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叛军逼宫
这几日甚是太平,狼主除了上朝理政,其余时间都与王后杨絮在一起。
朝中艰难,一众大臣多在观望之中。皇家与戊家这盘棋尚未分输赢,不敢乱站队,但从棋面上看,皇家胜算不大,所以这些大臣虽身在朝中,可遇事推事,君令不畅。
狼主位居东宫太子府时,未招幕僚,未交外臣,又是先王灵前继位,加之为人口碑也不好,所以即使已经登王座,却无威望。身边可用文臣也就三大辅臣和应天府府尹林得贤,以及数名官位低微的小官。武将更是无一可遣,而金刀秘卫和帝王卫队都没有正式入军编制,无军职。
劫戊府亲后第五日,狼主正朝中议事,帝王卫队斥候急报进朝堂,戊来炳全军拔营,奔王城而来,一时间朝堂震惊。
天子脚下,无令而动,为将者大忌,戊来炳不是不知道,那既然无视王令,擅自动兵,其心昭然。
朝堂众臣慌乱,纷纷谏言请求狼主依国葬礼制,赐葬戊直,准入王陵护卫冢;封戊老太君为一品诰命夫人,赐大将军戊来炳全军兵符,以此抚慰戊家,以求解除危机。
整个朝堂,唯有吏部侍郎秦留金力驳,但一人何以抵悠悠众口?
狼主全程没有说话,他深知,如此朝堂,多说无益。若是按群臣谏言册封,就等同于公开向戊家服软,甚至无异于将王权拱手让给戊家。他能做吗?不能。
可校场至王城,就算是正常行军,最多一日便可兵临城下。戊来炳手握两万军兵,这些士兵本是拱卫王城的精锐,而王城近卫和皇宫守卫加起来也才一万出头,两军对垒毫无胜算,还莫说王城近卫和皇宫守卫中过半效忠戊来炳,在戊来炳起兵消息到达王城南大门的时候,王城就没有再守的意义了。
事已至此,已无回旋余地。
原本近几日中,狼主已经令帝王卫队易舜和皇宫统领七王爷分别紧急秘密调查王城近卫和皇宫守卫,以便分出哪些军士效忠戊来炳,哪些效忠皇室,以便进行岗位换防,防止戊来炳举兵时被内外夹击。
奈何易舜初到王城,七王爷又多年未理军务,短时间内完全不可能完成秘查。
退朝以后,狼主紧急召见帝王卫队统领易舜和七王爷。
易舜和七王爷都没有上朝,不知朝中情况,但得知戊来炳已经领兵前来后,也都眉头紧锁。
七王爷道:“臣的皇宫守卫已经清点出八百余兵士,可换防至南门,南门城池稳固,易守难攻。若是要绕道西门,那他还得多走半日,易统领的卫队可守西城门。”
狼主摇头道:“他戊来炳两万士兵,单靠这不到两千余人守不住。”
七王爷应道:“非也,尚有一线生机,戊来炳所带两万兵士并无攻城器械,且当年修建王城的时候,就特地加固加高了城墙,与周围山势巧妙结合,城墙内和门楼中囤有大量滚木、桐油、山石,只要我们死守,他定难攻。”
狼主奇道:“我怎不知城墙中有这些东西?”
七王爷回道:“王上年幼,兴安也多年没有战事,所以王上不知。但当年高祖开拓兴安疆土、修建王城时,周边诸国虎视眈眈,高祖就广罗能工巧匠,设计了今日之城墙防务,为的就是最后的守城之战。”
狼主叹道:“先祖远虑,可守住又能如何?能守几日?戊来炳还可从边关调兵,若他增兵来此,怕是再有一万兵士守城也难。”
“戊来炳确可调动边关守军,但无法调动其他城里的驻军,王上可燃烽火引兵勤王。”七王爷道,“此外,往西与徽芷国交界处的拉雅雄关,此关有驻军两万五千余,守关将领是臣之胞兄、王上的三王叔,戊来炳令不可及。”
“三王叔?”狼主问道,“我从来不知道还有三王叔!”
七王爷应道:“此事说来话长,臣有两位哥哥四位姐姐,王上的父亲玄君是臣的四哥,立嫡立长,三哥被立为太子,但三哥少年时冬日下河捉鱼,受严重冻伤,不能生育,为了国家的未来,三哥就主动让出太子之位,后又主动请缨镇守边关,这一去就是几十年,再未回来过。”
“可即使是边关路远,天君爷爷薨世也不回吗?”狼主不解。
“这就要说到王上的母亲了。”七王爷叹道。
“母后?跟母后又有何关系?”狼主又是不解。
七王爷回道:“三哥跟四哥虽不是一母同胞,但两人仅隔月余先后出生,因而自幼关系甚好,太后是金刀秘卫夏家之后,跟三哥四哥年纪相仿,从小一起长大,三哥十岁时立她为太子妃,预备立春以后举行大典,但那年冬天,三哥就因冻伤出事,也就断了立妃的计划,也就是那时,四哥被立为太子,天君御旨意赐婚,将夏家女,也就是王上母亲赐婚给四哥,三哥心里难过,就远走边关了。”
“天君爷爷那时明知三王叔跟母后的关系,为何还要赐婚于我父王?”狼主问道。
“那时帝都联合诸国,给天君施压,要求天君解散金刀秘卫,所以为了感谢夏家为皇家的付出,夏家之后一定要做王后。”七王爷解释道。
“原来如此。”狼主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一段离奇的往事,“可纵然三王叔有兵,路途遥远,这一来一回怕是月余难抵,意义不大。”
“自王上杀了戊直,臣就料想到戊来炳有举兵的可能,几日来臣做了些规划,寻了去过拉雅雄关的老臣,与地图师一道画了这张地图。”七王爷边说边从怀中取出地图,摆在案上,继续说道:“臣在去帝都做质押前,曾去拉雅雄关王看过三哥,虽三哥在去雄关时臣才三岁,兄弟情谊不深,可是三哥见到臣甚是欢喜,待臣甚好。所以,王上带皇室内眷,秘密撤往拉雅雄关,臣等守王城争取时间,等王上领兵回来,内外夹击,平了这次叛乱不是难事。”
细看时,狼主发现地图上标明了两条线路,甚是详细。但摇头道:“王叔,我知道你的好意,皇室撤走、边关调兵、举兵平叛,不管是其一还是三者并起,国家都必会大乱,更有甚者一夜间亡国灭种,不可为。”
“可是王上,为今已无良计,王上撤离是唯一办法,只要保我皇家血脉,定会渡过这场难关,戊来炳已经起兵,事不宜迟,王上应当携同太后王后,速速按臣之路线速速撤离。”七王爷劝道。
久立一旁的易舜此刻也劝道:“王爷说得有理,只要王上在,兴安就在,末将必将死守,待王上带兵归来,与王上并肩平叛!”
“我意已决,不必再劝。”狼主说道:“兴安不只是我蓝氏的兴安,还是万千黎民百姓的兴安,皇家可以是任何姓氏,不是非得姓蓝,兴安十城四关,一兵一卒不能动,这是兴安之根本。王叔,易统领,把你们的卫士集中到内宫,护内眷平安,若与叛军对峙,不可抵抗,不可血刃。戊来炳虽已举兵,但他反的是我,而不是兴安国,不会滥杀无辜,况且他外甥还是皇室之后,可承大统。”
“可是”七王爷和易舜还要再劝,被狼主打断,并示意他们退下,依令行事。
七王爷等离去不久,王后杨絮就匆忙赶来,她已经知道了戊来炳起兵的消息。
见杨絮前来,狼主一脸宠溺,问道:“絮儿又来视察我有没有勤于政务?”
杨絮浅笑一下,说道:“臣妾可不敢,只是来看看我的王有没有喝我亲手炖的汤。”
“汤?在哪呢?小徐子,你是不是把我的汤偷喝了?”狼主喊道。
“小的哪敢。”说话间小徐子端着汤就进来了,边走边应:“明明就是王上在商讨大事,不敢打扰。”
“快拿过来。”狼主接过汤碗,一口气喝下,说道:“嗯,絮儿手艺见长呀,汤里都放了盐呢。”
“什么?得,再也不给你熬汤喝了。”杨絮嗔怪道,撇转身不再理狼主。
狼主正要哄之,被急报打断,报称叛军离王城只有十里。
“这么快?”狼主自言自语,唤小徐子上前,说道:“小徐子,你可要保护好王后。”
小徐子愕然应道:“王上,小的没有武艺,如何能护得了王后?”
“我说你可以就可以,王后少半根汗毛,我唯你是问。”狼主假装厉色道。
哪知小徐子忽地就跪下了,以头抢地说道:“王上,小的没有本事,但是能给王上做甲,为王上挡刀箭。”
狼主无语凝噎,看向杨絮,他的眼神中,有不舍,有无奈,有难过。
杨絮靠在狼主肩上,为狼主理好衣袖,说道:“你不必挂心,絮儿就在后宫等你,与母后一起等你,等你来找我们,我再给你炖汤喝,一定不放盐,要你喝十碗!”
狼主点头答应,小徐子仍跪在地上抹泪。
“起来吧你,还哭上了,哭丧呢?”狼主打趣道,小徐子不起来,也不言语。
“好啦,你且起来,我交给你一项重要任务。”小徐子听说有任何,立即站了起来,眼巴巴地看着狼主,狼主又道:“你带人,去杨府将国丈全府上下接入后宫安顿,我在时,你帮我看护好大家。”
“还不快去?”见小徐子没动,狼主喝道,小徐子这又才急忙往外跑办事去了。狼主转而又对杨絮轻声道:“絮儿,母后未经过大事,不知章法,你现在是后宫之主,大小事务,全靠你做主了。”
杨絮点头应道:“我的王,你安心做你的事情,不论你做何打算,絮儿都将支持你、跟随你。”
狼主知道杨絮此言何意,也不再劝,点头表示应允。
杨絮临出门时,拍拍肚子,对狼主说道:“我们俩都等你哦。”
“啊?”狼主惊道,可没等他说出话来,杨絮已经蹦蹦跳跳出门了,领着丫头往后宫而去,待再也看不见狼主后,眼泪止不住流了起来,她知道,叛军逼宫,狼主凶多吉少。但她也已经打定主意,他走她也走,路上有伴,又有何惧呢?
只剩下狼主一人,此时恐惧和孤独才尽数袭来。经历再多事,心智再成熟,他也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双拳难敌四手。如此选择,只是无奈。若是有将可点,有兵可用,他又何需要孤身涉险?
戊来炳所率军兵不是雨觉寺的党徒,不仅人数更多,也更加训练有素。倘若当日雨觉寺一战,那些党徒有这些军兵一半战斗力,狼主和他的两百余金刀秘卫也不可能活着,况且现如今身边已经再无战力强盛的金刀秘卫。
话说戊来炳领兵从校场一路北上,目标是王城南城门。原本谨慎起见,计划行军两日,前军以重甲步兵缓步推进,防止被伏击。谁知一路上没有半点阻拦,也就加快行军速度,直奔王城。
日暮时分抵达,远远看见南城门大开,城上守军如常,怕是其中有诈,派斥候打探,确无埋伏。挥师入城,军阵浩浩荡荡沿主街经皎月广场,再入皇城,如过无人之境,一路上更是不断有整队近卫和皇宫守卫陆续加入,举兵时两万,到达宫门前时已经三万有余。
确定皇室尽数在宫中后,戊来炳下令将宫城团团围住,待明日天亮,诛君。
此刻的宫中,狼主一身素衣,独坐大殿王座。帝王卫队和部分皇宫卫士摆阵后宫,王后杨絮披甲坐镇,内眷內侍及杨府上下均聚于内宫。宫外叛军高唱军歌,声响震天,可见人数之众。
此情此景,宫内众人无不忧心忡忡。他们心中,待到天明,只需一盏茶的功夫,这场战役便能决定胜负,君王必死。
这个结果,狼主知道,王后杨絮知道,戊来炳知道,城中百姓知道。看来,狼主十五年的人生,已经走到了尽头,大罗神仙也难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