,已经阵亡过半,幸存的战士正在拼死掩护同伴,把一袋又一袋干粮扛上车,敞篷车厢塞得鼓了起来,连人都装不下了。

    “一群蠢货!”莱特不禁破口大骂,吉尔伯特平静的说:“他们饿了这么久,你不能指望人人都能保持理智。”

    “你还有□□吗?”

    “嗯。”

    “全部给我。”

    莱特拉开车门,把□□拿出来,咬开盖子扔向燃油库。军营上方腾起一团蘑菇云,士兵们瞬间面无血色。在北方的冬天,燃油供给生死攸关,油库熊熊燃焼起来,瞬间蔓延到整片军营。大风猛推火浪,喷出冲天的浓烟,在空中汹涌翻滚,整座军营陷入熊熊烈火中。

    军部对北方的部队供给有限,驻军常常要靠搜刮附近的村庄,才存下足以过冬的粮食和燃油。当场就有士兵鬼哭狼嚎,不顾性命的往火里冲。莱特趁机跳下车:“赶快上车!你们不要命了么?”

    “再等几分钟,我们马上就能把仓库搬空!只要有这些救命粮,大家都能熬过这个冬天了!”

    莱特一枪托砸在他的肩膀上,一大袋面粉从肩上滚了下来,倒翻在雪里。他不顾肩上剧痛,连忙跪下用手把面粉舀起来。莱特大怒,提着他的领子强行把他往车上一扔,点燃了粮仓。黑烟冲天而起,小战士嚎啕大哭,不要命的往火里冲,几个人都按不住他。

    “再敢哭一声,我立刻把你毙了!”莱特咆哮道,“撤退!”

    卡车载着沉甸甸的粮食和武器,一路离开军营。士兵全都忙着抢救火中的粮食,只有零星的子弹飞来。但这几辆车严重超载,开得很慢,菲利克斯气喘吁吁的从后面追上来,背着一个战士,血染红了他的身子:“大哥,等等!”

    莱特示意放慢车速,把他拉了上来,但车厢里已经塞得像沙丁鱼罐头,两人的半个身子都露在车外,车一启动就往外飙血。

    “这是我最好的兄弟,替我挨了一枪。”菲利克斯喘着气解释,眼眶里浸满泪水,“我得把他带回去!”

    “扔下去。”

    “大哥!”

    “我们必须为活着的人考虑!把尸体扔下车!”

    菲利克斯一愣,一发炮弹突然从身后掠过,卡车一个急转弯,堆满了的粮食掉了几袋下去,立刻有人跳车想去捡,被炸得粉碎。尸体从车上滚了下去,像一件破旧的衣服卷散开,一只胳膊伸展开,直挺挺的摊在路上。他不顾性命的想跳车,被莱特紧紧抱住了。他又踢又咬,疯狂的嘶吼着,脸上挂满了冰泪。

    “想想你的姐姐!”莱特大吼道,“她在等你回去!”

    他浑身一僵,好像突然用光了电量,大睁的圆眼里满是泪水。他呜咽着擦了擦眼角,卡车绝尘而去,终于远远的甩开了军营,奔向风雪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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