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写得挺好的嘛，就是下笔有些生疏。”
苏璨起身，走到小胖子的身后，握住他的手，教他如何运笔转腕。
小胖子从来没被人如此教导过，肉肉脸都懵了。
“专心一点。”
苏璨轻轻的拍了拍小胖子的脑袋：“今日的功课就是这个，下一个休沐日我会考校你是否有记牢。”
小胖子脸瞬间垮了下来。
“若是记牢了，我便带你跟县学的同窗一同出去玩耍，若是懈怠了功课。”
苏璨眸中带笑的看着小胖子：“那就只好你在家里努力读书，我跟你表哥一同去玩了。”
小胖子瞬间气得嘟了嘴：“你都没教我，就要我自己读！”
“我看这些字你都认得，就是不会背而已。还有，你这手字虽然还算能看，笔锋却完全没有，得多练练。”
他拿起笔，刷刷就写了十来张。
“这几日你背诵课文后，就照着我的字练习。下个休沐日，我替你选两本适合的字帖。”
“我家字帖很多！”
“可那都不太适合你现在用啊。”
苏璨完全不生气，轻言细语给他解释。
“你现在不需要学名家的字体，只需要写得工整就好。等你手腕更有力一些了，就可以临摹名家字帖了。”
他拉起小胖子的手腕揉了揉，笑着摇头：“小公子诶，你再吃下去，手腕都摸不着骨头了。”
小胖子又羞又气，怒而瞪之。
打趣了两句，眼看小胖子彻底把他庶出哥哥抛在脑后了，苏璨才又拿起书念给他听。
念的是他从书铺带来的《酉阳杂俎》。
这本书包罗万象，他带过来的不过其中一卷，主要写的是地理相关。
念一篇，便为其讲解一篇。
小胖子听得入迷，原本的嫌弃变成了激动，恨不得苏璨一口气念完。
给他讲了三篇之后，苏璨就不再继续。
“下次我来检查你功课，如果做得一般，我为你讲一篇，上等，讲两篇。若是连续三次上等，我便送你一本。”
小胖子下意识想说自己能买，但不要钱的东西估计吸引力更大一些，他哼唧了两声，居然答应了这个条件。
午饭前，苏璨去见了白夫人。
他先把小胖子表扬了一番，然后才指出不足之处。
他说的实诚，且都在点子上。
见小胖子自己都认了，白夫人自然高兴，送苏璨出去的时候，还让管家包了一封银子，拎了一盒点心跟府里厨师做的菜。
苏璨没有推拒，接得坦然，又让白夫人的好感度蹭蹭涨了一波。
回到自己家，行子带着他妹妹和柒柒已经把饭烧好。
小九在院子里看蚂蚁搬家。
见到哥哥回来，小九跟个炮弹似的冲过去，一把搂住哥哥的腿。
苏璨掐着弟弟腋下把他抱了起来。
“重了。这几日可有听行堂哥的话？”
“小九很乖很听话的，没有闯祸。”
小弟弟奶声奶气的圈着他的脖子，把小脸埋到他颈窝那儿蹭了又蹭。
“小九想哥哥了。”
“哥哥也想小九。”
一边哄着小弟弟，一边跟行子他们打了个招呼，进了堂屋，才把小九放到椅子上坐好。
“小九在这里乖乖等哥哥。哥哥要去换身衣服。”
“哥哥你快点。”
小弟弟乖巧的点头，规规矩矩的坐好，大眼睛纯真又清澈的看着哥哥，盈满了高兴。
家里没其他的外人。
苏璨穿了身乡下人最喜欢的短褂，
短褂是粗布做的，耐磨耐脏，比穿长衫方便。
他还未到弱冠之年，头发只用书生巾扎起来，比同样打扮的行子多了几分自带的书卷气。
兄弟姐妹几人围着四方桌坐下，桌上摆着一盆酸菜炖鸭子，一盆水煮菜，还有两萝锅边馍。
柒柒给弟弟舀了一碗水煮菜，又掰了半个馍给他，另外夹了一只鸭翅膀让他拿着啃。
这还是苏璨回家才有的菜色。
平日几个吃的大多是素菜，隔一日才切巴掌大的一块肥肉，熬了油出来做菜，剩下的油渣剁碎了煮在汤里泡饭或者馍馍。
苏璨把带回来的食盒打开，取出放在桌上。
食盒容量不小，里面装了一只烧鸡，还有几包点心。
招呼柒柒拿了碗出来，把烧鸡分了三分之一到碗里，又捡了一包点心。
“行子，你跑一趟给堂哥家送去。”
等行子送了回来，几人才正儿八经坐下来开吃。
桂家大厨做的烧鸡跟市面上的可不一样，用料足，鸡又肥。
啃一口，那油能顺着嘴角往下流。
小九把鸭翅膀啃完，眼巴巴的看着碗里的鸡腿，想吃又不敢说。
其中一个大鸡腿给了堂哥，剩下这个，苏璨直接放到了小九碗里。
又给两个妹妹一人分了一个鸡小腿，最后自己夹了一块，剩下的都放到行子面前。
“我在县学里吃的多，你们多吃点。”
“咱家现在也不是没钱，该吃该用的，不要太节省。”
家里做饭全靠行子两兄妹，连同采买食材一起都归他俩负责。
苏璨又伸手揉了揉柒柒脑袋。
“再过些日子，你跟姐姐一起去买点自己喜欢的布回来，请堂嫂教你们做衣服可好？”
两个小姑娘对视一眼，皆腼腆的点头。
吃过饭，行子来找苏璨解释自己没有扣下他给的钱。行子是生怕自己用钱多了，会惹苏璨不高兴，把他和妹妹送回乡下，所以才如此节俭。
苏璨并没有责怪他想太多，只问了下大概的菜价，然后把接下来几天的生活费交给他。
“太，太多了。”
“不多。”苏璨拿了纸笔过来教他记账，“每日必要的菜和鸡蛋，隔一日得吃一次肉。还有平日买瓜果、柴火、油盐酱醋这些，都不是小数目。另外你跟你妹子的工钱我会单独给你。”
他趁着记账的功夫，又教行子认了几个字，考校他之前学的还能否记得住。
来这边短短一个来月，行子已经学会不少字，三字经不说倒背如流，也能结结巴巴一字不漏的背下来。
“《三字经》读完了，接下来我教你读《百家姓》。这个不难，我领着你读几遍就该会了，若是有不认识的，你记下来，下回我再教你。”
三百千对立志科举的学生来说不值一提，但是对于普通人，学会这三本书已经是非常了不得了。
吃过饭，休息了一会儿，苏璨决定出去溜达溜达。
系统发布的任务他一个都没完成，得抓紧点时间了。
溜达到街坊口，就看到小九跟堂哥家的孩子，还有另外几个小童，围坐在坊边老树下玩。
他轻手轻脚的凑过去，一看，差点笑出声。
“哥哥，我没干坏事。”
最先发现苏璨的是小九，他一把扔掉手里的泥团，脏兮兮的小手藏在身后，紧张的看着哥哥。
苏璨拨开弟弟，蹲下来。
“做得挺好啊，谁教你们的？”
一个小男孩怯生生的举了举手：“我爹会做泥人，我跟着学了点。”
“做得不错，多练习练习，等你长大了，说不定还能靠这手艺娶个漂亮媳妇呢。”
小孩儿们闻言立刻嘻嘻的笑起来，你推我一下，我搡你一把。
小九一看着急了，顾不得手上都是泥，一把抱住哥哥的胳膊。
“哥哥，哥哥我也会。”
他捡起自己扔掉的泥团，凑到哥哥眼皮底下。
苏璨一看，差点笑喷。
他已经是手拙的，没想到弟弟比他手还笨。
这捏的怕是四不像吧。
不过一个好哥哥是不会打击弟弟的，他友爱的撸了一把弟弟毛茸茸的小脑袋。
“不错，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听哥哥这么一说，小九毫不客气的挺起了自己的小胸膛，牛皮哄哄的样子，逗得苏璨忍不住笑出声。
看着这么一群萝卜头，苏璨计上心来。
他领着小家伙们去路边水沟里把手洗干净，叫他们围坐到一起，说要给他们讲故事。
他的是根据《泥人张》改变的小故事，把人物环境换成了这个时代，让小孩儿们更有代入感。
因为小家伙们之前都在玩泥巴，听苏璨讲泥人张做泥人的时候，完全没有听不懂，还七嘴八舌的说自己会捏什么什么。
特别是家里长辈会泥塑的那个小孩儿，恨不得自己父辈就是苏秀才嘴里那个泥人张。
故事讲完了，苏璨顺口问了一句，要不要他教他们认字，比如读读《百家姓》什么的，不然连小伙伴的名字姓氏都不会认不会写，以后万一小伙伴发达了，他们想要吹牛都不知道从哪儿吹起。
小家伙们一听，咯咯咯的笑起来，胀红着小脸，羞涩腼腆的齐声说“要”。
指望一次就让孩子们读完并全文背诵那是不可能的。
再说，也不是每个孩子都喜欢读书识字。
今儿是赶巧了，等下一次他来，说不定只剩下不到一半的人愿意继续学。
次日，回到县学，才刚坐下，白灵益就凑了过来。
“玉光，你是怎么让我那顽劣的表弟自觉读书的？”
他一脸的不敢置信。
昨日夜里，他姑母遣人来给他娘送东西，隐晦的说了一下自家表弟居然一个下午没出去玩，一直在练字。
当然，中间还糟蹋了好几个墨锭和砚台这事儿就不必说了。
不管怎么说，顽劣表弟不撕书他姑母都觉得谢天谢地了，要是糟蹋点子东西，能让宝贝儿子持之以恒的读书，她可以天天买来摔给儿子听响！
“我没做什么啊。”苏璨讶异的抬眼看白灵益，“而且我观你家表弟，也并非那种顽劣不堪的小童，你们是不是对他要求太高了？”
白灵益都听傻了。
指着自己鼻子，声音劈了个叉。
“我们对他要求高？”
他姑母都只求他能识字算数，能接过姑父的事业就心满意足了，都没敢做儿子去科举的梦。
就这还是要求高？
“他其实很聪明，不过可能不太适合走科举的路子。”
有一说一，那孩子生在富贵窝，又是千娇百宠长大的，要他闭门苦读，那得家里人下狠心逼才行。
不过就白夫人那样子，估计指望孙子考个功名还实际点。
“他记忆力很好，我给他讲了《酉阳杂俎》的几篇，里面涉及到的地貌描写，他能过耳不忘。不过其他的书似乎没这么好的效果。”
白灵益皱了半天眉头，“不学无术”这四个字终究没有吐出来。
“世上道路千万条，不是只有科举入仕这一条路。以你表弟的家世，他就算不考功名那也能过得比大多数人都好。再说了，还可以荫官不是，到时候找找关系，花点银钱，荫个员外郎也是不错。”
白灵益皱巴脸想了好一会儿，叹气：“也只有如此了。先走一步看一步吧。你能让他安静的坐下来看书写字，说不准那一日他就能考科举了呢。”
苏璨笑笑没接这话。
又过了一日，有消息灵通的来说，县学旁边最大那栋宅子有人搬进去住了。
“那宅子不是前阁老刘大人家的吗？没听说他家有小辈过来啊。”
刘阁老去年冬天过世的，家里晚辈大多在京城和江洲老家生活。
此处的刘宅是阁老年轻时，外放此地做官那会儿购置的。
他前头一个夫人病逝，娶的续弦夫人是本地人，因此年老致仕后，没回江洲老家，反而带着夫人到本地生活了。
继夫人比他先走两年。
刘阁老过世后，他六个儿子遵他遗愿，带他和继夫人的灵柩回老家安葬。
那之后刘宅就一直空着，只有几个老仆留在宅子里照看。
苏璨课间听了一会儿八卦，不感兴趣的继续看书。
左右都是有钱人家的事儿，羡慕不过来！
再过一日，白灵益中午从外间回来，拎着食盒，推着苏璨进了宿舍。
“你这是干什么？”
捧着从食堂买的饭菜，苏璨一头雾水的被推进门。
他目光下移，看到白灵益手里提着的食盒，眉头一挑。
“怎么着，灵益兄是打算给小弟添个菜？”
白灵益又去叫了另外两位舍友，来的只有一人，就是跟他关系比较好的，年长的那位。另一位推说已经吃过，不肯过来。
“你们猜，我看到什么了？”
苏璨动手打开食盒，随口回他道：“我怎么知道你看到啥了，不过我倒是闻到盘山楼的醉鹅了。”
一边说，一边不客气的撕下一条鹅腿放到了自己碗里。
白灵益笑得差点仰倒，伸手指着他，朝同窗王子异吐槽：“都说玉光斯文，你看看，你可看看，真是有辱斯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