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直到宵禁，同院子的人都没回来。
一整夜，苏璨都睡得不安稳，总觉得发生了极为不好的事。
而在第二日大早，这个预见就变为了现实。
白灵益托了人给苏璨带话，说是他们出事儿了，让苏璨千万别露面。
苏璨不是个惹是生非的人，但也不是怕事的。
他三言两语从报信人口中套出了事情大概的经过。
这是一场受人连累的糟心事，但说到底，还是白灵益自己交友不慎引起的。
跟苏璨平日喜爱读书，少有交际应酬不同，白灵益家世优渥，人又是个喜欢热闹的，哪儿热闹哪儿就能看到他。
此番来府城，说好听是提前踩点，说难听点，就是趁着家人师长不在，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出事那人上一次赴考时便跟当时凑热闹送考的白灵益认识了，这次在街上又遇到，两伙人干脆凑到一起，跑去听小曲儿喝小酒。
唱曲儿的姑娘很水灵，喝的小酒也很醉人。
喜欢美人的不止他们这群读书人，还有楼上同场喝酒的纨绔们。
“所以对方调戏了一句，然后那个宋秀才就冲上去打人了？”
苏璨有点不可思议。
倒不是说他觉得不该打人，而是这群书生看上去风流不羁，实际都是怂鹌鹑，平时最多就是仗着嘴皮利索吵个架什么的，动手，还是先动手，这事儿断不该发生在他们身上。
“那宋秀才是否跟人有旧怨？”
“这个就不知道了。反正当时闹得挺厉害的，那个打人的宋秀才这会儿还在医馆躺着呢。白小公子手也受伤了，但无大碍，只是不忍那宋秀才一个人躺在医馆无人照顾，这才拉着他同窗一同留下。”
白灵益也知道自己跟舍友一夜未回，苏璨肯定会担心，这才给钱请了人来苏璨这里带信。
苏璨揉了揉眉心，收拾了东西，跟着带信的人又去了医馆。
在医馆后院，苏璨看到了形容狼狈的两位舍友，还有一个面如枯槁的高瘦秀才。
那秀才的一条腿被缠成了粽子，整个人灰败的躺在床上，双目无神。
苏璨心里微微一凛。
科举可不是只考究学问的，但凡考生形容不妥的也没法入仕，更别说断了一条腿，基本上功名这条路他已经不能指望了。
见到苏璨过来，他那两位舍友勉强笑了笑，拉着他到外间说话。
“灵益兄，你手如何了？”
“没大碍，大夫已经给我接好了，只是百日内不能拿取重物，也不能执笔。”
说到这里，白灵益的脸色也不好看。
他很快又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强笑着说还好，他们仨，除了他可能参加不了这次乡试外，苏璨和舍友应该没问题。
苏璨微微蹙眉，看了下左右，没吭声。
沉默了一会儿，苏璨说他还要去曲先生那里拜见，让白灵益和舍友没事儿就别在外面溜达，赶紧回去休息。
至于那位断腿的书生，估计其家人已经得信，在赶来的途中了。
苏璨原本是打算先去报名考试，再去曲先生府上求见。
在路过贡院时，他站在巷子口，看着贡院大门好一会儿，果断转身。
曲先生是头日宵禁之前到家的，听到苏璨前来，直接让他到了自己书房。
“昨天闹事儿的人里面可有你？”
“无。昨日学生有些疲累，并未出门。”
曲先生松了一口气，抚着颌下短须道：“原本我赞同你下场去试一试，但昨日之事闹出来，我觉得你还是避避风头的好。”
“先生，跟我同窗闹将起来的那几位公子，身份可是有些特别？”
曲先生一边叹气一边点头。
“叫人将那秀才腿给打折的，是四品大员侄孙，其叔祖镇守边疆，功勋不小。”
还有一人，曲先生没说，但知道的都知道，乃是本次乡试主考人之子。
那位公子不喜读书，就爱寻欢作乐，在京中惹了点事，其父趁着自己出来督考，将之带离京城。
原本是打算把人塞到这边府学读书的，可出了这事儿，府学怕是不敢收他了。
苏璨见曲先生沉思，不敢吭声，衣袖里的手指却捏成了拳头。
“你没参与其中倒也无事，只可惜你那两位舍友，怕是前路坎坷。”
见苏璨嘴唇抿紧，曲先生伸手拍拍他肩膀。
“你背景不盛，这事儿别掺和进去。好在你那位好友应该还能走走路子，至于另一位……”
曲先生没有继续说，苏璨也能猜到。
哪怕另一人根本没有动手，可当时在场，就注定了他会被牵连。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曲先生给苏璨找了好几本书，让他先看。
原本是说让苏璨到他家住，但现在这样子，苏璨搬走反而不太好。
“你且先回去暂时住着，我估摸着你那俩朋友也住不长，等他们走了你再搬来我家这边。”
苏璨原本想说要不他不搬了，直接回去得了。
但曲先生的意思是让他留下来看看应试的流程。
再说考前各种试卷真题都出来了，他趁着这个机会刷刷题，跟其他学生认识一下，参加点文会，刷刷自己名气最好不过。
都说出名要趁早。
有文气，知名度高的考生，在某种程度上会有一点考试加成。
就比如说，主考点了你做第一二名，有文气的，人家不会质疑。
若是之前一直默默无名之辈，突然一鸣惊人，便会有不少人觉得是不是有黑幕。
哪怕每次科举朝廷监管都十分严格，可质疑又不犯法对吧？
质疑的人多了，以讹传讹，其他人也会心生怀疑。
苏璨除了作诗写文章还行外，书法只能说中上，绘画一道也拿不出手。
曲先生人如其名，善音律，其夫人擅书画。
夫妻二人都挺喜欢苏璨，虽无师徒之名，但日常稍作点拨还是可以的。
在曲先生家里用过午饭后，苏璨拎着几本书回去租住的地方。
白灵益和舍友也回来了。
“你们这是……打算不考了？”
苏璨才进屋，就看到他俩的行李都收拾好了，颇为震惊。
白灵益探头出去看了看，掩上门，拉着苏璨到屋里坐下。
“我俩打算先回去，这次恐怕是不会下场了。”
“你们是知道了对方的来头？”
白灵益跟舍友对视一眼，沉默点头。
“我姑母遣人与我母亲说了。我家里中午前赶到，已经送了礼过去。家母令我立刻回去。”
另一位舍友则叹口气：“我家里也来人通知了，还有，我可能会去余姚书院读书。”
“县学都不上了？”
苏璨大惊：“就算他们家中势力强盛，也不至于如此逼人吧？”
“并非那几位强迫，实在是……”
看到他俩都不住摇头，苏璨眉头渐渐紧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