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少年和狗
冯玉耳老师离开那年，我已经十四岁，身体已经长开了。
玉耳小姐眨着眼睛问道，“墨掉，身体长开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蹭蹭往上涨，长个子。”
“还以为你发育搞事了。”
玉耳老师回城以后，有没有得怪病，有没有离开这个世界，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她再也没有回来支教了。
我非常想念她，脑子里全是她，书念不进了，就再也没有回学校念书。
“你只念三年小学？”
“我虽然不进学校念书了，但是我牢牢地记住冯玉耳老师写在《字典》上的三句话，同时还记住一位高年级女同学。”
“女同学？你早恋了？”
“她跟冯玉耳老师长得一模一样，名字也一样。”
“这么巧？”
“我也觉得很奇怪。在我短短的人生中，就遇到两位美丽的冯玉耳。一位是老师，一位是高年级女同学，现在又遇到你……。”
“只可惜我是一个废物。”
“你不能这么说自己玉耳小姐。”
“我确实是一个躺平的废物。”
“玉耳小姐，你听我把话说完，许就不这么想自己了。”
“是吗？”
“每当我看见高年级女同学冯玉耳，我就像见到冯玉耳老师一样，立马来了精神。”
“是吗？”
“为了看见冯玉耳老师，我就想尽办法接近高年级女同学，经常远远地跟着她，还时常到她家附近逗留。”
“只为见到玉耳老师？”
“是的！”
“有一回天黑了，屋里亮起灯，看不清回家的路了，我还躲在她家院门前竹林里……。”
玉耳小姐打断我的话说，“只为看一眼冯玉耳老师？”
“是的。”
“你太痴情了。”
“由于蹲点时间太长，腿蹲麻木了，站起来摔一跤，就惊动她养的那条大白狗。”
那畜牲周身没有一根杂毛，故而叫雪白。
好似一个小白脸。
“然后呢？”
那畜牲发现我之后，就扑上来了，生怕别人不知道它嗓门儿大，汪汪吼得厉害。
“我怕节外生枝，误把我当小偷，赶紧爬起来跑。”
“你两条腿跑得过四条腿的畜牲？”
“跑不过也得跑。”
那畜牲像盯贼一样，一路狂追不舍，还叫个不停。
“我在前面拼命地跑，它在后面使劲儿追，穷追不舍。”
“后来怎么摆脱它的？”
我捡起石子扔它，它不但不退缩，反而越战越勇猛，还朝我怀里扑。好似白铠勇士。
“没有石子扔了，我总不能拿拳头跟它干吧？”
“那狗那么厉害？”
我脱下鞋子，拿在手里做挡箭牌。
可是那家伙没有一点害怕的意思，继续保持进攻状态，还不依不饶。
“我就一边后退，一边拿鞋子佯攻，那家伙却苦苦相逼，弄得我狼狈不堪，无处可躲。”
“最后怎么收场的？”
“我见路边有一个水塘，就纵身跳下去。”
在水里泡了好几个钟头，那畜牲见人也有不如狗的时候，就欢快地跑回家了。
“你妈妈知道吗？”
当我爬上岸摸回家的时候，已是夜里十一点了。
“母亲身体不好，也不管我，自己就睡了。”
但是尽管如此，依然不能阻止我对冯玉耳老师的思念，而且还越发不可收拾。
“是对高年级女同学冯玉耳的思念越发不可收拾吧？”
“反正我心里只有冯玉耳老师。”
就是农忙的时候，我没有时间也要挤出时间，创造时间，想尽一切办法去看她一眼。
“目送高年级女同学冯玉耳上下学。我觉得看见冯玉耳老师了。”
“没想到你还是痴情种。”
“记得有一次那条大白狗把我追急了，他居然跳进粪坑里。”
“粪坑里？”
冯玉耳小姐像闻到大便一样看着我说，“你居然跳进粪坑里？”
那次回到家，母亲不但没有责怪我，而且非常平静地帮我换洗衣服。
一夜一句话没有说，像什么事情没发生一样。”
“妈妈不知道吗？”
其实母亲心里知道我心里想着冯玉耳老师。
只是我把思念转移到那个高年级女同学冯玉耳身上了。
“既然没有恶意，也没有出什么格，既然这种方式能让我心里好受一点，那么就让这种方式让我学会忘记和感恩！”
“所以妈妈没有揭穿你的心思，更没有阻止你？”
“她觉得我的行为出自感恩和感激，那就应该让这种美好的行为随性自然。”
“可是冯家那条大白狗不放过你。”
“问题就在这里。”
多少时候，我躺在床头想，那畜牲不追别人，为什么只追我？
“后来我想明白了！”
“说来听听。”
“人就是人，畜牲就是畜牲。”
“妈妈怎么说的？”
“母亲虽然没有说话，但是我主动在她面前解释了。”
“你是怎么说的？”
“妈，我去应聘快递了，他们嫌我个头小，没得力气。可是我想跑快递挣钱。”
跑快递就是要跑得快。心想如何在短时间里跑得快呢？
“我就想到冯家那条大白狗了。”
“你撒谎挑战大白狗？”
“是的。”
“母亲怎么说的？”
“她静静地坐着犯病！”
我只好津津有味的继续说道：“妈，冯家那大白狗追得紧，我就跑得快，不出半年，我就能跑快递了。”
“墨掉，你确实会说话。”
说到这里，我担心母亲心疼我，就蹲在她面前，抓住她的手，笑着说道：
“妈，我是你生的儿子。莫说冯家那条大白狗追不上我，就是天犬下凡，恐怕也靠近不得我。”
我现在不但能跑快递了，还能跑……。
“还能跑火车是吗？”
“对！”
我看着玉耳小姐说，“当时我母亲也是这么说我的。”
然后，她摸了摸我的头，意味深长地说道：
“加紧练习吧，总有那么一天，你会跑到她跟前的。”
“妈妈心里什么都明白。”
可是我当时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
只知道见到高年级女同学冯玉耳就见到冯玉耳老师了，心里就觉得舒服，充实，还有一种说不出的美好。
“你心里开始有爱了。”
我记得冯玉耳老师离开的第一个八月十五中秋节。
那天下午，我干完农活，在家里坐不住，就来到高年级女同学冯玉耳家门前那棵老柳树下。
“你要爬树？”
我实在太想冯玉耳老师了，眼泪都想出来了。
就爬上那棵又高又大的柳树，远远地眺望，看冯玉耳老师在那里。
“你看见她了？”
我透过密密树叶望啊望，望啊望，我终于望见冯玉耳老师了。
“你产生幻觉了墨掉？”
冯玉耳在打扫院子，在准备晚上赏月的场地。
“你看到高年级女同学冯玉耳了？”
“是的。”
但是我非常高兴。就放开嗓子在心里喊：“玉耳老师，玉耳老师，我想您了。”
“你应该敞开嗓子喊，怎么在心里喊呢？”
爱，要大声说出来。
我一边在心里喊，一边继续往上爬，像猴子爬竹竿那般麻利，呼呼直上，越爬越高，快爬到树梢了，能摸到天的屁股了。”
“爬树危险墨掉。”
我想人死不是在天上吗？
玉耳老师就在天上。
于是就望着天说：“玉耳老师，她们说你病了，你好些了吗？”
“看来你真想她了。”
突然，冯玉耳老师出现在我面前。
她皮包骨头，牙齿外露，看上去十分狰狞，把我心疼坏了。
就流着眼泪问道：“玉耳老师，你怎么病成这样了？”
“她怎么说？”
“她没有说话。”
我就我继续往上爬，往上爬。
“你要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