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越发不可收拾
我想把鸟蛋掏出来送给玉耳老师补身体,让她快快好起来。
“当我把手伸进鸟窝时,里面忽然钻出一条蛇……。”
“什么蛇?”
“一条大青蛇。”
“我的天啊,”冯玉耳坐直身体,问,“没有咬到你吧?”
“那家伙摇头晃脑,朝我瞪眼吐舌头,还直流口水。”
“你要跟它抢鸟蛋,它要毒死你!”
“是的。”
“然后呢?”
“那大青蛇朝我面门一晃,从肩头上跃过去了。”
“没伤到你吧?”
“虽没咬到我,但是我哪里知道摸鸟蛋摸出一条大青蛇,魂儿吓没了。”
一时手脚慌乱,随着柳叶儿、柳条儿,一同掉进水塘里,溅起一朵水花……。
“你半边白脸,半边黑脸,就是这样摔出来的吗?”
我没有跟着玉耳小姐的意思走,而是根据现场发生的经过说道:
当时山上有人劳作,他们看见我掉进水池里,就高声呼喊:
“有孩子掉进水塘里了,有孩子掉进水塘里了------。”
“谁救的你?”
“冯家那大白狗得到我掉进水塘里的消息之后……。”
“雪白把你救上岸的?”
它在院子里跑进跑出地叫,像自己的儿子掉进水塘里,把它急疯了,汪汪叫。
“雪白的叫声和紧张引起高年级女同学冯玉耳和她父亲的注意。”
“它追你,它也救你?有恨有爱,是条好狗。”
“他们家离水塘最近,大白狗跟着冯玉耳的父亲跳进水塘里,把我捞上岸,放在斜坡上排水。”
“大白狗还下水了?”
“它不但下水,还用头顶我的身体。”
上岸之后,它一会儿坐,一会儿站,一会儿走,一会儿趴,把我当儿子一样操心,坐卧不安。
“它见我没有醒过来,就没有控制住自己焦躁不安的情绪,于是伸出大舌头舔我的脸。”
“狗通人性,确实是条好狗。”
“却说我从树上往下坠落时,有一个人一直在鼓励我。”
“是吗?”
“是。”
“她说什么了?”
“她说钱墨掉啊,你不要怕,你不要慌,你要紧紧地闭上眼睛,安安心心地堕落,一会儿就到达目的地了。”
“这是什么话?”
古人曰,忠言逆耳利于行。
“我就遵照她的法子,没有挣扎,没有慌张,才安然无恙地掉进水塘里。”
“他们把你救起来之后呢?”
“我在迷迷糊糊中抓住一只手,是一只女人的手,是高年级女同学冯玉耳的手,是玉耳老师的手……。”
“我们要是认识的话,”玉耳小姐看着我问,“你会不会抓住我的手?”
“我已经抓住你的手了。”
玉耳小姐看着我抓住她的手说,“她们的手非常柔软,非常暖和,细滑,而我的手呢?”
她的手像筷子,像枯枝,像冰棍。
玉耳小姐的眼泪流出来了。
我握住她的手,但是没有跟着她的情绪走。
决定把她从痛苦中带出来,不让她继续伤感。
她悲伤够了。
于是岔开话题说,“我在另一个世界里,忽然睁开了眼睛,看见玉耳老师了。”
“男人多幻想,生活多美好。”
我没有琢磨玉耳小姐的话,而是继续说道:
“玉耳老师站在不远处,就那么一脸愁苦地注视着我。”
我赶紧扑上去,抱住她的手:“玉耳老师,你上哪儿去了?你把我想哭了。”
“她怎么说?”
“她问我是谁呀?”
于是推开我的手,并警告道:“我不认得你,你乱抱乱摸什么?小心告你非礼。”
“你怎么说的?”
“我说我是钱墨掉啊玉耳老师……。”
你资助过的学生,你帮助过的贫困家庭……。
“她怎么说?”
“我没有资助过学生,也没有帮助过贫困家庭。”
头摇得像拨浪鼓:“你搞错了,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你怎么说?”
“我说你做过。。”
她却说,“我是冯玉耳不假,但是我不是冯玉耳老师。我没有做过你说的那些事情。”
“你抓住的是高年级女同学冯玉耳的手。”
“我不知道。”
但是我说玉耳老师,你生病了,不会把过去的事情都忘记了吧?
“你不记得我们,但是我们永远记得你,永远记得你。”
“你是借此机会想摸高年级女同学的手吧?”
“我确实有这个想法。”
但是高年级女同学冯玉耳和她父亲见我闭着眼流泪说胡话,赶紧为我擦干泪水,和那条大白狗把我送回家了。
从那以后,我每日去冯玉耳放学的路上堵她。
可是我再也没有遇见过她了。
因为她中学毕业上县城读高中去了,只有那条大白狗在路边等着我。
从那以后,我总是傻乎乎地坐在村口那棵大柳树下。
独自一人眺望远方,不知道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要干什么,就那么默默地望着伸向远方的小路。
我不觉肚子饿,也不觉春夏秋冬,更不识四季颜色了。
“我满脑子都是冯玉耳和冯玉耳老师的模样。”
“你走火入魔了!”
大白狗走近我,舔舔我的脸,好像在说:“小伙子,差不多就回家吧,人生不能不如狗。”
“这倒是一句实话。”
“我才站起来,一步三回头往家里走。”
“就结束了?”
从那以后,我总是抱着玉耳老师送给我的那本《字典》看,像在识字,又像在一遍一遍回忆流过的美好岁月。
确实被女人蹉跎了岁月,从此走上鬼混之路了?
天长日久,我就把那本字典弄得皱巴巴的,再也不能翻得哗哗响了。
“难不得你嘴巴子耍得这么溜。”
我长成一个大青年了,那条大白狗老了,没了牙口,吃不下东西,只剩一副老骨架,不久就死了。
“那一年,我十六岁,对玉耳老师的思念越发不可收拾。”
“怎么一个越发不可收拾?”
“玉耳小姐,我们今天就讲到这儿吧,改天我们再聊。”
“你不用考虑我的身体,我吃得消。”
只要她不犯病,除了不能行走外,思维正常,语言流利。
“墨掉,我现在听得正起劲,你就陪我再聊聊好吗?”
她怕我不讲下去了,于是说道,“墨掉,你喝口水吧。”
“对了,你要喝水吗玉耳小姐?”
“我喝多了不方便。”
“有我呢。”
“你是男人,我是女人,如果我是冯玉耳老师,你帮我还可以接受……。”
我知道她话里有话,于是说,“那好吧,我们接着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