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那年初遇
粼港镇的房子都是石头堆砌的，矮小又拥挤地堆在一起，石街小巷阡陌纵横，交错相通，一个不小心就会迷失方向。
镇子上的建筑本来就有些年头了，新改造的地方还特地做得古色古香，只是没有年代的洗练，显得很是突兀。
鲜艳明亮的色彩硬生生地插入古城风貌，破坏了原有的雅致韵味，同是一条街，竟呈现出两种不同的风景。
沿着青石街走去，有很多小吃店，但大多都是炸海鲜饼，海鲜烧烤之类的。唐赫买了两根鱿鱼串，分给白澍一串，两人边吃边逛。
白澍出现在巷口的时候，季予寒就看见他了。虽然隔了有七八米远，但他确信自己没认错。
夸张的红黑色外套，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永远是大一个码子不合身的。白澍手里拿着一串啃了一半的烤鱿鱼，站在奶茶店门口正点单。
他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就是在这个热情淳朴的小镇上。
白澍当时也是这样站着，只不过季予寒赶着跟人见面，跑得急没刹住车，把他刚插上吸管的奶茶撞翻了，泼了两人一身，鱿鱼串也掉到了地上。
“你你你没事吧？对、对不起。”季予寒手忙脚乱地从白澍身上爬起来，不知所措。
白澍站起来刚想骂人，一抬头看见季予寒唯唯诺诺的样子，好好的一张漂亮脸蛋吓得嘴都发白了，不忍心说什么重话，“走路怎么不看路？”
“看、看了……”季予寒就是这样，你问什么他都跟你实话实说。他这话一出，就看见白澍脸色变得更差了，连忙补充一句，“就是脚没刹住……”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哈？！”白澍不喜欢做错事的人还跟他顶嘴。
“算了算了，白哥别气。”唐赫伸手拉了拉白澍的衣袖。
“没没，对不起，我赔你两杯。”说完，季予寒转身冲到吧台准备点单，想起来没问白澍要喝什么，又回头问他，“你喝什么？”
“你看我他妈还有心情喝吗？”白澍甩了甩泼了半杯奶茶的手，从好心路人手里接过纸巾擦起了衣服。
这件衣服是他上周新买的，刚拿出来穿就被泼了半杯奶茶，也不知道洗不洗得掉这污渍。
季予寒知道自己闯了祸，眼前这个大男孩看起来脾气还不太好的样子，他心里怕的要命，表面还故作淡定地说，“那你说吧，要我怎么赔？”
白澍挑了挑眉，抬起头有些佩服地看了他一眼。其实他也没那么斤斤计较，但既然他这么说了，就顺着他的话说：“你等我擦干净先。”
字里行间都是要秋后算账的意思，季予寒咬了咬唇仰头道，“好的。”
“算了吧，白哥。”唐赫一边抓住白澍的胳膊，一边对着季予寒使眼色，叫他把握机会赶紧走。
季予寒攥着双拳，站在两人面前丝毫没有要逃走的意思。
他不是看不懂唐赫的眼神，也不是给白澍吓傻了，只是单纯的不想逃避。做错了事，就要承担责任，这是他的原则。
“你抓着我干嘛？”白澍扯了扯手，一脸问号。
“怕你又摔了？”唐赫松开手，胡扯了一个他自己都不信的理由，说到最后反倒成了问白澍。
“粼港的风把你吹成傻逼了？”
“……”
白澍把擦过的纸巾揉成一大团丢进奶茶店门口的垃圾桶，这才又抬头看着季予寒。但他马上就发现，这个人明明怕的要死，还偏要装作镇定，长长的睫毛还在打颤，像是两只小蝴蝶扑朔起飞。
他有些鬼迷心窍，“赔什么都行吗？”
季予寒怔了下，“只要我能赔得起。”
“那好，陪我们逛逛。”
白澍的话季予寒听进去了，却花了足足两倍的时间才听明白，“啊？”他要他赔的东西居然是陪他们逛街，这比打他一顿还不可思议。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理解错了，季予寒的目光移到唐赫脸上，见他也是为之愕然。
唐赫认识白澍的这一个月时间里，还没见他对惹到他的陌生人这么好脾气过。原来世界是真的偏爱长得好看的人，如果不是因为那张脸，恐怕早被白澍按在地上揍了。
一想到一个一米八几的男人骑在身上，左一拳右一拳发狠的画面，唐赫就肉疼。他拍了拍季予寒的肩膀说，“兄弟，感谢你妈给你生的这张脸吧。”
“啊？”季予寒不明所以。
“还他妈愣着干嘛？！”白澍已经往前走了几步，回头见两人还愣在原地不动，有些不爽。
唐赫立刻反应过来跟上去，季予寒刚抬起脚，可又想起他是来找人的，战战兢兢地说：“那个，我可不可以先跟我朋友说一声？我本来约了他的。”
“那就一起吧。”
得到白澍的允许，季予寒又询问了一下他朋友的意见，最后四个男生在镇上迷路了，在胡同巷子里绕得晕头转向。
在粼港，导航就跟失灵了一样，一眼望去全是路，再一看又全是建筑，根本没法判断，连走在哪里都看不出来。
白澍万万没想到，他自以为是抓了两个免费的地陪，结果竟然是一年才来个一两回的“外地人”。
两人的相处方式在白澍眼里看起来都有些拘束，刚见面那会还差点没认出对方，又惊又喜的。半路好像还讨论了半天名字，根本不像是朋友。
“白哥，你非洲哪个部落的啊？”唐赫拉住白澍的袖子，看着前面两个背影悄悄说，“街上那么多人，你就偏偏能抓到不认路的，还一抓抓俩。”
白澍冷冷地扫了他一眼，“食人族的部落。”
唐赫见状乖乖闭嘴，他怕他再多说一句，他就成了食人族今天的下酒菜了。
“非到极致就是欧，懂吗？”难道他还不欧吗，这么多粼港人在那站着，他却刚好抓了这两个“外地人”，这不是欧是什么？
“我也想说懂，可你的欧不全是氪金来的吗？”唐赫一想到前几天白澍抱着个手机一笔一笔地砸钱去抽宝箱，最后勉强出了个有用的装备后就想笑。
但白澍的一个眼神，让他又憋回去了。
等他们终于从错综复杂的巷子里绕出来时，早已经过了饭点。就附近随便找了家面店，点了四碗海鲜面吃得如狼似虎。
鲜香的黄鱼是先煎后烧的，外焦里嫩，面里还烫了刚从海里捞上来的虾和蛏子，这是他们平时在其他的区域都没吃到过的美味。
“不愧是沿海地区啊，连海鲜面都这么好吃！”唐赫吃完打了个嗝，舔舔嘴唇回味无穷。要不是还有两个不认识的人在场，他直接问白澍要不要再点一碗分着吃。
“饿死鬼投胎都没你吃得急。”白澍看了看唐赫连汤都喝见底的碗，再看看自己吃了半碗的面，“怎么不烫死你。”
唐赫摸摸肚皮，一个劲傻笑。
等大家吃饱喝足后，谁也走不动路，瘫在椅子上大眼对小眼。
最后还是季予寒先起来去付账，他对早上的事耿耿于怀，想帮他们一起付了钱都当作是赔偿道歉了。
他的举动很快就被白澍识破，于是起身拦住他，“不需要，你已经赔过了。”
陪他们逛街，然后带着他们迷路，在巷子里盯着导航怀疑人生。
“那也算吗？”季予寒干巴巴地看着他，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白澍坚定地说：“算。”
刚才进店看菜单的时候，白澍就看见他漂亮的大眼睛眯了一下，闪过一丝丝的不情愿，知道他嫌贵，但仍硬着头皮点了和大家一样的。
三十几块钱的一碗面，对白澍来说只够买盒进口柠檬糖，但对眼前这个人来说恐怕不是小数目了。白澍心底的弦到底是触动了一下，不忍让他花这个钱。
季予寒盯着这双过分好看的眼睛，根本无法挪开目光，他看见眼中倒映着自己的身影，而这双眼睛应该也看到了他眼中的自己。
“你们还付不付钱了啊，到底哪个来付钱？别站我前面含情脉脉了。”收银台大妈不耐烦地敲着台面，把两人的视线拉过来。
“来了来了，我付我付。”白澍掏出钱包走过去，没一会儿就替大家都买了单。
想赔钱不成，还倒欠了一笔账。季予寒哭笑不得，想着等等请他们喝杯奶茶，他不想亏欠别人，更何况还是陌生人。
“话说我们走了一早上，还没好好认识一下呢！”唐赫看着两人回来拉开椅子坐下，先开口做自我介绍，“我叫唐赫，唐诗的唐，显赫的赫。”
说完，他又指着白澍跟对面二人说：“他是白澍，白色的……”
“行了行了，谁会这么介绍。”白澍打断他的话，“白澍就行了。我们是从梧桐处过来玩的。”
“啊，梧桐处！”季予寒的朋友比他还惊讶，又带着一些激动。
“怎么了？”白澍看着他的反应疑惑不解。
季予寒冲他摆摆手，解释道：“没什么，因为我也是梧桐处来的，我叫季予寒。”
“季……予寒？”白澍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这个名字不常见，但他却觉得莫名熟悉，像是在哪里听过，而且不止一遍。
“我擦……”唐赫率先反应过来，惊恐地看着他，“你是北高校草？！”
来自梧桐处、叫季予寒的美少年，唐赫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北高校草，或者说除了北高校草他再也想不到第二个人。
刚才唐赫就在想，这人长得眉清目秀，美如冠玉，随便往哪一丢都能有超高的回头率，不知道是哪家的校草，结果竟然是他们家的。
他不是没见过季予寒的照片，但匆匆一瞥就忘了，现在北高校草本人就站在眼前，他们还没认出来。
“操……”白澍经唐赫这么一说，还真想起来了，他们班女生天天挂在嘴边的名字，能不熟悉吗？
季予寒先是讶然，然后脸在一瞬涨红，像个熟透了的水蜜桃，小声说：“他们瞎起的别当真。”
“予寒你在梧桐处这么出名吗？”季予寒朋友怔怔地看着季予寒，虽然他小时候就觉得他长相出挑，要是哪天被星探挖去当明星都不奇怪，但他没想到他一个高中生在梧桐处已经大名鼎鼎。
“没有没有。”季予寒连忙否认。
“我们也是北高的，我们是高一新生，久仰大名啊学长。”唐赫把右手作握手姿势伸过去。
季予寒也忙把手伸过去跟他握了握，“不敢当不敢当。”
唐赫收回手后又看了看季予寒的朋友，“这位？”
“我叫夏焱，夏日炎炎。”夏焱说完顿了顿，又改正说，“是夏日炎炎的夏，三个火的焱。”
“这么多火。”白澍挑眉道，“命里缺火？”
“是啊，本来我姓林，叫林焱，小时候可倒霉惨了。然后有一天我妈去庙里，算命的大师说我这名字起得可真好，三把火把林子给烧了，再烧下去都活不过十八岁了。”明明是不幸的童年，却被夏焱说得像是在炫耀，“我妈一听那还得了，回家就把姓改了，我爸可气坏了，说她封建迷信哈哈哈哈……”
“……”三人呆一言难尽地看着他，深表同情。
“嗐，现在改了跟我妈姓了后简直运气爆棚。”见三人欲言又止的样子，夏焱笑得有些得意忘形，“而且我妈这姓还自带buff，莫名又多了一堆火。”
说到运气，唐赫忍不住瞅了眼食人族白澍，然后被瞪了回来。
“不过你们还真是有缘，都是北高的。”夏焱的目光在三人身上游离，撑着下巴忽然笑了起来，“干脆来个粼港三结义吧，北高三帅？”
话音未落，空气就冷了下来，活脱脱的聊天终结者。
尴尬了半天，唐赫才憋出一句，“那你怎么不来？”
“我不是北高的呀。”
唐赫听完想直接给他颁个奖，聊天艺术家。
那天下午四人随便逛了逛，险些又在巷子里迷路。最后还互换了联系方式，还拉了个群，约定第二天若是大晴天，就去沙滩溜达溜达。
季予寒在群里不太说话，只有人找他才会开口，白澍偶尔冒出接几句话，基本可以当作是唐赫和夏焱的私聊来看了。
他们像是有聊不完的话，连晚饭吃了什么都要拍给对方看看，季予寒默默地将消息推送设置成免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