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最后才是自己
“可以不在玉耳面前说吗亲家母?”
“奶奶,你就让姥姥说吧。让我在这院子多坐一会儿。”
“你话多得很是吗?”杨淑珍把胳膊一晃,挣脱燕门关的手说,“你说吧,你说,看你说到什么时候。”
杨淑珍就站在一边抹眼泪。
燕门关顾不上那么多了。看着玉耳小姐说道,“玉耳,就说拿金田,他是不是……。”
“不能怪他,”冯玉耳小姐打断燕门关的话说,“姥姥,那年我考状元,他考三本,是你们不让他进一九五八号别墅大门的。”
“不管怎么样,他也该来点个卯不是?”
“是我们不义,别怪他不仁。”
“他可是你青梅竹马。”
“塞翁放马,易放难收。是我们不要他进屋的,有志气就不应该来。”
“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冯玉耳也不想那么多,就看着杨淑珍和燕门关不说话了。
站在一旁的杨淑珍忍不住了,她说,“因为他们在我们身上看不到希望了,所以要离开我们。”
“事实就是事实,谁叫我无药可治呢?”
“做人不能那么绝情,”燕门关说,“我们的身体是不能恢复健康了,可是我们还活着,我们还有那么一口气,怎么就不来往了呢?”
“奶奶,姥姥,再继续跟我们交往下去,极有可能影响到他们的生活,既然不能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任何有意义,不来往也是好事。”
燕门关说,“没有利用价值,就随便丢弃吗?”
“我爸爸妈妈不是也走了吗?”
“他们不一样。”
“你就别说金田了。你们不了解他,我是知道他的。”
“玉耳,就说你其她朋友和同学,哪一个不势利?”燕门关说:
“就说从前没生病那会儿,聪明伶俐那会儿,像花儿漂亮那会儿,不是这个同学打电话来问,就是那个朋友跑到家来看,现在呢?人影儿都没有了。”
“那些亲戚也是一样的,”杨淑珍说,“你没生病那会儿,他们隔三岔五来问长问短,牵线一样来我们家里,哄你开心,现在都不来了。”
“这一切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我爸爸妈妈,”冯玉耳说,“一个是水晶集总裁,一个是演员歌手,是他们的伟大才导致我的豪华。”
“他们讨你喜欢,就是讨你爹娘老子欢心,然后给钱,给工作,下一年度继续合作。如今呢?你病了,就像妃子失宠一样,没有一个人来看你。”
“绝症断定我没有任何意义了,连爸爸妈妈都放弃我了,他们为什么还要对我抱以希望?奶奶,姥姥,让他们走吧,我们认命。”
“他们不能落井下石。”
“这不能怪他们,是我的身体不争气。”
“她们不能那么现实。”
“姥姥,奶奶,我们不说了。”
杨淑珍,燕门关扭过头抹眼泪。
冯玉耳也不看她们,就问,“我都判死刑了,你们为什么不走呢?”
“玉耳,”杨淑珍和燕门关把脸贴在她脸上,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流淌。
燕门关说,“玉耳,有你在,我们哪里也不去。”
“玉耳啊,有你在我们不走,你身体里流淌着我的血液,”杨淑珍说,“我们是鸭子脚板连在一起的,要走都走,要不走都不走。”
“爸爸妈妈怎么走了呢?”玉耳小姐紧着问。
“让他们走吧,”燕门关接过来说,“其实我们也想离开这个地方,但是你必须要站起来,你必须跟我们一起离开。”
“奶奶,姥姥,对不起,”玉耳小姐流着眼泪说,“我站不起来了,玉耳再也站不起来了。”
“玉耳,你对自己不能没有信心,”杨淑珍说,“你站不起来了,我们扶着你,陪着你,帮助你,终有一天你会站起来的。”
冯玉耳摇了摇头说,“奶奶,姥姥,对不起,玉耳连累你们了,这一次要让你们失望了。不过,我还想问你们一个问题?”
二位女人异口同声回道,“你问吧玉耳?”
“如果我还能站起来的话,如果我还能恢复健康的话,像从前那样,你们说爸爸妈妈,同学们,朋友们,还有那些亲戚,他们会回来吗?他们回来会嫌弃我有过怪病吗?”
“玉耳,只要你有这个信心,到那个时候应该是我们嫌弃他们了,包括你爸爸妈妈,”杨淑珍说,“那时候我们也不认他们,我们也离开一九五八号别墅住到别的地方去。”
燕门关随即补充道,“他们都没有资格回来了。”
冯玉耳小姐确实病得不轻,枯瘦如柴,站不起来了。但是,她心里并没有病,脑子也很清楚,所以才问出许多问题。
她想通过交谈,转移姥姥和奶奶的注意力,释放积压在她们心里的痛苦。
故而又问道,“如果他们都不回来,那我不是没有亲戚朋友吗?”
“同学,朋友,亲戚?”杨淑珍摇摇头说,“统统都狗屁,唯有只有最后才是自己。”
“辉煌的时候,他们蜂拥而至,如今怎么样,他们人在哪里?”燕门关转动身体,抬头望了望头上,说,“他们像天上的乌鸦,毛都看不见了。”
“奶奶,姥姥,”冯玉耳拉住她们的手说,“看不见他们,其实还是挺安静的。”
二位女人见玉耳小姐说了很多话,感动不已,抱着痛哭一阵。
玉耳小姐说,“奶奶,姥姥,你们别哭了,玉耳也不哭。爸爸,妈妈走了,同学们离开了,亲戚朋友不上门了,大家都散了。但是,玉耳还有奶奶和姥姥,就不苦不孤单。”
“玉耳……。”
“只是玉耳要死不死,要活不活,活死人一个连累你们了。原本养我是来孝敬你们的,没想到你们反倒来照顾玉耳了。如有来世,玉耳一定鞍前马后,伺候奶奶和姥姥。有一天我要是死了,你们不要为玉耳难过-----。”
“别说了,别说了。”
两位女人抱住玉耳小姐大哭起来。
她们把玉耳抱上轮椅,从怀里摸出一根索子,系在轮椅前面横档上。
燕门关走在前面牵,杨淑珍把着手柄走在后面推,慢慢走进大厅,关上门,院子里又恢复宁静了。
玉耳小姐枯瘦如柴,燕门关一只手可以拧起她,她们为什么要一个人在前面拉,一个人在后面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