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几乎全校师生都聚在礼堂，校园里静悄悄的，附近小花园空无一人。苏蕴妍咬着吸管，苦恼地盯着一根垂落的枯藤。
夏天好像是带手机了，应该能看见信息。
宋时真是给她惹了个麻烦，她原先打的分手腹稿全部作废，连制高点都占不到边，难得理不直气也不壮。
长廊一头响起细微脚步声，苏蕴妍偏头，脸上复杂紧张的情绪瞬间散去。
她没好气地说：“是你啊……”
“怎么好像很不愿意看见我？”林轻原扯了扯领口，“天这么冷，单独出来吹冷风，这可不像你。”
苏蕴妍上下打量他，很无语，“你好意思说我。”
林轻原穿着学校冬装校服，拉链只拉到一半，露出单层卫衣内衬，穿得这么少，不仅冻得鼻尖下巴泛红，垂在两侧的手指也通红。
“我没有你那么怕冷。”
苏蕴妍闻言，伸手虚虚包了下他的手背，他的手一点温度没有，像是冰块一样。
“你这叫不怕冷？”苏蕴妍把捂手的奶茶塞进他的手里，“送你了，不用谢。”
小卖部专卖奶茶，口味只能用糖精对水来形容，苏蕴妍买过一次发誓再也不花冤枉钱。这杯是何俊伟买的，当然用的是班费，因为大批量买单杯还降价一块五。
大家都说如果不是小卖部给何俊伟回扣，就是何俊伟暗恋小卖部老板娘。
苏蕴妍只觉得热奶茶用来捂手不错。
林轻原笑着说了声谢，突然视线停在那根被咬得扁扁的吸管口。
“习惯性咬的，我又没让你喝。”苏蕴妍板着脸说，“不乐意要就还给我，自己衣服穿得这么少……”
他就是多看了一眼，想着她喜欢咬吸管的习惯一直没变而已，怎么又惹生气了。林轻原无奈地解释，“没有不乐意，超级乐意，真的。”
林轻原说着张嘴含住吸管。
苏蕴妍没想到他会喝，她有点洁癖，但自我认知并不严重，主要表现在不会和人共用餐具、水杯等，用她咬过的吸管似乎过于亲昵了。
“好难喝。”林轻原仔细地阅读奶茶封盖的文字，眉头紧皱，“这是哪里买的，避雷了。”
确实有人天生不在意这些，苏蕴妍忽略掉不适感，抱着手臂，颇为幸灾乐祸地说，“小卖部，早让你不要喝了。”
“吸取教训，”林轻原举着奶茶贴在脸上，跟着她一起笑，“下次绝对听小苏老师的话。”
“你滚。”
顾折兰到的时候正巧听见这句话，虽然说着滚，但明显是闹着玩的，尾音上扬带着熟稔的笑意。
他来时就带着气，预想中场景是苏蕴妍一个人站在这里等他，牵着他的手解释。他不会太快原谅，当然也不会很久，多哄两句就可以。
那个鼎鼎有名的前会长、高二级部排名第一的学长，一点也没有优秀前男友的品质，分手了还喜欢凑到他女朋友面前，主要责任当然在他身上。
“妍妍，你找我。”
男生霸道地揽住她的肩膀，将她和林轻原的距离拉远，一举一动都在宣誓主权。
“学长还有事情吗？”
林轻原没吭声，只看向苏蕴妍，看见她微不可查地歪了下脑袋，自发地离开了。
顾折兰注意到他们俩的小动作，当做没看见。说了又能得到什么结果，如果只有一个还能说是旧情难忘，短时间内从夏天嘴里得知的一个加上刚才那个学长，顾折兰连恋爱都是第一次，更别提卷入这样复杂的关系中。
他觉得晕头转向，急切地想听苏蕴妍说话。
就算穿了好几件厚衣服，最外层套冬装校服就是不扛风。全市校服都是一个厂家出来的，只有校徽颜色能区分。布料一般，衣服又不厚，完全比不上羽绒服。
被顾折兰这样揽着，意外得还挺挡风。可惜对方已经面色沉沉地松手了。
他的脸色比刚才更难看，眼睛却死死地盯着她。苏蕴妍有些于心不忍，她瞧见他一碰就碎的外壳里的眼泪，也明白他想听什么。
男人好像宁愿活在欺骗里，也不愿意面对自己吸引力不够的事实。
“你看见的都是假的，我和他们都没有关系。”
苏蕴妍明显看到他的神情松弛下来，她扯了下嘴角，“你是想听见类似这种话吗？实际这些才是反话，也是我的错，我应该早点说的。”
应该在那天放学后，高一五班门口就能说，牵手走在操场上的时候，气氛太好，她完全说不出口，只想着再晚几天，也不碍事。
顾折兰意识到她要说的话，抿着嘴唇勉强带出一个笑，笑容却很苦涩，“我不想听了，你可以不说吗？”
苏蕴妍摇摇头，手指搭在他的额头，顾折兰迟疑了一秒，低下头让她摸。
顾折兰的发质软绵绵的，像他人一样。第一次见面，他抱着零食像是只松鼠，呆呆地也说不出拒绝的话，被推出来的时候反应都慢了半拍。
“抱歉，是我的问题，你可以跟别人说是你甩的我。”
“你明明知道没多少人知道我们在一起的。”顾折兰眼眶红红的，忍着眼泪转身不让她看见。掩耳盗铃，这句话哭腔都这么明显了谁不知道他哭了，但他就是不想被苏蕴妍看见自己的眼泪。
掩耳盗铃就掩耳盗铃。
苏蕴妍没想到他会哭，欲言又止，幸好他自己抹掉眼泪又转了回来。
她口袋里有纸巾，赶紧扯出来递给他。
顾折兰沉默地接过，“你会跟他复合吗？”
“不会。”
“哦。”顾折兰干巴巴地回，那张纸巾被他蜷在手心没有用，“你是不是因为我年纪比你小，还没有长大，又幼稚，又不懂事才要分手？”
“不是。”苏蕴妍哭笑不得，“如果我在意这个，我们不会在一起的。”
顾折兰很想问那是因为什么，但他潜意识告诉他不要问。他抿了抿唇又问，“那我可以用你拒绝别人吗？”
拒绝告白吗？这不是扯着她的羊毛薅嘛，苏蕴妍想回绝，顾折兰还在眼巴巴地盯着她，泫然欲泣的模样，像是她一说不，泪水就会滚落。
“最好不要，毕竟我们已经分手了。”
顾折兰一垂眸，眼泪掉了下来。
苏蕴妍：……最好不要也哭吗？
顾折兰用纸巾抹掉泪水，不敢看苏蕴妍的表情，“好，我会注意的。”
·
这一趟出去，回来正撞上宋时谢幕，苏蕴妍戴上眼镜，和他隔着大半个礼堂对视。表演需求，他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的西装，合身的正装穿着比平日提一口气再正常不过，看起来莫名勾人。
领口松了一颗纽扣，精致的锁骨没入松垮的衣领，宋时故意伸手理了理，引得台下欢呼。
苏蕴妍冷脸收回视线，向何俊玮请假，身体不舒服需要提前离校。
虽然入校后苏凉没来过逸蓝，但是电话没少给班主任打，换班也及时加上了新班主任的联系方式。何俊玮对她的情况有了解，加上她在室外呆得久，脸色确实不太好，没多问就同意了。
下午没别的安排，不是学习上的事情，何俊玮管得不算严。苏蕴妍回教室按照他说的从讲台拿了一张假期时间安排通知，写好请假单放到班长桌子上。
宋时的桌面什么都没有，苏蕴妍想了想，弯腰往他的课桌里随便拿了本课本压住请假单。她盯着露出半边的请假单，突然回座位撕了半张草稿纸，一行字写得又快又急，字体飘逸得似乎要从纸上飞出来。
这张草稿纸被她和请假单一并压在宋时课桌上。那就大家都不愉快好了。
何俊玮提前和门卫大叔联系了，确认好班级姓名，签上名字后苏蕴妍走出学校大门。天气变冷之后她就不骑车上学了，就算戴着手套，握着车把的手依然会冻得像冰块。公车虽然绕了点路，但还算方便。
下午两点多，车上就坐了几个乘客。苏蕴妍刷卡上车，想都没想就往最后一排靠窗的座位走，掰开车窗的一条缝，冷气撞到她的脸上，驱散开空气不流通的憋闷。
她靠在座位上往外开，有一搭没一搭地想象宋时看见那行字后的反应，生气最好了，怒火燃烧理智，抓着她对峙肯定很好玩。
因为她也很不高兴。
返校后照常上课，大考在即，原本还要面临一轮分班，因为期末考落单，晨会宣布三次成绩一起计算，按照25、25、50比例划分。
这样的重压之下，连论坛都少有人发帖。对于一班来说十拿九稳的学考，也因为分班埋头苦刷题。苏蕴妍不得不根据老师建议买了几本习题巩固知识点，她同类型的题目在这个月周五例行考试中连续错了三次，被点名去办公室敲打了一番。
假期结束后宋时从没找过她，苏蕴妍开始甚至怀疑他没有看见。可是连假单都好好收在了一班考勤中，叠在一起的草稿纸怎么会丢。
再后来她都忘记纸上写了什么，情绪也散得一干二净。
学考接着期末考，学期结束了。
考完最后一门，苏蕴妍回班级拿寒假作业和放假通知单。成绩会在三天内出来，一同发送到家长手机里的还有分班情况。
班里很热闹，交谈声笑声不绝于耳，同学们都很兴奋。
考试前何俊玮自费买了几张福字，大张旗鼓地贴在门上、教室后墙正中央。说是快过年了，添添喜气。
体委在下面喊，“难得这么大方！何老师破费五块钱啊！”
自习课，大家都低着头补作业，脸躲在一踏踏课本书本后，没人在意何俊伟在讲台上说了，体委的话音刚落，同学们都跟着起哄吁声一片，笑声冲出门，惹得边上班管自习的老师过来警告。
苏蕴妍推开教室门，南方没有暖气，冬天都爱关着门，谁要是进来没带上，附近的同学一准不高兴。
郭甜分到的考试教室更近，回来得也快，连试卷都替她顺手理好了。让她从实验室考场赶回来都没手忙脚乱。
“最上面有编号，老师说有十七张，按照排序到时候少了哪张就一清二楚了。”
苏蕴妍点头，又翻出压在最下面的寒假作业本，后面的答案没撕。对于下发的试卷来说，这种寒假老搭档的题量都算不得什么，苏蕴妍叹了口气，接过前排传下来的试卷。
突然有人大喊了一声“看窗外”。
“下雪了！”
“真的诶！我靠下雪了！”
苏蕴妍转头看窗外，真的下小雪了。白色的雪花洋洋洒洒，和塑料泡沫一般小，轻飘飘地在空中荡秋千，撞到树叶、枝干就消失不见。
这样的雪积不起来，却为整座城市蒙上了一层浪漫的纱。时隔两年，这座城市迎来了新年的第一场预热。
有人打开了窗户，冷风往教室里灌也没人说冷。苏蕴妍伸手推开窗，学着前后桌把手伸出去接雪花，可惜一秒不到就融化了。
她仰头看漫天雪花降临，真好啊，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