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掉马
大英雄融入这片偏僻的，魔导技术开发的小村子，出乎意料的快。
刚见面的时候还因为异族的长相和没有天眼惹出了骚动，没几天就能让所有人对他视若无睹，再然后便是幼童沦陷，最终，整个村子从最开始的战战兢兢彻底的‘活’了起来，变得有人气了。
这是理所当然的，毕竟谁不喜欢一个任劳任怨的免费劳力呢，尤其这个劳力还强大到可以带回肥美的猎物。
大英雄刷好感的一贯伎俩，某个无影对此嗤之以鼻，不肯承认这背后与他放任大英雄随意进出他房间有关。
加雷马真的很冷，恶劣的天气源于‘大冰雪时代’的第五灵灾。
不知道哪个镜像世界的毁灭导致了原初世界的冰属性失控，直接抽空了北洲伊尔萨巴德大陆北部地脉，变成了现在这种贫瘠的存在。
光之战士入乡随俗，有了身体后便立刻裹了一身毛茸茸，从记忆来看似乎憋得狠了，一朝自由，变着花样在雪地里撒欢，像只到处标记地盘的小狗。
变化最大的，自然是某位加尔乌斯军团长的卧室。
只有一张冷硬木板床的卧室简陋到心酸，让阿光深刻体会到无影如今是多么的贫穷。
当然，某位坏脾气的无影不会告诉大英雄，因为没人看好魔导技术，所以他堂堂一个军团长才会被排挤到这个偏僻的小村子，还没有研究经费。
他清楚得很，政敌的落井下石和加尔乌斯本家的不作为，都是在逼迫他放弃那堆在他们看来毫无价值的破铜烂铁。他原本的计划是按班就步慢慢解决这堆恼人的腐蝇，然后慢慢把加雷马发展成一个没有地基支撑的庞然大物。
如此一来，他可以在关键的时候轻轻一戳，这个工具就能在完成使命的同时回收进垃圾堆，简单又省事。
现在他的想法发生了改变，大英雄的冒险还是有可取之处的——来自未来的信息，他所遗忘的过去，还有亚马乌罗提终末的真相。
混蛋赫尔墨斯！
虽然佐迪亚克仍然将讴歌者的绝望之歌挡在星球之外，但无影们每一次为了合并世界而发动的灵灾都会带来很多痛苦和绝望，那无声无形的负面情绪悄悄的壮大着天外的终结之物，终有一天会突破佐迪亚克的防御，带来新的末日。
这点他心知肚明，被水晶塔那只讨厌的老猫犀利质疑，他却不能像某个头脑简单的大英雄一样，给出个坚定的回复。
从水晶塔离开后，他直接找到了拉哈布雷亚和艾里迪布斯，三个原生种无影开了个很短暂的小会。
会上，他直接捏碎了水晶公让他带回来的水晶，里面刻录着水晶公的幻影。
幻影简单分析了无影发动灵灾合并世界与讴歌终结之物的因果关系，质问原生种或者转生种的无影是否能对抗整个宇宙的绝望？是否能用以太打败潜能量？
红发猫魅体贴的给了点时间让无影消化上面的消息，最后，向无影们提出了交易。
“艾里迪布斯曾经利用水晶塔成功将英雄送回古代，并在厄尔庇斯找到了末日的真相，我也可以利用水晶塔将你们无影送回末日还没发生的古代。”
“比起合并世界，拯救一个尚未分裂的亚伊太利斯不是更容易？”
可以说，这个交易真的很有诱惑力，但接踵而至的问题才是关键。
怎么证明对方说的是事实？要是采取了这个提议，作为佐迪亚克核心的艾里迪布斯该怎么办？那些沉睡在佐迪亚克身体内的半数同胞的灵魂又该怎么办？能将不完整的佐迪亚克带回古代吗？时间和空间排斥他们怎么办？
作为十四人委员会议长的拉哈布雷亚少见的跌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扶着头很是混乱，身为白袍的艾里迪布斯倒是相对冷静，这可能和他作为公证的调停者所需职能有关，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他失去了大部分记忆的关系。
真理天使爱梅特·赛尔克不情不愿打了个响指，把从某个大英雄那里得到的记忆片段以幻影的形式投放出来。
白袍认真的看完极北造物院的那一场闹剧，在某位羞耻展露黑历史的无影黑脸下，沉思片刻，进入了工作模式。
“不用担心，我会查证这些是否属实，之后，我会去见见那两位来自未来的访客。”
在这场隔着时间的对峙中，他们无影落于下风，必须要多做准备才能应付现下的难题。
真理天使懒洋洋一抬眼，丢过去一把五颜六色的灵魂水晶，一共十三块。
“当年极北造物院的当事人只有五个，一个是可疑的未来访客，一个是踢碎了佐迪亚克的海德林。另外三个被强烈以太放射修改了记忆的倒霉家伙中，赫尔墨斯已经碎成了无数片，现在的转生的法丹尼尔根本指望不上，我还活得好好的，那么你就只能去把佐迪亚克身体里的希斯拉德分离出来，然后扔进星海里泡几天，他自然就能想起来了。”
说起自己的好友，加班了一万两千多年的老无影心里极度不平衡。
他累得腰都弯了，黑眼圈成了身体的一部分，那两个家伙倒是好，一个没心没肺继续自己开心的冒险之旅，一个在佐迪亚克身体里舒舒服服的睡大觉，好气哦！
坏脾气的无影直接迁怒，可怜的白袍被喷个正着。
“以前由着你任性，现在立刻给我把所有水晶里的记忆全都记住！”狠狠咂舌的老无影看上去很有长辈范儿的严肃样，“知己知彼才不会被抓住弱点，你要面对的是一只阴险狡诈且成功阻止了无影合并世界的黑心猫，容不得一点马虎，小心被他利用得干干净净还像某个愚蠢的大英雄一样，对他感激涕零得差点以身相许，哼！”
把那些重要的不重要的事情都丢出去后，无影就回到加雷马打捞光之战士的灵魂了，因为信息不对等，水晶公几乎掌握了所有的主动权，他唯一表现出来的‘弱点’就只有这位大英雄。
明明有求于人，态度却遮遮掩掩，装作一副和谈的模样，指不定肚子里灌着什么坏水。
从大英雄身上更是捞不到丁点线索，不但灵魂破破烂烂被某种以太勉强粘合，就连记忆都是零碎跳跃无序的。
有可能前段记忆在森林中钓鱼，接下来不知怎么跳到了和某种鱼形食罪灵的战斗，然后又跳到了在黑风海底的幻影都市漫步，下段记忆却无缝转接加雷马的重建又或者想到天外星域和讴歌者以及芝诺斯的战斗，还有些可疑的关于大英雄死亡和死亡之后的记忆全都被有意抹除得十分干净。
就算某个宠界宠儿是个过目不忘的天才，收集整理记忆也花费了大半夜才勉强知道个大概，谁叫某个大英雄足迹撒满四大洲，不但采集制作十项全能，还分门别类写下了厚厚的讨伐笔记，采集笔记，制作笔记，探索笔记，蛮族笔记，挑战笔记和好几个国家的重建笔记。
最夸张的是鱼类图鉴，某个大英雄专门买了房，里面堆满了成百上千张鱼类的拓印画像，不管不顾就任它们吃灰，也不知折腾到最后是为什么。
从那一刻开始，无影终于悟了，这位大英雄比阿谢姆本人更能折腾，每天不是出去找麻烦就是被麻烦找上门，没救了。
总之，看紧大英雄是第一要务，顺便还要以超越时代的先进技术和绝对强大的实力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加雷马的一切内忧外患，他需要一个强大又稳定的国家做后勤，安心发展航空技术，争取早日逮到那群灾厄的小鸟儿。
爱梅特·赛尔克从讨厌加班到压榨索鲁斯这具身体的全部潜力疯狂加班后，孤枕难眠，啊不，是失去了心爱的人形抱枕后，很寂寞的光之战士除了外出打猎或者替村民修补房屋后，剩下的所有时间都像个准备过冬的松鼠一样，往房间塞进了大把的物资开始搓手工。
偶尔回屋歇口气的军团长大人简直以为走错了房间——木板床铺上了一块巨大而柔软的白熊皮，旁边是一张不算小的石桌，铺在桌面的面料是某种不知名的毛发纺织而成的长毯，凳子是木制的，打磨得十分光滑，同样裹上了雪狼的皮，坐上去软呼呼极为舒适。
桌上多了不少乱七八糟的小玩具，大多是骨质的，大约是分给村里的孩子奖品。
光之战士堆在门口和房子等高的雪人至今没有融化，围着房子还多了一圈高矮胖瘦美丑不一的小雪人，全是村里孩子的跟风之作。
制作得最为精细的是两只木制的杯子，一只杯子画了小熊，另一只杯子画了鲸头鹳，十分好区分。
无影摩挲着杯子上神气活现眼神睥睨的长嘴鸟，抽空夸奖了一句，“画得挺像。”
阿光很得意，“我就知道你会喜欢，当初它跟着我从黑风海底回到水晶都的时候，可把阿莉塞气坏了，说什么人养什么鸟，连眼神都和那个动不动说着‘废物’‘残次品’‘蠢货’的无影一模一样哈哈哈。”
和鲸头鹳同款眼神的无影伸出手，将大英雄那张胡子拉渣的脸拉扯变形，声音凉凉的。
“就没人告诉我们的大英雄，不要什么乱七八糟的可疑东西都捡回家，你是个垃圾筒吗？啊？”
“痛痛痛痛——”
“还有你脸上这堆像杂草一样的毛，天天打理就办不到？”无影放过了满是红色指痕的脸颊，目光挑剔嫌恶开始拿胡茬撒气，“你是没有自理能力的小狗吗？”
“胡子长得快又不是我的错！”阿光据理力争，一个技术后仰解救了自己胡茬的同时，仰躺在床上，揉着脸抱怨，“反正也不难看，还显得挺成熟的。”
胡子保卫战即将再次打响，阿光灵光一闪，在床榻滚来滚去躲开无影的同时大喊道，“我见过索鲁斯大帝的遗像！那个老头子也是胡子一大把！比头发还要长！”
“那又不是我。”无影无耻反驳。
从来都是精致优雅贵公子作派的爱梅特·赛尔克大人其实是不喜欢胡子一派的，相反，不在意细节的阿谢姆却是个放任自流派，类似于咸甜之争，反正每次回来两人都要闹上一顿。
明显继承了阿谢姆放任自流的大英雄终究被无影无情的按在床上给剃了毛，只能气呼呼的裹成了被子团。
不过某人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稍微聊上两句也就翻篇了。
之后阿光又雕了根骨笛，给面露疲惫的无影吹起了黑风海底捡到的某些七零八落的乐谱，结果反而惹得强迫症发作的某人半夜三更挑灯夜战，硬是将乐谱补齐不说，还强硬觉醒了教师之魂。
对不起，他这个业余游吟诗人给诗人们丢脸了！
直到阿光用肠线纤维和茧丝做出了竖琴，才终于从无影的私人音乐学院毕业。
毕竟竖琴这个东西嘛，大部分都是即兴演奏，忘词啦跑调啦随时可以哼唱两句混过去。
难得赖床的无影仰躺在阿光大腿上，嘴角微微翘起，流光溢彩的金眸流露出显而易见的嫌弃，为对方自吹自擂的厚脸皮叹为观止。
阿光可不管那么多，他快乐的拨动着琴弦，哼哼着四处旅行时偶尔听到的某些耳熟能详的调子，甚至还抖起了腿。
正在享受膝枕的无影顺手就给了不安份的屁，股一巴掌，侧过身，整张脸好似埋近了腹肌，躲开了光线。
在不成调的杂音中，困意上涌，难得魔导技术的开发告一段落，短暂的休息当然要睡个够。
“喂——”
突如其来的声音吵醒了沉睡的人，阿光这才发现除了枕着他大腿的无影，连他自己都不知何时倚着床壁睡着了，还是坐着睡的。
迷迷糊糊的看向门口，阿光发现那里站着一个跟阿尔博特很像的人，都背着大斧头，目瞪口呆的脸上红通通的，指着他们的手指抖啊抖的。
“你们，你们怎么回事！？”
那个长得像阿尔博特，声音也像阿尔博特的男人突然拔高声音，充分展现了自己的不可置信，“你和无影睡了！！！”
“啪——”
一条长长的鞭状黑影直接将吵闹源头给拍飞了出去，然后是两根，三根，无数根黑色的长鞭在黑紫色的以太包裹中渐渐凝实，宛如绽放的墨色触须瞬间填满了整个屋子。
阿光终于在这番变故中清醒了，他第一个反应是扯来被子挡住死死埋首在他腹部不肯动弹的无影，然后视线从被子突然隆起的下半身飘到满屋子晃悠悠的触须上，慌了片刻便镇定下来。
不知道这副模样被村子里的人看到没？
唉，就说他们亲爱的索鲁斯军团长，未来的加雷马皇帝陛下不幸被怪物吃掉了。
或者让无所不能的爱梅特·赛克尔大人打个响指，让他们全部忘掉某位无影突然掉马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