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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第十一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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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突袭,莱特带了一百二十个人,回来的不到三十人,人人都负了伤。作为回报,他们抢到了满满十车粮食,以及大量燃油和武器。莱特把物资带回去时,营里瞬间沸腾了。难民们从来到北方后就没吃上一顿饱饭,互相拥抱着,激动得又哭又笑。

    莱特下令点燃火堆,煮上浓浓的肉粥。大锅在风雪里热气蒸腾,香气飘得整个营区都能闻到,每个人都吃的红光满面。作为奖赏,幸存下来的战士分到了珍贵的战利品——一箱烈酒。

    “莱特,你以前在哪支部队服役?”艾尔弗雷德问道。没等莱特开口,菲利克斯大声叫道:“你们还不知道吗?他是图兰之鹰的领袖,不死鸟霍华德的继承人!”

    周围突然鸦雀无声。半晌,有人颤声问道:“哪个霍华德?”

    “当然是图兰军神,为国捐躯的霍华德·卡夫曼将军!”

    营里瞬间沸腾了。霍华德牺牲后,他的名字已经神化成一个符号。身处苦难的人们,谁不希望英雄从天而降拯救自己,被神化了的霍华德,就是众人心中无所不能的救星,而他的继承人竟然活生生的站在面前!在漫长的苦难后,希望终于回到了难民们眼中,有人甚至小声抽噎起来。

    “别胡说,图兰之鹰的领袖是西蒙尼。”莱特低声呵斥道,菲利克斯急了:“不,我们都看到了,将军亲自把国旗和佩刀交给了你!谁知道西蒙尼现在是死是活,你是将军亲自教出来的,只有你才有资格继承他的意志。如果没有你在,我们早就全军覆没了!”

    “拯救你们的人是牺牲的战士,不是我。”莱特的脸色沉了下来,“这里的每一滴酒,每一粒粮食,都是我们的同胞用命换来的。”

    他端起酒杯,对空遥遥一敬,肃然道:“这一杯敬牺牲的勇士们,愿伟大的太阳神让他们的灵魂安息!”

    众人高声应和,杯盏相击。莱特抬腕,将烈酒一饮而尽,一团烈火顺着食道焼到胃部,舌头浸润在奇妙的麻醉感中。他出了一身大汗,感到前所未有的痛快。

    “既然大家都在这里,我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他环顾四周,拔高了音量,“为了防范驻军的报复,我打算带上部队撤退到山里,把所有物资都带上山,在山里过冬。”

    “为什么?”

    “今晚过后,敌人绝不会再掉以轻心。山中有许多岩洞,还有废弃的堡垒,山路狭窄崎岖,敌军的坦克和装甲车开不进来,火炮难以覆盖,我们却可以充分利用山势击退敌军。”

    “但是——”

    “听我说完!”莱特把酒杯一摔,厉声道,“这只是权宜之计。总有一天,我要带着军队打回图兰,让侵略者血债血偿!你们难道甘心在外国当一辈子难民,一辈子仰人鼻息吗?”

    营中一片死寂,火堆熊熊燃焼着,把众人的脸映成了铮亮的铜红色。莱特伸出手,妮娜递上长刀,黑鞘白刃,正是霍华德赴死前交给他的名刀“清姬”。他拔出长刀,在积雪中划出一道泾渭分明的界限。

    “这是一条漫长艰辛的路,我不会强迫任何人。不肯跟我走的,我会给你们留足一个月的口粮,你们的死活从此与我无关。”他声嘶力竭的呐喊道,“但我恳求你们,拿起武器,跟我一起战鬥吧!我们不能像待宰的羊一样活着,我们的未来,只能靠鲜血和生命夺取!”

    风向突然急转,烈火像一股鲜红的激流冲向夜空,喷射出四迸的火星。四下寂静,只有燃焼的木柴哔剥作响。吉尔伯特第一个走了出来,站在他的身边,神色平静。妮娜跟着走了出来,接着是菲利克斯和尤妮,艾尔弗雷德。难民们陆续跨过长刀,白雪纷纷,在他们的肩头积了薄薄一层。他们望着莱特,就像在茫茫大海中望着唯一的舵手。

    直到许多年后,莱特依然记得这一晚的每个细节,即使当时选择了他的人,早已在漫长的征战中所剩无几。为了得到这批最初的拥趸者,他步步为营。在海上漂泊的夜晚,在矿井里艰辛的劳作时,他都无比渴望拥有自己的一支军队,这种渴望化进了骨血,扎得他寝食难安。但就在梦想成真的这一刻,他的肩头突然一阵沉重,甚至听到双腿不堪重负的声响。

    他清楚的知道,从这一刻开始,所有人的生命和希望全部压在了他的肩头。这份重担不会因某人的死去而消失,只会不断累积,直到把他彻底压垮。

    莱特伸出手,紧紧握住长刀,双手微微颤抖。他用刀柄支撑住身体,仿佛想从它身上获得力量。

    “从今天起,你们不再是难民,而是图兰之鹰的战士!”他高声道,“我们的宗旨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以命偿命!”

    片刻的沉寂后,震耳欲聋的呼叫如同滚滚惊雷,响彻整片营区。只有少数人选择离开,莱特按照承诺分给他们一个月的粮食。天还没亮,他就催促众人收拾行李,扑灭火堆,把行李和物资装上车。除了最重要的财物,别的一律遗弃。为了争取时间,莱特派出两支小队,一支负责骚扰敌军的补给,另一支小队则留在营区断后,尽可能引开敌人的注意力。后者在回程途中遇到了驻军的增援,他们埋伏在树林里,坚持拖了援军整整一天,全部牺牲。

    冬天像个自由落体的重物一样轰然降临了,夜里一天比一天冷,寒冷已经变成了有形的存在,横扫北方的一切生命。难民们携老扶幼,一步一步在积雪齐膝的深山中跋涉。随着海拔不断攀升,大气变得浓稠,头顶的星辰若隐若现。在荒无人烟的深山里,只有寒鸦在清冷的天空中展翅凌云,留下一长串稀薄的白色水汽。

    队列前进的脚步稳健而坚定,但伤员身体太过虚弱,实在走不快。有人吐血了,甚至有人开枪打死自己。他们的大部分行程都像做梦,一连串单调的乳白色梦境,一只雪鸮落在山岩上,歪着头打量这群不速之客。他们的鞋子磨烂了,脚掌鲜血淋漓,每个人的脸都被冻黑冻皱,从裂缝里流出一道道脓水,掉了皮的面部立刻被冻成白色的死肉。

    经历了整整一周的艰难跋涉,莱特终于发现了山腰上一处被遗弃的堡垒。当精疲力竭的难民们来到堡垒时,有人直接昏厥过去。莱特立刻生起火堆,忙着安置伤员,分配食物和药品。众人都被严重冻伤,有人的腿可怕的肿胀起来,指甲变成了黑紫色,皮肤和指甲往后卷着,活像在火中烤过的羽毛,许多人得了严重的肺炎。由于药品奇缺,尽管难民中有医生,却只能将这些人截肢,让他们听天由命。

    接连几天,山中风雪肆虐,众人不敢离开城堡一步。莱特趁机清点了库存物资,每天严格限量分配,二十四小时轮班监视库房,防止被盗。

    “粮食和燃油还能坚持三个月。”晚上,他和这个小集团的心腹开会时提到,“我们必须把粮食分批储存,否则一旦敌军空袭引燃了粮仓,就会功亏一篑。我希望在山里打猎来补充食物。”

    “天气这么恶劣,鸟都死光了,哪来的猎物?”

    “等到雪停了,我可以试着打兔子。”吉尔伯特耸了耸肩,“不过雪兔狡猾得很,不容易上套。”

    “药品的问题很难解决。”艾尔弗雷德说,“我听医生说,绷带和消毒药水都告急了,他们只能用火焼来止血。”

    “仓库里不是还有一箱高纯度酒原吗?可以暂时用来消毒。”莱特说,“这个问题先放一放,必须优先考虑敌军入侵的应对方法。我今天清点了仓库,武器严重不足,只有六十支□□、三挺机枪,几百发子弹和手榴弹,而且全是被淘汰的旧设备,连夜视仪都没有。艾尔弗雷德,你能做点东西出来吗?”

    “什么东西?”

    “燃焼瓶,手榴弹之类的武器。”

    “你把我当成百事通吗?”艾尔弗雷德一脸无奈,“我原来负责修建水利工程,连枪械的原理都不知道,怎么做?”

    莱特把配枪扔给他:“给你一周时间研究自制武器,仓库里的材料你可以随便用。一周后,我要看到成果。吉尔伯特,这两天敌人有动静吗?”

    “暂时没有。飞机很难在暴风雪中准确锁定目标,强气流会损伤机翼,导致飞机坠毁,他们不敢冒险。”

    “不能放松警惕,不管天气多差,必须轮班监视山口的动静,严禁擅离职守。”

    “是。”

    莱特很快发现,自己捡到了一个无价之宝。艾尔弗雷德用废铁丝、弹簧和易拉罐做成了一种□□,又用竹筒罐装少量火药,制造了一种简陋的□□。他还在木桶底部安置炸药,顶部放一颗□□,中间用锯末填充,引爆炸药后就会把□□弹出,在半空击发。

    但他的天赋并不在制造武器上,他知识渊博,好像没有什么问题是他解决不了的。如果车辆的某个部位出了故障,他会把它拆开重装。平时他总在城堡里到处转悠,拿着一个锤子修修补补,发明一些设备改善生活。

    数百英里之外,莱特并不知道,一支部队正沿着山路艰难的挺进。尤蒂卡市的惨重损失令驻军总指挥暴怒,对俘虏进行严刑拷打后,他得知莱特正带着难民藏在山里。他立刻处决了俘虏,下令部队全速前进,挺进高寒山区,发誓要把莱特杀了祭旗。

    按照停战协议,安道尔政府有义务出兵镇压暴动。但亲王的态度暧昧不清,武装直升机迟迟难以到位,又因为天气恶劣,飞行员不肯冒险穿越山区。直到暴风雪停歇后的两天,饱经折磨的部队才翻过海拔一万五千英尺的山口,穿越积雪的高山草场,来到了一个河谷。

    雪山上空气稀薄,酷寒难耐,士兵们已经疲惫不堪,并开始出现高原反应。先前刚下过一场雪,新雪覆盖了脚印,就在他们昏昏欲睡时,头顶突然暗了下来。一名士兵抬起头,巨石从天而降,发出闷雷般的声响,当场把一些人砸得粉碎,碎石像弹片一样射向周围。士兵们惊恐的发现河谷上方的战士正把巨石推至悬崖边,有的士兵企图逃跑,立刻在河谷的出口陷入重围,纷纷倒在弹雨中。

    与此同时,莱特已经在另一处山谷中指挥小队,炸毁了进山的道路,雪崩般的巨石把士兵砸成了肉泥,幸存者则被坍塌的积雪活埋。尽管在伏击中取得了胜利,随着天气转晴,驻军立刻调来轰炸机,对城堡进行狂轰滥炸。所有物资和人员已经提前转移到岩洞中,但炮弹炸毁了城堡的主楼,当场夺走了许多人的生命。

    直升机放下了空降兵,但很快被伏击部队打退了。在接下来的一周中,双方陷入了拉锯战。尽管驻军拥有压倒性的兵力和装备优势,作用却十分有限。坎特伯雷王国四面环海,国内多平原,新来的部队并不熟悉如何在高海拔的雪山中作战。图兰却是个多山的国家,在独立运动时期,革命军曾充分利用山势巧妙的跟敌人周旋。莱特清楚双方力量对比悬殊,避免一切正面交战的可能,率领游击队员像鼹鼠一样潜伏在山里,敌人一打就撤,一撤就穷追猛打,尽可能摧毁敌军的鬥志。

    尽管如此,由于药品得不到补充,伤员开始大量死亡,许多人出现了坏血症的先兆。昼夜不息的轰炸让众人精疲力竭,有人开始动了别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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