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茶肆立案
新君与二百余骑金甲秘卫回程并未原路返回,而是抄了近道。
文武众臣乘坐的马车脚程慢,近卫骑军日常训练不勤,行军速度仅比众臣的马车稍微快一点,等着一队人马赶到校场,新君早已阅兵完毕回了王城。
无奈,与大将军戊来炳简单交接后,又急转回城,疲惫不堪,嘴上不敢,心中都暗骂新君,这不,王驾没跟上,倒在路上折腾一天,还不知回王城以后将要面对些什么。没有人了解这个新君,不知其秉性。以前新君还是太子的时候,体弱多病,闭门谢客,百官们对这个太子也没有什么期待,二皇子出生以后,群臣都看好二皇子。
跟太子相比,二皇子优势明显。光是身体健康这一项,就胜过了太子太多,还莫说二皇子的生母戊皇妃,既有太师戊汇安的支持,也有大将军戊来炳这个强大的后盾,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二皇子都是继承大统的最佳人选,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谁也没有料到二皇子遇刺身亡。虽然都传言说是敌国势力为瓦解兴安国所为,但也有传言说是太子所为,因为太子认为二皇子对自己是个威胁,所以痛下杀手。
进了王城,新君至一个茶肆停下。
茶肆掌柜见来的是一众金甲骑士,观察一番,一眼看出新君地位不一般。如何不一般?其余金甲骑士均横刀立马,甚是严肃,唯有新君,不论是神态还是行为,都十分随意,若不是长官不敢如此,忙迎上前对新君请道:“军爷,小肆茶水朴素,怕入不得军爷的口,请军爷手下留情。”
掌柜说罢,自怀中取出十两白银,半掩半饰地塞给新君。
新君见掌柜这般行为,甚是疑惑,问道:“掌柜的你好生奇怪,我来你这喝茶,该我付钱于你,为何你却给我银两?”
掌柜忙又从怀中取出一些碎银,面露难色说道:“军爷,小肆小本经营,真是拿不出更多,求军爷高抬贵手”
新君仍是好奇,说道:“我问的是你为何给我银两,你还越给越多,这是为何?把我当强盗?”
掌柜见这管事的不收银两,忙跪下求饶道:“军爷饶命军爷饶命,小人真的拿不出更多,这几两碎银,还是一个月的毛利,除去本钱真是养家糊口都难,上月军爷们手下留情,小肆才苟延残喘到了今日,军爷您就可怜可怜小人,上有老下有小”
新君打断掌柜的话,说道:“你这掌柜好生奇怪,下跪做甚?赶紧起来,开门做生意倒给我钱?不过,你说什么上个月?详细说来。”
掌柜自然不敢起,以头抢地,答道:“上月皇宫守卫戊副统领带军爷们来小肆已经收了三个月的治安费”
新君问道:“什么?皇宫守卫?戊副统领?戊直?他收你治安费做甚?你且起来说话。”
掌柜哪敢起,仍要磕头求饶。新君看不过去,一把将掌柜抬了起来。掌柜毫无防备被新君一提,没有站稳,往后跌去。新君见状,急忙飞身上前,拽住掌柜,为防他又摔倒,便将其按坐在长凳上。掌柜欲站起来,被新君压住肩膀,被强迫坐下。
经历这么一遭,掌柜已经吓得全身颤抖。
新君见状,心里过意不去,料到应是自身的金甲,本想斥责掌柜莫要如此,见状也不好再说,遂轻言说道:“掌柜你莫怕,我们只是赶路口渴来喝碗茶,你说的皇宫守卫收你治安费,你且给我细细说来,我给你做主。”
掌柜连连摆手道:“军爷好意,小人心领了,军爷若是喝茶,小肆都是寻常百姓喝的茶水,怕怠慢了军爷。”
新君奇道:“寻常百姓喝的茶我们也喝得,你先上茶。”
掌柜仍然害怕,但也不敢不从,立即转身进屋提茶水去了。
新君唤来夏右之道:“你看明白了吧?你去,把应天府尹林得贤叫来。也去把戊直给带来算了,戊直先放放你也别去了,让李嘉去,他快。”
夏右之遂对金刀秘卫喊道:“李嘉出列。”
李嘉下马上前应道:“在。”
夏右之道:“你速去将林得贤叫来。”
李嘉应道:“喏。”遂转身上马疾驰而去。
掌柜双手提茶出来,身后跟着一个大着肚子的妇人抱着一摞碗。新君见状,立即上前要从妇人手中接碗,夏右之看到新君上前,也赶紧上前帮忙。妇人见眼前金甲骑士来接碗,被吓得后退,却未站稳,往后倒去。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人影掠过来,扶住了妇人,妇人手中的碗向前滚落,被上前来的新君接住。
刚将茶壶放到桌上的掌柜见此情形,吓得几乎哭喊出来,急忙疾步到妇人身边查看情况。
扶住妇人的是一个年轻公子,生得唇红齿白。他给妇人把了一下脉,对掌柜说道:“夫人不碍事,放心吧。”
掌柜和新君都同时松了一口气。新君打量了一番年轻公子,摇了摇头。
年轻公子见新君摇头,遂问道:“你这人,摇头作甚?”
掌柜见年轻公子这么对金甲骑士说话,忙道:“小公子,军爷一定是对小人摇头,怪小人眼神不济,害你们受累了。”
年轻公子对掌柜说道:“掌柜你莫怕,今日我给你做主,莫怕这些军士。”
掌柜吓得赶忙制止,说道:“公子切勿开玩笑。”
新君摆摆手,对妇人说道:“夫人莫怕,我们只是来喝茶水,莫惊慌,保重身体。”
妇人一脸惊恐,不敢应话。
年轻公子对新君道:“你看你,吓到人家了。”
新君自己走到桌边,倒了一碗茶,一饮而尽,又倒一碗喝下,转身对身后金甲骑士说道:“都来喝茶,碗不够,依次喝,将就一下。”
金甲骑士们遂有序过来喝茶,两壶茶水哪够两百个人喝啊。
新君说道:“你们都先散去吧,留十个人就行了。”
夏右之走到新君耳边附耳道:“王上,雨觉寺叛党众多,怕有耳目”
新君道:“哎呀,你就像个小娘子,那留一队吧。”
夏右之还要说话,新君低声对他说道:“再说,再说治你个忤逆之罪。”
夏右之只得对金刀秘卫下令道:“一队留下,其余回营。”
待其余金刀秘卫离去后,新君问道:“你们还有谁没喝茶水?”
一金刀秘卫应道:“茶水喝过了,倒是有点饿了。”
夏右之斥道:“你这小厮”
新君说道:“我也饿了,你去弄点吃的来。”
又对金刀秘卫说道:“你们都去。”
夏右之对金刀秘卫们说道:“还不快去,快去快回。”
新君对夏右之说道:“你也去。”
夏右之说道:“我不能去,我得在你身边。”
新君说道:“信不信我”
夏右之接话道:“莫说那个,就是凌迟我也不走。”
新君摆摆手,道:“怕你了,你是主子我是主子?还不听话了都。”
年轻公子在旁边咯咯发笑。
新君看他一眼,说道:“你说你,一天了,你还在这作甚?不回家不怕爹娘担心你?”
年轻公子噘嘴道:“谁让你出城不带我?”
新君道:“莫闹,我去虎口,哪敢带你。”
年轻公子应道:“莫说虎口,就是油锅我也敢去。”
新君道:“那我这不全身而退了嘛。”说话间看了一下妇人,又道:“你何时才能如此?”
年轻公子不解,正要发问,但见新君看着妇人,瞬间明白过来,低头甚是娇羞。
新君又道:“看了我没事,安心了吧?你且回去,晚些时候我去找你。”
年轻公子嘴里嘟哝,倒也不拒绝,起身飞快而去。
见年轻公子离去后,夏右之奇道:“此人竟有些眼熟,不知谁家公子。”
新君笑道:“你太眼拙,凭你此等眼力,贼人在你跟前都认不出。”
夏右之不知作何回答,只好自己苦想。
新君对掌柜说道:“掌柜的,你且告诉我,你说的治安费是怎么回事?”
掌柜忙应道:“军爷您看您这甲式,不像是皇宫守卫小人从来没见过您这甲式,可是小人不敢说啊。”
新君道:“莫怕,你且说便是,我给你保密。”
掌柜听罢正要说话,旁边的妇人扯了扯他的衣角,掌柜领会其中意图,遂说道:“小人谢过官爷救命之恩,小人一切都好,一切都好。”
见掌柜不敢说,新君也不便逼迫,便不再言语,喝起茶来。
不久,出去找吃食的金刀秘卫们陆续回来,但手中要么拿着馍馍要么拿着大饼,没有一个像样的饭菜。夏右之见得,问道:“你们带回来这些,如何吃得?”
金刀秘卫们纷纷答道:“没钱呀。”
夏右之欲言又止,新君倒是笑得欢实,把两个空碗往桌上一摆,说道:“来,一人分一点,把这两个碗装满。”
秘卫们便过来,这个掰一块馍馍,那个掰一块饼,很快就放满了空碗。新君把其中一碗端给夏右之,说道:“都吃吧,饿一天了。”
金甲军士们便或站或蹲,啃起手中的馍馍、饼来。
掌柜及妇人看在眼里,一脸惊讶,他们确实不信,这金甲军士们,随便一句话就能在王城最好的酒楼大鱼大肉,何苦这般?
新君确实是饿了,吃这“百家饭”都津津有味,还不忘给其他秘卫们递水喝。
掌柜轻声对妇人说:“你看他们,跟之前那些军爷也像不也不像,像的是为首的也对其他人不错,不像的是这些军爷吃的是干粮,若是那些军爷,这哪能入口啊。”
妇人点头。
金刀秘卫们还没吃完手中的东西,被派出去的李嘉就带着应天府府尹林得贤来了。林得贤脸上还留有疤痕。在路上李嘉已经告知林得贤太子继位的事情。因此,见了新君,林得贤就行跪礼,请道:“参见王上,请王上恕臣远迎之罪。”
王上?掌柜与妇人听得真切,吓得忙要下跪。新君厉声喝道:“坐着,别跪。”
掌柜和妇人才没敢动。
新君让林得贤起身坐到旁边,边吃碗中的东西边道:“林大人,王城,君王脚下,竟然有皇宫守卫收治安费?你可知情?”
林得贤回道:“启禀王上,臣知晓,但没有百姓报案,臣”
新君道:“没人报案你们就不作为?”
林得贤应道:“律法是这般,须有报案人,官府才能出动。”
新君问道:“律法?都这般行事,要你应天府何用?”
林得贤应道:“王上,不是臣不作为,那是戊副统领的皇宫守卫,受兵部直管,臣无权管辖,臣发通告函数次,均没得到兵部回应。”
新君道:“兵部何人主持?”
林得贤应道:“回王上,兵部尚书戊清。”
新君问道:“戊清?戊家人?”
林得贤回道:“回王上,臣不知。”
新君换来夏右之,道:“你派人查一下这个戊清。”
夏右之刚好咽下一口馍,正及嗓子口,被新君一吩咐,忙做答,声音未发出,馍碎入了嗓子,呛得眼泪纵横。
新君笑道:“你一堂堂副统领,这般模样。”
金刀秘卫们均笑起来,夏右之想要制止,奈何说不出话来,只能干瞪眼。
新君转身对掌柜说道:“掌柜的,林大人来管你们的事,你敢不敢报案?敢不敢作证?”
掌柜看了一眼身边的妇人,犹豫片刻,答道:“小人不怕,只是贱内身怀六甲,小人担心”
新君道:“你敢就行,其他不用担心。”
既然君王都这般说了,也不惧怕什么,掌柜遂起身行礼道:“王上,林大人,小人愿为证人。”
新君道:“真是放肆,夏右之,带你的人先找个酒楼吃饱喝足,持朕令牌去校场传我口谕,戊来炳须勤加练兵,未有圣谕不得擅离,违令者斩。”
夏右之行礼道:“喏,可是王上,我们没钱吃饭啊。”
新君叹了口气,摊手道:“我也没钱,林大人林大人这两袖清风,也没钱。”
林得贤听得也觉尴尬,他确实没钱。
掌柜忙道:“王上若不嫌弃,小人这里有十来两白银,应该够军爷们”
新君伸手过去道:“也行,你给我吧。”
掌柜便把怀中银两尽数给了新君,新君转交给夏右之,道:“去吃顿好的吧,天黑路远,都去,有个照应,若校场有变,见机行事,记住,安危最大。”
夏右之接过银两,应道:“可是王上您您的安危。”
新君说道:“这不必担心,稍后我去找絮儿,尔后自行回宫。你可别再说了,赶紧去。”
夏右之领命带这一队金刀秘卫三十人而去,临走前对空放了信号,召其他金刀秘卫前来。
新君对林得贤说道:“林大人,你也先回去吧,非常时期,只好让你受累了。”
林得贤行礼道:“为王上行事,鞠躬尽瘁。”
人们都离去后,新君也起身要走,临走前自腰间解下玉佩,欲递与掌柜,想了想又放在桌上,对掌柜说:“掌柜的你先收下这玉佩,当我借你白银的抵押,不算抵押,质当,你且拿它换银两去,好生照顾夫人。”
说罢新君上马离去。
掌柜与妇人朝新君离去的方向长跪不起,喃喃道:“老天爷开恩,老天爷开恩,当今王上驾临,是我们几辈子修来的福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