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顾折兰住校，放学之后通常不会第一时间回寝室，而是慢条斯理地收拾课本，把作业整整齐齐码好，等着晚自习来写。这些都是他自己说的。
“你怎么来了？”
苏蕴妍双手插着口袋，靠在门框上看了他几分钟，思绪不知道飞到哪里，这一刻还是被他眼里亮起的光闪到。
“想你了。”回答几乎是脱口而出。
这种话说多之后在苏蕴妍眼里跟“吃了吗”没什么区别，显然顾折兰不这样认为，他很高兴，顾及着教室监控，只敢捧着她的手轻轻地研磨指关节。
“我也，很想你。”
这是苏蕴妍第一次来班里找他，顾折兰的嘴角压不下去，回头扫了眼教室，看到大家都没有注意这里，飞快地低头，嘴唇划过她的脸颊。
冬天的太阳下班早，体育生占着操场一角正在做热身运动。少年的耳朵通红，咬着嘴唇一眼都不敢回头看她，她的手却被他牵到口袋里，小心翼翼地十指相扣。
“顾折兰。”苏蕴妍晃了晃手臂，少年很快停下脚步，乖巧地回头看她。
“要回家了吗？还是饿了，三楼食堂新出的炸鱼饭要不要试一试？”
苏蕴妍摇头。
“其实加培根芝士的辛拉面也挺好吃……”
他的声音闷闷的，耳朵通红，秀气乖巧的脸颊还有婴儿肥，这大概就是大幅度削弱他身上清冷气质的原因。
“诶，其实我是想说，要不要接吻？”
顾折兰一愣，天气好冷，冻得脸都红了，那双琉璃般清澈的眼睛一眼能望到底。
操场对面是食堂，一楼教师餐厅，二楼饭菜，三楼辛拉面石锅拌饭肉夹馍馄饨汉堡。宋时很少光顾三楼，但今天是他生日，胡越前十分坚定地表示长寿面的传统不能丢。
“这种绝对不能算作迷信，谁家生日不讨个彩头，跟生日蛋糕一样的道理，诶你……”胡越前在碎碎念，虽然早已习惯宋时不接话，但一点动静甚至嘲讽都没有，他说着没劲。
“你看啥呢？”
三楼向外望不是回家的学生就是训练队的，有啥好看的。胡越前不理解，刚要走过去瞧一瞧，宋时单手抵住他的肩膀。
“不是说吃长寿面吗？走吧。”
胡越前往后退了半步，高兴地推开食堂门，“我就说嘛，这种习惯是刻在骨头上的，怎么会有人过生日不吃面。”
操场上，少年少女贴在一起接吻，远远看就能感受到青春的嫩芽。
顾折兰之前只被她贴着嘴唇咬过几口，哪里经得住唇齿交融，感官刺激得身体发软，双臂下意识缠住她。
这样一来，大半的重量都压在了女生身上。尽管她什么都没说，但顾折兰反应过来之后眼睛都不敢往她身上瞄。
顾折兰只来得及戴上卫衣的帽子，躲在帽子里脸烧得滚烫。耳边女生善意的轻笑都能让他呼吸加速。
真的。
好丢人。
元旦汇演的节目太多，一班的节目和艺术班的节目类型过于相似，审核之后就给捏到一起了。原本存在磨合度和时间上的问题，审核老师看见表演人姓名直接从商量变通知。
谁不知宋时和宋绒从小一起学音乐，拿起家伙就能合奏，现实版青梅竹马。所以就算宋绒百般不愿也只能接受，连一句“我和他不和，上一次合奏还是两年前”这种实话都说不出来。
好在她知道宋时也不愿意，只要想到宋时比她更加厌烦，宋绒就像吃了特效药一样原地复活。
不就名为合奏实则恶心人的表演舞台嘛，今时不同往日，她有的是话呛他。
再熟悉，合奏也避免不了排练，他们又不在一个班级时间不好统一，于是音乐老师借出教室，允许他们中午过去使用。
宋绒故意等午休铃声响了才到，果然看见宋时早已坐在钢琴前，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抱歉哦，迟到了。”宋绒摇了摇手里的果汁杯，“我没那么多时间，你可别拖我后腿。”
没有等到以为的嘲讽，宋绒有点意外，“你……”
宋时手指微动，空旷的教室回荡着几个音，宋绒下意识噤声。
他们小时候一起上课，宋绒好动嘴碎，这几个音是老师用来提醒她闭上嘴巴的。这几年进入青春期，加上水平上升换老师，宋绒已经很久没听到这一段了，她没想到自己养成的反应还在。
还他喵的用来被宋时摆了一道下马威。
她每天练琴，音都是准的，拿起来就能拉。
“老师给的几个备选，你看了没？选哪个？”
“都可以。”
宋绒真的烦他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月半小夜曲，这个你行吗？”
宋时没说话，双手附在琴键上，月半小夜曲的前奏响起。这首曲子的灵魂就是小提琴，钢琴在里面不出彩，宋绒以为他会换一首旗鼓相当的，没想到直接接受了。
从前还有迹可循，现在她压根分辨不出宋时的心情好坏。宋绒架起琴，默契地跟上，果然提琴的声音一响起，曲中缺的那“如泣似说在挑逗”便补全了。
尽管很久没一起合奏过，但肌肉记忆还在，很顺利地拉到结束，宋绒有一种畅快的感觉。她难得对他有了说话的欲望，结果宋时留下一句“看来没什么问题，后天彩排见”就走了。
宋绒喊住他，“体育课的时候我看见你了。”
他果然在门口停住，不过神情没变化，依然看不出来情绪。
装模作样，宋绒翻了个白眼，“说真的，你受得了她有其他男朋友？站得那么远，英雄救美都轮不上，真的很狼狈诶。”
“和你没关系。”
看着转身离开的背影，宋绒愉快地笑出声，就说嘛，哪有那么淡定。打眼看上去波澜不惊，拉上前女友说几句话就生气了。
宋绒心情很好，慢悠悠地收起琴，球场当时那么多人又差点出意外，她的注意力都放在苏蕴妍身上，能看到他才奇怪。不过是瞥见宋时离开的背影罢了。
连这种显而易见的陷阱都跳，陷入爱河的宋时也不过如此嘛。
·
汇演当天下午没课，上台的同学基本上午就请假去彩排了，眼看着大家都没什么心思上课，最后一节课的老师布置完作业就让课代表放动画电影。
班里热闹得就像节日现场。班长不在，程好站起来帮老师管理纪律。
二班全员合唱，午饭凑不到一起，只剩下她跟郭甜相依为命。
冬日暖阳，沐浴在阳光下舒服得让人犯懒，苏蕴妍和郭甜并肩走在路上，撞见不少已经换好演出服的同学，行色匆匆地往礼堂的方向赶。
其中一群穿着及地红色长裙的女生吸引了她们的注意，行走间隐隐露出的鞋子也是带跟的金色绑带鞋。
“好像大型晚会节目的着装。”郭甜咂舌，“那是几班，歌舞节目吗？你还别说，虽然电视上我不喜欢看这种，但现场看的话确实有过节氛围，红红火火的。”
午休结束，何俊玮领着一班往礼堂走，门口还在排队，郭甜和苏蕴妍靠在一起瞎聊。
礼堂今天明显布置了一番，门口装饰用的盆栽上都系上了红丝带，不知道哪个人才的创意，每个座位上都放了一封红包。
前排是高三，中间高二，后排高一。
好奇心驱使下，郭甜没坐下就开始拆红包，“如果是一块钱，我真的会谢谢逸蓝的施舍。”
苏蕴妍挨着她坐下，拿着红包掂量了几下，也就纸张的重量。
“诶，是封信。”郭甜有些惊讶，“结束居然还搞了个抽奖，这是新会长的改革创新吗？”
展信佳
在这个辞旧迎新的时刻，祝所有逸蓝师生元旦快乐！
逸蓝植被繁茂，小花园的几株梅花也迎来了她们的季节，欢迎大家一睹梅，许下“朔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等的新年愿望。
汇演最后，我们会抽取五名幸运同学，他们将获得由校董协会和学生会联合提供的新年零食大礼包。
您的抽奖编号是：777
苏蕴妍：“可能是吧，有学生会的落款。”
“‘校董协会和学生会联合提供’这么大的头衔，就送袋零食大礼包，不显得寒酸吗？”郭甜把信翻来覆去地看，“而且我这个137看上去就不太能中奖的样子。”
“你这么想，如果宋时是会长，连零食都不会有，习题大全倒是有可能。”
“……确实。”
她们对送的大礼包都没什么兴趣，周边倒是常传来询问抽奖编号的声音，前排有人是520，一群人在起哄，引得大家都往那边看。
礼堂也因此气氛好得出奇。
直到主持人出来，老师们才站起来维持纪律。
四个主持人，两男两女，苏蕴妍一个都不认识。郭甜认识其中一个女生，说是外联的部长。
外联部部长。苏蕴妍多看了一眼，有点眼熟，可能是之前学生会聚餐的时候见过。
节目单从前排一路往后传，终于到了她们俩手里。
开场节目盛世花开，看见熟悉的红色长裙，郭甜才想起来七班班主任是舞蹈老师，去年搞合唱今年搞歌舞，说得上是不忘初心了。
宋时和宋绒的节目排在中间，除了宅舞相声这类传统艺能，还有社团的联合节目，今年话剧社和模特社一起玩音乐，音乐社和美术社出演《逸蓝风云》。
跨界混搭算是玩明白了。
“五班这个还挺有意思的，蘑菇家族，参演人员还是高二五班全员。蘑菇开会吗？”郭甜摸摸下巴，视线向下一扫，突然被口水呛到不住地咳嗽。
“怎么了？”苏蕴妍把她的水递过去，“喝口水顺一顺。”
郭甜接过水，把节目单递到她面前，“你看看最后一个节目。”
“感恩的心，高二二班。”苏蕴妍疑惑地说，“歌老了点，不是还挺正常的吗？”
“不是不是，看旁边那行小字。”
郭甜赶紧指给她看，“领唱：李麦。李麦领唱哈哈哈，这还是压台表演，我冒着被何俊伟抓的风险都得给她造个表情包库出来，钱瑶真的是糊涂啊！”
苏蕴妍没听过李麦唱歌，能被选为领唱肯定也差不到哪里去，郭甜怎么调侃都是真闺蜜发言，她就不凑热闹了。
歌舞表演早已结束，台上正在讲相声，逗哏的声音响亮，说话也很有节奏，和捧哏一唱一和把同学们逗得哈哈大笑。
苏蕴妍压根没听，她悄悄点开手机，和同样在参加元旦汇演的叶语奈偷偷聊天。七中礼堂不够大，能到现场看节目的只有高三和参演人员，其他人都坐在教室。
叶语奈发了一张摆满零食照片过来，问她有没有羡慕。
还真挺羡慕的。比起全校人一起坐在礼堂里，苏蕴妍还是喜欢拉上窗帘，和熟悉的朋友围在一起打游戏。
不过她怎么可能这么回复叶语奈。
xiaoyan：【图片】
xiaoyan：羡慕吗？
芋艿：吐舌头jpg
芋艿：你们礼堂真的好大，真不愧是火花著名贵族学校
芋艿：【红包：元旦快乐！】
【你领取了芋艿的红包】
xiaoyan：【红包：同乐同乐】
朋友间的红包才更像讨彩头，对面发多少就还多少回去，手头富裕就添几块。苏蕴妍放下手机，舞台上已经换了一个节目。
她边上的座位也换了一个人坐。
等会儿有表演，宋时居然还穿着校服。他托着下巴正专注地盯着她看，被发现了也丝毫不慌乱，施施然地弯眼笑，笑容很淡，眼睛却无辜又深情。他的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圆润，贴在脸颊上都分不清谁在衬谁。
“你什么时候换的座位？”
“你和那个女生聊天的时候，怎么了，我不能坐在这里吗？”宋时直起腰坐正，朝她伸出一只手。
苏蕴妍疑惑地拍开他的手，“你干什么？”
“刚才你盯着我的手看，不是想牵吗？”宋时摸了摸被她拍的地方，“有点疼。”
鬼扯吧！她又不是什么大力士，而且她刚才用的力道完全不重，宋时怎么能睁着眼睛说这种假话。
“不要随便揣测我，而且根据力的作用相互定律，我没有任何感觉，你怎么可能会疼。别污蔑我。”
宋时“哦”了一声，又说，“可是真的很疼，我又没有骗你。”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也就是他们离得这么近才能听见。苏蕴妍被他讲得开始怀疑自己了，他明明没有什么表情，看起来却跟被欺负了一样，委屈得不行。
苏蕴妍的视线移到他的手上，那只白皙修长的手一点红痕都看不出来。
“是真的，”宋时像是看出她的想法，再次强调，“真的疼，不信你让我拍回来。”
苏蕴妍将信将疑地伸手。
他的手悬在上方，眼见着就要拍到，却在最后收起力，温热的掌心和她贴在一起。苏蕴妍想要抽回手，手却被他牢牢握住，他的手指像藤蔓一般缠上她，反手滑进她的指间，十指相扣。
借着相握的手，宋时拉着她往自己这边靠，“想牵就牵嘛，我肯定不会拒绝姐姐的。”
苏蕴妍复杂地看着他们牵在一起的手，她真没想到宋时居然学会搞自导自演这一出了。
“放手，”苏蕴妍挣扎了两下，结果被牵得更紧，“我没心情陪你玩这种幼稚的小游戏。”
宋时轻笑了声，又凑近了些，几乎贴在她的耳朵上喃喃道，“怎么会幼稚呢？往后看姐姐，你的小男友在看着你……”
苏蕴妍立刻扭头，一眼就看见了顾折兰，那张素来纯良温吞的脸紧绷着，眼睛里燃着一把火，愤怒烧在她身边的男人身上，对上她的眼睛时，又溢出丝丝缕缕的难过、幽怨和委屈。
苏蕴妍知道座位分布上高一坐在最后，但她坐下后完全没向后看过，哪里知道顾折兰就坐在离她五排远的正后方！
按照顾折兰的性格，大概一发现她就盯着看了。原本苏蕴妍是能察觉到他的视线的，可惜今天礼堂这么多人，大家都很兴奋，东张西望的人不在少数，加上她回复完消息后就被宋时缠上，完全没心思注意别的。
想到这里，苏蕴妍扫了眼后排座位，顾折兰原本就惹眼，神情又明显不对劲，注意到他的人不在少数。怕有人看到自己，苏蕴妍面色如常地回头不再看他。
“你故意的？”她咬牙切齿地问。
宋时依然不放开她的手，不过没有阻止她坐直和他拉开距离。
“他误会什么了吗？”宋时很无奈，“我们只是玩了个小游戏而已，不过这样就生气的男朋友，我建议还是早点让他变成前任，气量实在太小了。”
他这话茶里茶气，苏蕴妍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还气量呢，说得好像自己气量很大一样，半斤八两最多了。
“宋时什么时候坐过来的？”郭甜扯扯她的衣袖问。
“就刚刚吧，怎么了吗？”
郭甜指指苏蕴妍身后的宋时，“没什么，就是看见突然有人站起来，才发现是他，是哦，还有四个节目就轮到他了，得去候场了。”
要走了？苏蕴妍扭头就看见宋时的背影，向后看顾折兰，小兰真生气了，低着头一眼都不看她，身边的夏天不知道再跟他说什么，还顺带着瞪了一眼她。
这能忍，苏蕴妍立刻瞪回去，夏天一激灵，瞬间跟顾折兰一样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