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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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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年出台关于体育纳入高考的通知,高二下还体弱多病的体育老师如今比他们这群十七十八岁的少年还强壮。

    从第一周开始,课程安排也极尽地狱,不是在跑八百米就是在坐位体前屈和立定跳远之间徘徊。被奉为自由活动之最的体育课,成功化身最讨厌的课程没有之一。

    “大概只有体育生才觉得没差吧,我这辈子是没可能了。”鹿悠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喘气,曾几何时她还拉着苏蕴妍说跑完步不能马上休息,得慢悠悠地走一百米先。

    苏蕴妍靠在主席台墙上,闭着眼睛没说话。这么大的太阳跑完八百,脑袋晕乎乎的,她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低血糖晕倒了。

    操场上,二班后跑的男生和其他班撞到了一起,要等其他班先跑个一圈半再开始。何浅靠在笛欢肩膀上吐槽学校和老师。

    李麦坐在另一片阴影里,她身边是郭甜升班之后、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远远的,苏蕴妍听见李麦冲着候场的那群二班男生喊加油,响亮又热情。

    也是后来,她从郭甜口中得知,这个时候李麦跟齐燃在谈恋爱,日日网上热聊。

    现在整个学校只有高三返校,食堂吃饭都不用排队,路上也再难看见跑着去的学生。生活在重复,每一天都在延续昨日,像是一段路来回走,毫无新意。

    苏蕴妍不受控制地开始烦躁。

    高三的周末只有一天,钱老师几次三番问她有没有住校的打算,住在学校晚自习来去也更加安全。

    苏蕴妍都拒绝了。

    “苏蕴妍,放学去不去小吃街?”李麦热情地邀请她,“郭甜也一起,她说很久没跟你见了,正好这周作业留得少,一起去吧!”

    “我还有事,下次再一起。”苏蕴妍说完朝她歉意地笑了下,背着书包往校门走。

    手机弹出六通未接来电,她没有回拨,而是赶回家换了身衣服,打车前往大学城。

    “喂,到哪了啊小朋友?”

    苏蕴妍冷脸挂断电话。

    对面很快再次打过来,等铃声响到第五声,苏蕴妍才慢悠悠地接起来。

    “能不能尊重我点啊?”对面无奈地说,“快到跟我说声,我出来接你。”

    “哦。”

    “越说越冷漠了是吧?”

    苏蕴妍没忍住闷声笑,电话那端叹气,没一会儿也开始笑。

    “行了,快点吧大小姐,今天带你玩点有意思的。”

    挂了电话,苏蕴妍扭头看向窗外,八月底,天暗得晚,远处落日余晖,映照半片梦幻的橙黄色。夕阳总让她想到末日,如果今天是小行星砸地球的最后一天,那么狂欢大概是最好的疯狂。

    高三开学前,她去见了一面血缘上的父亲,跟谁也没有说。

    他老了几岁,应该。苏蕴妍在心里默默补充这个限定词,因为她不记得他曾经的模样。

    他们当时坐在一家甜品店里,面面相觑,生疏得像两个陌生人。

    其实也没有错,苏蕴妍不认同他是自己的父亲,她会答应出来见面,可能是因为好奇,也可能是因为怨恨,她不愿意深究原因。

    最后还是对方先松了口,他把面前的芒果慕斯往苏蕴妍的方向推了推,笑容有些尴尬,“我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吃蛋糕了,每次给你带一块都能开心好久。还很喜欢吃糖,我出差回来前,总能接到你用你妈妈的手机,悄悄打给我的电话,让我偷偷给你带糖回来,不要告诉妈妈。”

    刘成学说到这里,笑容真切了不少,简直说得上是渐入佳境。

    苏蕴妍没吭声,她不动声色地瞥了眼桌上的芒果慕斯,下一秒像是看见了什么恶心的东西,立刻别开头。

    她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刘学成会把见面的地点选在甜品店了。

    “一晃我们小妍都是大姑娘了。”男人感慨地说,“上周在校门口看见你,我都不敢认。幸好你妹妹记得你名字,说你在学校很有名,很多人喜欢你。这点像我,我年轻的时候在学校也很受欢迎。”

    苏蕴妍很想忍着听听他到底想说什么,但可惜道行不深,脾气太差。

    “是啊,我也是第一次听四五年不见还能这么厚脸皮上来谈感情的。”

    刘学义当场黑脸,“我是你爸!你妈给你改姓前,你姓刘!”

    苏蕴妍扯了下嘴角,“哦,我不记得了。”

    刘学义还想教训两句,但他刚才的声音响了点,已经惹得店里交谈的其他顾客不快,只好深呼吸调节情绪。

    冷静下来,刘学义语重心长地说,“我们是一家人,这是不管怎么样都改变不了的事实,你奶奶念叨你好几年,有时间也去看看她,她前年心脏出了点问题,动手术前还念着你。说为什么妍妍没来,妍妍喜欢吃糖,她去别人婚宴拿的糖都攒着给妍妍。”

    见苏蕴妍没反驳,刘学义像是得了鼓励一般接着道,“我听说你舅舅快结婚了,就留你一个在火花,身边没人照顾着怎么行?说到底苏凉也是外人,跟你没血缘关系,高三这么重要的一年也能丢下你回锦城。跟我回家住吧小妍,你妹妹很想认识她,她说一见着你就喜欢。”

    “我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妹妹?”苏蕴妍似笑非笑,“就比我小一岁。”

    “这……”刘学义讪讪地说,“这是我做错了,但你妹妹是无辜的,她知道你是她姐姐,高兴了好几天。你阿姨也说,你一看就是个好相处的姑娘,到时候我们一家住在一起……”

    苏蕴妍听到这直接笑出声。

    “怎么了?”

    “你应该庆幸我过了叛逆期,不然这桌子大概已经掀翻砸到你脑袋上了。”苏蕴妍多看他一眼都觉得恶心,“别找我,不然我让你整个单位的同事都知道你婚内出轨,小三生的孩子只比我小一岁。我承认的父亲只有苏凉一个人,我们不熟。”

    苏蕴妍起身的时候,椅子在地上发出很响的一声,在公共场所很不礼貌,但她抑制不住想砸东西的冲动,她只想尽快离开这里。

    推开甜品店的门往外走,苏蕴妍的脚步越来越快,直到身后有人拉住她的手臂,她才后知后觉地停下来——她拐了五六个弯,连自己走到哪里都不知道。

    脸上凉凉的,一抹才发现自己哭了。

    褚迟什么时候认出她的,在店里待了多久,听见多少,他们都没有聊过。只是那天褚迟拥住她,手掌包着她的后脑勺把她摁在怀里,温柔地给她哼了段自己写的歌。

    后来苏蕴妍擦干眼泪,把他推到墙上,在无人的街道死角接吻。

    人情绪上来的时候就会做不理智的事情,苏蕴妍深谙此道,但她从来不后悔。因为没有一段感情会长久,不管任何时间做出正确或错误的决定,得到的不过都是一个相同的结果。

    ·

    人的灵魂可能天生由两半组成,不然为什么总是产生理性与感性的相搏。

    昏暗的包厢里,褚迟给她递了杯酒,轻轻吻在她的额角,又重新握着麦克风回到中心舞台。

    彩色的光点跳动,一张张年轻漂亮的脸庞隐隐绰绰,他们的共同点是眼睛里都装着沉迷与陶醉。细腻的皮肉诱人,阵容发聩的歌曲声为动情的接吻蒙上一层纱。人群一阵欢呼,前面年轻帅气的男人正在表演脱衣舞,健壮有型的身材吸引无数只手抚摸。

    黑色是最好的催情剂。

    苏蕴妍不动声色地藏在阴影里,看着他们呐喊尖叫,慢慢地品下这杯酒。

    理智告诉她应该离开了,这个夜晚疯狂她不该在这。情感却诉说着沉沦,极尽诱惑让她也上前触碰探索那具异性的身体。那会是极致的快感。

    苏蕴妍垂下眼帘,想把自己缩进沙发里,向后靠脊背却抵住一个人的胸膛。

    她回头,看见褚迟正盯着她,眼神迷离身体滚烫。大概是醉了。

    他说了几句话,苏蕴妍都没有听清,褚迟摸着她的脸,觉得她茫然的神情很可爱。在这样的场景中,她好像被搁在混沌之外,完全状况外。

    他凑到她的耳边,嘴唇贴在她的耳骨上。这次苏蕴妍终于听到他说的话。

    他说,“大小姐,我要出道了。”

    说完这句话,褚迟含住她的耳垂轻咬,耳钉上的碎钻被他一遍一遍舔过。后来他顺着她的肩颈线落下一个个吻,苏蕴妍只在最开始不适应地缩了下,由得他亲。

    她好像越来越看不懂自己。想到这里,苏蕴妍伸出两根手指抵住褚迟的额头,不容拒绝地把他推开,而后跨坐到他身上,在褚迟不解的视线中,埋头在他肩窝上狠狠咬了一口。褚迟被咬得生疼,忍不住闷哼出声。

    苏蕴妍直起腰,看着面前表情错愕的男人,笑得不能自己。

    “记得穿高点衣服,不然挡不住的,‘偶像’。”

    当晚他们分手了,没有人真正说出这句话,但两人都知道到这里就结束了。开始得猝不及防,结束也干净利落。

    褚迟陪苏蕴妍出去等车,夏日的夜晚依然闷热,包厢里空调18度活像个冷柜,重新走到室外,第一感受居然是暖和。

    这附近的车不好打,等久了褚迟忍不住从口袋里摸出烟,动作扯到肩膀上的咬伤,他装模作样地哼了声。

    “你咬得这么重,我得遮十天八天才能好。”

    “那不是活该。”

    褚迟点着烟,深吸了一口便抵在火机上捻灭了。苏蕴妍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却没说什么。

    “我就是觉得有点亏,我刚才应该也咬一个,这样你还能多记我几天。”褚迟嬉皮笑脸地说,“那几个吻痕,明早起来说不定就没了。”

    苏蕴妍白了他一眼。

    “诶,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咬出血了?算了算了,你说没有我也没不信。”褚迟揉了揉苏蕴妍的脑袋,“你这人惯不老实,给我假的号码,害得我回去打错好几个电话还低声下气地跟人道歉。其中一个还是阿姨,听见我的声音说要见见我,阿姨有钱。”

    “噗。”苏蕴妍弯眼笑,“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干嘛?”褚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别开脸说,“说真的,你当时给我个真的号码,咱俩还能多谈几个月,说不定也不……”

    “你可真自信,我谈过最久的也就几个月。”苏蕴妍看了眼手机,“车快到了。”

    一辆绿牌的白色轿车停在他们面前,苏蕴妍打开后车门坐了进去,褚迟拍了张车牌的照片,绕回后座抵住车门嘱咐她,“路上注意安全,到家跟我说一声。”

    苏蕴妍不耐烦,“我知道了,你每次都说。”

    褚迟还想说什么,司机催道,“这不好停车,你们有事手机聊呗!”

    “行了,你也早点回去,别到时候被拍了,还没出道就退役了。”

    褚迟低声说了句“艹”,笑骂苏蕴妍就不能念着他点好的。

    这样就挺好了。

    车里开了空调,苏蕴妍靠在后座,出神地想,这段时间心情好了不少,情绪也正常多了,那就善良点祝褚迟真能开演唱会给她送票吧。

    下周末高一高二开学,新高一提前入校。周六课间,大家都聚到走廊看新生,看他们脸上喜气洋洋的笑容。

    有人感慨了一句“青春啊”,话音未落就被身边同学揽着肩膀笑骂,“老子正年轻,你可别我说老了!”

    鹿悠唏嘘地说,“说起来我高一入学的时候,也有很多高三学长学姐站在这里看我们,隔着老远都能看见他们在打闹在笑。那个时候我特别害怕新学校新同学,升学简直是社恐地狱!”

    “鹿悠,你好像老年人怀念过往啊,我真听出一丝沧桑感。”笛欢打了个颤,搓了搓手臂假装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何浅也笑着抱住笛欢的手臂,“但确实挺感慨的,我当时特别害怕军训,开学前一晚在家都差点哭了。三年真的好快啊,感觉一眨眼就高三了,再一眨眼就要毕业了。”

    “不是吧!”笛欢夸张地说,“这么多试卷题目你跟我一眨眼,本宫的头好痛!”

    鹿悠笑盈盈地看她们俩闹,过了一会儿问苏蕴妍,“你在想什么,怎么都不说话。”

    苏蕴妍正撑着脑袋往下看,树荫下一个小孩捧着地图跟流程单反复看,身边是两个大箱子和一袋棉被,她从校门进来就一直是一个人,没有家长跟着。烈日下,树荫里都热得不像话,她擦了把脑门的汗,像是找到了接下来的目标,吃力地把棉被甩到箱子上,顶着阳光往前走。

    鹿悠的话让她恍惚了一瞬,很快苏蕴妍弯唇回答,“在想大学军训怎么办。”

    “哦老天啊!”

    “别说了脑壳疼,军训大太阳,半个月训完直接成难民!”

    “本宫的头好痛啊剪秋——剪秋~”

    “不,应该是彩月,快去请温太医!”

    楼下,两个穿着志愿者红衣服的高二女生围在女孩身边,接过了她手里的行李,领着她往报到处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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