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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王后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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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婚是大喜,应当高兴才对。

    可是狼主心中却有他事,戊时入睡,亥时即醒。看着身边的杨絮睡得安稳,不忍打扰,轻手轻脚起身出了寝宫,在院中来回踱步。

    一道人影自宫墙上飞身而下,窜至狼主身边。狼主也不搭理,自顾自走着。

    人影正是暗中护卫的金刀秘卫,夏晟,夏右之的胞弟。

    夏晟说道:“我的王啊,春宵一刻值千金,你这大半夜的你出来作甚,害我瞌睡都打得不安稳。”

    狼主看了他一眼,说道:“瞎说,割了你舌头!”

    “嘿嘿,那可不好,我这舌头,还得为王上传话呢。”夏晟跟狼主差不多大,本来尚在集训中,在雨觉寺一战后,因金刀秘卫严重缺人,只好挑了些表现较好的先入队充数,承担起护驾的职责。虽然王城有近卫、皇城有皇宫守卫,宫城还有帝王卫队,但君王一直有金刀秘卫的贴身保护。

    看到夏晟,狼主想起什么似的,说道:“走,随我去应天府。”

    “应天府?”夏晟惊道,语调一下升高。

    狼主赶紧上前捂住他的嘴,并小心地看了一眼屋内,确认杨絮没有动静以后,才道:“小点声,就去应天府。”

    “王上,这个时辰林大人都歇息了,这两日他也十分劳累,就让他好生睡个觉吧。”夏晟小心翼翼将狼主的手从自己脸上移开,突然想起来狼主还有箭伤,忙上前扶住狼主,说道:“咦,伤呢?这看王上走路也没什么异常,我都忘记了王上膝上还有箭伤。”

    狼主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膝盖,又抬了抬腿,忍不住啊了一声,甚是疼痛,忙紧紧扶住夏晟的肩膀。见机会来了,夏晟劝道:“身体要紧,咱就不去了哈,回房歇着,要是王后姐姐怪罪下来,我等可担不起。”

    “走。”狼主说道。

    “诶,这就对啦。”说罢,夏晟扶着狼主就往屋里去。一步还没迈出去,就被拖了回来,又被狼主转了个方向,示意往宫门处走。

    虽然平常里狼主跟金刀秘卫关系甚好,没有君臣之别,但王命仍然不容违背,见狼主坚持,夏晟也不好再犟,学夜莺叫了一声,宫墙四周陆续飞身下来七八个人影,看年纪,均跟夏晟相仿,其中更有三名女卫。

    狼主看了一圈,指着三名女卫说道:“你们三留下,我寝宫里外堂有座椅,你们去那歇息,不要吵醒王后即可。”

    三女卫拱手推辞道:“谢王上隆恩,我们在墙上就可以。”

    “让你们去就去,要是让王后知道你们在宫墙上守着,那我反正你们进去就是了,不去以违抗王命论处。”狼主以命令的语气道。

    女卫们这才答应,在狼主的注视中,一步三回头地进入寝宫。

    狼主这才在夏晟和其他几名秘卫的搀扶下,直奔应天府。

    近卫军已经接管了应天府的防务,除了固定岗哨,还配备了巡逻队。近卫军哪里认得君王,又是夜里,只见几个人影往应天府而来,即紧急发号,一时间两队近卫全副武装冲过来,将君王等人围在正中。

    为首的一名近卫上前问话:“尔等深夜到此作甚,报上名姓、籍贯。”

    夏晟上前应道:“王上驾临应天府,接驾!”

    近卫迟疑了一下,问道:“王上?可有凭证?”他大抵是不相信君王会在半夜、又是在没有全面护卫的情形下亲临应天府。

    狼主一行人临时出宫,夏晟秘卫担任夜间保护任务,未着金甲,也未带令牌。这一下确实说不清楚。

    “你去通传林得贤,让他来见我。”狼主道。

    为首这名近卫也不敢迟疑,忙吩咐人进府通传,自己则携同其他近卫看着狼主等人。

    夜风袭来,有些阴冷,似是入秋了。

    很快,林得贤随近卫前来,近前认出是狼主,急忙行跪拜礼,近卫们见得,亦下跪请罪。狼主免了他们的礼,恕他们无罪,然后在林得贤的引路下,进了应天府。

    “好险!”拦住狼主的近卫们纷纷感叹。

    “王上,不知您深夜驾临有何指示?”林得贤问道。

    “来得倒挺快!”狼主上下打量一番林得贤,问道:“应天府受袭,林大人可曾受伤害?”

    “谢王上挂心,微臣正在处理些事情,听得王上前来,这就立即出来迎接了。当日事发时微臣正在入宫面圣的路上,躲过此劫,只是府上一众官员丫头,折了半数,微臣日里也递了折子,想必是王上事务繁多,尚未过目。”林得贤说起时,止不住地叹气。

    “夏右之如何?秘卫机要处如何?”狼主问道。

    林得贤答道:“夏统领尚安好无恙,秘卫机要处虽有损失,但人员安全,据说已经恢复正常运转。”

    “那就好,夏右之在何处?带我去见他。”狼主问道,又想起一事,“林大人,前日你送进宫的箱子,是杨老神医给你的?”

    林得贤倒是忘了此事,经狼主一说,蓦地想起来,应道:“确是杨老神医托微臣转交与王上,只是没有说明箱子中为何物,也没说为何要交与王上,只嘱咐微臣一定带到。可遇袭之后,杨老神医就不知所踪。”

    “不知所踪?什么意思?”狼主语气急促,问道。

    林得贤不敢怠慢,据实应道:“当日在贼寇撤走以后,微臣当即就遣人搜索府衙,清点伤亡人员,寻遍了全府上下,没有见到杨老神医,他所住客房没有打斗痕迹,想来应当安全。”

    狼主追问道:“可有人见到贼寇是否掳人?”

    林得贤应道:“据周围目击百姓所言,贼寇撤走时非常匆忙,四散而遁,应该没有劫掳人质。”

    “那依你看,贼寇为什么会突袭应天府?”狼主问道。

    “府上丢了些金银细软,这些都是上缴得来的赃物,入册后将上缴户部。”林得贤应道,“不过贼寇们似乎并不冲着钱财而言,还待微臣继续追查。”

    “行,那我让文卫配合你。”狼主又道。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来到夏右之卧室外,狼主让林得贤下去歇息,然后自己趴着门缝看屋内的情况,什么也没有看到,正要唤夏晟,一回头看见林得贤也跟着自己往里瞅。遂问道:“林大人怎么还在此?”

    “王上在看什么?夏统领房里就他自己。”林得贤反问道,又补充说,“夏统领不好女色,不好女色。”

    狼主尴尬一笑,说道:“我找夏右之有要事,林大人先忙自己的事情去?”

    林得贤点点头,还是一脸迷茫地走开了。

    见林得贤走远,狼主这才放心推门进屋,前脚刚进,房门后脚就被夏晟关上了。

    狼主转身复打开门,问道:“你们怎么不跟进来?”

    “王上说有要事相商,我们就不方便进去了吧。”夏晟应道。

    “唉,这一点你们就比不了夏右之。”狼主叹道。

    夏晟小声回道:“要是我们能比他,那不人人都是统领了?”

    狼主听得真切,瞪了夏晟一眼,也不管他们,转身往夏右之床榻走去。

    夏右之虽然重伤未愈,但经过近半月的休养,本身又是常年习武之人,体魄强健,已经恢复三成,早在狼主和林得贤等人近前之际就已经醒过来,众人对话都已了然于心。

    狼主入屋见夏右之躺在榻上,似乎睡得安详,于是放轻脚步,快要近到榻前时,突然飞来一个枕头,急伸手接住,瞬间大喜,也不顾仪态,叫道:“好你一个夏右之,装睡偷袭我!”正要反击时,才发现其实夏右之只能半支起上身,也就收了手。

    “王上,你可安好?”夏右之费力起身,上下瞧了好几遍狼主,几乎要把狼主整个人看透。所有的金刀秘卫都非常忠心,都能为君王献出自己的生命,但夏右之不一样,他不仅会为君王献出生命,甚至上刀山下火海、承受这世间极痛都愿意。为什么?说不清楚,他只是认为值得。

    “我很好,一点事都没有,还杀了戊直,娶了杨絮。”狼主强忍着膝上箭伤的痛,吃力地坐到榻边。

    果然狼主身上毫发无伤,刚才又接住了枕头,夏右之这才安心下来,因为刚才蓄了力气扔“暗器”,这下支撑不住,躺倒榻上,大口喘着粗气。

    待夏右之缓过来,问道:“王上为什么深夜来此?”

    狼主回道:“因为想你了,这几日事情太多,没顾上来看你。”

    “是啊,今夜可是王上的洞房花烛夜呢,都来看你了。”夏晟在狼主身后接话道。

    “这样如何是好,我怎地对得起杨小姐不,是王后。”夏右之面露愧色。

    “休要听他胡说。”狼主打断夏晟的话,说道:“絮儿劳累一天,早早歇息了,我这是挂念你,一定要来看看。”

    夏右之一时不能言语,竟流出泪来。一国之君的关心,让这个男人着实感动。

    沉默良久,狼主起身,对夏右之说道:“你好好养伤,伤好了我们一起骑马去。”

    “可是王上,你说你杀了戊直?那日雨觉寺,戊直被你放走了啊。”夏右之问道,他并不知道近来外面发生的大事,因为狼主嘱咐过要夏右之安心养伤,在他好起来之前不允许告知他近来时事,因为王上知道,一旦夏右之知道这些事情,必然会有所行动,对他养伤不利。

    “啊对,戊直在乱军交战中被射杀,死了。”狼主回道。

    “那他老爹,会不会反?”夏右之忧心道。

    “不会,戊来炳躲着还来不及,他也不敢玷污了他戊家护国铁卫的名声。”狼主并没有说真话。

    又道:“你好生休养,早日康复起来,为我看住戊来炳。”

    夏右之连连称是。

    别了夏右之,出得房门后令夏晟关上房门后,狼主在院中站了很久,离开之际还回头看了数眼。

    回宫路上,夏晟问道:“王上,你真是只为了看一眼我哥?”

    狼主点头,表示认可。

    “真好,哪天我受伤了,不知道王上会不会半夜来看我。”夏晟心想,他当然不敢说出来,因为他一直知道兄长夏右之与狼主之间的关系,他们可是真正出生入死过的战友。

    狼主确实是只为了看一眼夏右之,在他心中,夏右之就是一个兄长,比自己家人还护着他。他还是太子时,夏右之就为他鞍前马后,继位后为他当牛做马,任劳任怨,还随他出生入死,从未想过撤退半步。

    之所以要深夜来访,是狼主害怕以后再没有机会了。戊来炳必反,他知道。他甚至掌握了戊来炳调兵遣将的信息,可他毫无办法。他的身边,可遣卫士不过千余,而近卫和皇宫守卫中,有多少戊家的人不得而知。战事一起,这些人是倒戈还是杀敌也是未知数。

    总之,摆在狼主面前的是一个死局。

    自作自受?狼主这样想过,但他着实无路可走。从他出生在皇家那一刻起,从他是太子那一刻起,这个死局就已经形成。或者说,有他无他,这个死局都在。不管是赐死戊汇安,还是杀死戊直,都只是这死局中的一个极其微小的部分,并不影响整个大局。

    在这个局中,或早或晚,都一定有戊家这场叛乱。怪就怪当年建宫城时要一同修建将军府,又特恩大将军可以世袭。自古皇家与开国功臣,能和平共处的有几个?

    回宫后,狼主见杨絮仍安睡在榻,遂遣散屋外武卫,脱下衣物发现膝上箭伤崩裂,血染红一大片,于是一瘸一拐走进内室,取出药箱预备自己上药。

    正坐定调整好姿势,杨絮就进来,二话不说,为狼主清理伤口。

    见杨絮脸色不好,狼主不敢吱声。待处理完毕,杨絮才道:“好了,上床睡觉了,跑了一夜赶紧歇着。”

    狼主这才松了口气,忙由着杨絮搀扶,倒床就闭上眼装睡。杨絮心里暗自发笑,给狼主盖上被子后,自己则去内室将脏了的衣物收起来,并放回药箱。一切处理妥当,才回躺到狼主身边,发现他已经睡了过去。

    这敢单骑闯将军府、数骑杀贼寇的一国之君,竟然会在王后面前唯唯诺诺,王后在上,纳妃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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