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碧海白沙
来粼港的第二天,四个少年如愿等来了晴天。或许按照夏焱的话来说,他是真的运气爆棚,他说要大太阳,大太阳就出现了。
唐赫的父母不放心他们几个孩子去海边玩耍,便跟在他们后面像两个默默守护的护卫。
唐赫觉得这完全就是多余的,但二老执意要此,他也没再坚持。
太阳出来以后,海风吹过来也是温和的,白澍挽着裤脚提着小白鞋,一深一浅地走在白海滩上。
“下次知道带拖鞋了吧?”唐赫觉得他很搞笑,来海边居然不知道带双拖鞋,忍不住要调侃他。
“你好烦啊。”白澍无可奈何地笑着,如果不是他父母在后面看着,他想拎着鞋子往他脑袋上来一下。
他们到约定地点的时候,季予寒和夏焱已经在一个阳伞下等他们了,还铺了一条亚麻餐布在沙滩上,并贴心地备了水。
见他们过来,两人挪了挪摆得乱七八糟的东西,给他们腾出地方来坐。
“这是什么?”白澍一只手往麻布上放鞋,另一只手已经去扒一个超市购物袋了,扒开发现是一些零食。
他抬头看向季予寒,明知故问,“你买的?”
季予寒点点头,“昨天还请我们吃饭,今天是该我们来请客。”
白澍没想到他这么在意这个,就没再说什么。像是为了表示自己真的不在乎这些礼节,一屁股坐到他身边,顺手就从袋子里拿了一盒pocky吃了起来。
白澍不爱吃零食,但pocky除外,他也说不上来具体为什么,就是觉得一点一点吃掉的感觉特别解压,好不好吃不重要,重要的是吃的过程。
不远处,夏焱和唐赫已经挽起裤腿光着脚踩着冰冷的海水走来走去了,开心得像两个没长大的小孩,就差伸手下去互泼了。
唐赫的父母并肩走在白沙滩上,不一会儿功夫就走出去老远了。
“你不去吗?”白澍叼着一根pocky扭过头来,好奇地看着季予寒。
“不去,我不喜欢动。”季予寒懒洋洋地眯着眼看着那两个小孩。
“这么懒?”校草成绩好他是知道的,他不喜欢动倒是第一次听说,还是从本人嘴里说出来的。
“不是懒,是怕麻烦。”季予寒不承认自己懒,他读书这么用功怎么可能懒。
他说的懒和麻烦的概念,白澍搞不懂,也没兴趣去搞懂。既然他说不一样,那就不一样吧。
手中的一盒pocky已经所剩无几,白澍抖了抖盒子拿到季予寒面前,“吃吗?”
小小的方纸盒被一只宽厚的手握着,季予寒用余光看了他一眼,低头从里面抽了一根出来。他并不想吃,只是都递到跟前了,不得不取一根,这是他的礼貌。
两人坐着没话题可聊,一个一口一口吃着东西,一个神情呆滞看着远方,气氛越来越尴尬。
季予寒心知肚明,白澍是顾及到他,怕他也走了自己就孤零零的坐在这儿了。白澍看起来有些不好惹,但心地善良,这待人若隐若现的温柔也让季予寒倍感意外。
其实他并不怕孤独,相反更喜欢一个人待着,无所顾忌。
不一会儿,白澍就把季予寒买的三盒pocky全吃完了,捏着盒子偷看一旁的季予寒。或许是这道目光越来越不加掩饰,季予寒缓缓转过脸来有些茫然不解。
白澍被抓包,紧张地随便找了个话题,“学、学长,你……平时都喜欢做些什么?”
季予寒眨了下眼睛,语气平淡地说:“学习。”
“是吗?听说你成绩很好。”
“还行吧,年级前十。”听不出骄傲,也听不出得意,仅仅像是在陈述事实。
“年级前十只是还行吗?”白澍差点叫出来,他越来越不懂季予寒对事物的评判标准了,懒不是懒而是怕麻烦,年级前十也只是还行。
“我感觉还行。”
如果别人对他这么说,他一定会认为这个人在装逼,但季予寒一本正经的样子,白澍忍不住别过头去轻声笑了起来。
对于他莫名其妙的笑,季予寒感觉有些被冒犯到,“你笑什么?”
“没,我在想我要是考了年级前十,我能吹一辈子。”白澍竖起大拇指,指了指自己。
季予寒觉得他这个人真的很容易满足,年级前十又不是年级第一第二,有什么好值得炫耀的。反而对他而言,只是年级前十都不好意思跟人说。
之后没多久,唐赫等人就回来了,唐赫爸爸说要请客吃饭,夏焱难得靠谱一次推荐了一家当地出了名的好吃的海鲜楼,都是地道的粼港菜。
下午唐赫父母又带他们上岛,季予寒和夏焱无法拒绝,只能跟着一起去。他们穿着救生衣挤在小艇上在海上飞驰,海风呜呜作响,带来咸涩的海味。
季予寒也没想到自己坐个小艇还能晕船,岛上的风景没心思看,一言不发的默默地走在最后。
唐赫和夏焱两人相见恨晚,老早就跑远了,他们的确有很多相似点,一起疯一起闹。
最先发现他不对劲的是白澍,见他蔫儿了似的便退到他身边,关切地问:“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季予寒轻轻摇头,“没事,休息一会就好。”
白澍看着他苍白的脸沉默了片刻后,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不让他走。
“怎么了?”季予寒一脸懵逼地低头看了眼他抓着自己的手。
“休息。你想休息就休息啊。”白澍正色道。
他说的义正词严,理直气壮,季予寒看着那张有些严肃的脸微微出神。
“就坐这儿吧。”白澍说着拉季予寒在旁边一块礁石上坐下,礁石被日光照射的温温的,坐着很舒服。
季予寒坐下后先是张望了一下,夏焱和唐赫在附近瞎晃悠,唐赫妈妈拉着唐赫爸爸在各个点位拍照。
确认了四人都在视野内后,季予寒才收回目光,他对白澍说:“谢谢。”
白澍微微一怔,“谢什么,正好我也走累了,歇会儿。”
“是吗?”季予寒抿了抿嘴,嘴角微挑。
他这么一说,白澍又不好意思了,要他承认是替人着想很难。昨天还因为季予寒冒失,两人闹得有些许不愉快,今天就冰释前嫌关心他了。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真的很微妙,往往不经意间就发生了改变,或许翻天覆地,也或许只是扬起了一颗粉尘。
“今天天气真好。”季予寒看着青空碧海,忽然这么一说。
“嗯?”白澍愣了愣,心想这是什么直男撩妹语录,然后随着他的目光看去。
广阔的海平面反射着成片的日光,轻轻地荡着波澜,远处的白沙滩星星点点,像是打开了璀璨的珠宝盒。
从小到大,白澍外出游玩都是走马观花,没有真正去欣赏过风景,而现在坐在这里静看,似乎明白了什么叫陶醉于心。
原来看风景不能光用眼,还得用心去感受才行。
“你说的对,天气真好。”白澍赞同地笑道,“如果天气不好,我们就看不到这么好看的景色了。”
季予寒见他笑得阳光灿烂,不自觉地跟着他一起笑了起来。他发现笑真的会传染,跟病毒一样,靠的近一些就会被感染。
“嗯!”
“季予寒?”身侧响起一个清朗的声音,将季予寒拉回到现实。
他转过头去,看见一个长相邪魅的少年身穿粉色卫衣,帽子拉起来罩在头上,一只手还插在衣兜里,无语道,“别装酷了,夏焱。”
“彼此彼此吧?”夏焱伸手就去摘季予寒的黑色口罩,被挡下后又去抓他的鸭舌帽。
“别动,手真欠。”季予寒再次推开他的手。
夏焱不能如愿只能摊了摊手,瘪着嘴说:“你变化可真大啊,小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彼此彼此?”季予寒将夏焱刚才对他说的话还给他,抬手压了压帽子,“走吧。”
“难得重逢,这么冷漠做什么。”夏焱掀了帽子靠近他,油嘴滑舌道,“要不要来个爱的拥抱?”
季予寒不屑地瞥了他一眼,而后目光停留在了他耳屏上的星型耳钉,“不疼吗?”
注意到他的视线,夏焱摸了摸耳钉,笑道:“这个?酷吧!”
“……”
见季予寒不搭理他,夏焱又从兜里掏出手机,点开两人lightchat的聊天记录给他看,“你说说看,我们好不容易加上了好友,你聊的都是些啥?”
季予寒低头瞄了一眼手机屏上显示的对话,他要是不提,自己都快忘了聊了些什么了。
你已添加了bsh,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火火火:季予寒?
bsh:嗯
火火火:终于加上你了
火火火:昨天我听我妈说你来粼港了?
bsh:嗯
火火火:正巧我也在粼港,见一面?
bsh:好
火火火:就今天吧,今天可以吗?
bsh:行
火火火:那现在就出来吧
火火火:我在那个我们以前常去买汽水的地方等你
bsh:可以
火火火:……
bsh:?
bsh:我穿黑色外套,戴了帽子和口罩
火火火:行,知道了
对话到了这里戛然而止,季予寒抬头看着夏焱说:“有什么问题吗?”
夏焱不可置信地指着手机看着他,“没问题吗?!”他一腔热情仿佛喂了狗,就是做女神的舔狗都没这么卑微。
“没有。”季予寒语气平淡得不能再平淡。
“好吧……”夏焱坚信有问题,但是他表面上不再反驳。季予寒的变化不是零星半点的大,他小时候虽然话也不多,但至少还算是有感情。
自早上加上好友到现在见了面,夏焱就发现季予寒变得很淡漠,他很快就意识到他们之间的距离感不仅仅只是多年未见的生疏产生的,而是存在着某种思维上的隔阂。
“予寒,你好像变得过分成熟了。”
季予寒轻笑一声,不予置否。
“唉——”夏焱长长地叹了口气,拉着他去买汽水,“你说你当年从梧桐处来粼港念书,天天哭丧着脸,我好不容易把你这块糙石给磨成了玉,结果你读了两年你就抛下我回去了,你是不是很没良心?”
季予寒看他拿着汽水熟练地开瓶插上吸管,然后递给自己。他接过来拉下口罩喝了两口,是他喜欢的荔枝味,“那你哭了吗?”
夏焱正喝着汽水,听他这么一说差点气得被水噎死,他说他没良心他还真的是没良心,不安慰他反倒问他哭没哭。
“反正我哭了。”季予寒说的风轻云淡,都过去十几年了,早就没了那时候失落的感觉。他举起汽水喝了两口,又补充道,“哭了很久。”
“咳、咳……”夏焱听完前半句已经愣得嘴里的汽水都忘了往下咽,听完后半句直接呛到,拼命拿手去挡,搞了一手的汽水。
季予寒退后几步,怕被喷一身。过了会儿,才从口袋里拿出包纸巾,嫌弃地用两根手指捏着一个角递给他。
夏焱放下汽水接过纸巾,一边擦一边尴尬地看季予寒,“你这人怎么这样?要么就不说话,要么就语出惊人。”
“我说的是事实。”季予寒咬着吸管小口吸着汽水,像是陷入了回忆中去。
他俩都是小学四年级转学来粼港三小的,那是夏焱还不叫夏焱,叫林焱。
林焱头一回见到有人能将四年级的试卷考出四十多分的,也是头一回见到一个人仅花了一年的时间就从班级倒数飞跃到了数一数二的位置。
印象中那时候季予寒总是一个人待着,不爱笑也不吵闹,林焱坚持不懈地接近他,好不容易打动了他心底紧绷的弦,总算是做了朋友。之后的日子里两人一起上下学,一起写作业,一起出去玩,互相去对方家里蹭饭。
两人的家离得不远,林焱的外婆和季予寒的外婆还是粼港一个中老年读书会的书友,两家人就变得更亲了。
结果五年级才念完,季予寒转身就跟着他妈妈回了梧桐处,林焱哭得那叫一个惨,他在粼港唯一的朋友没了。好在后来小学毕业,他爸爸就带他回夕澄市上学了。
从此二人断了联系,每次回粼港也正好错开了,只是偶尔会在彼此长辈的口中得知点消息。
“久别重逢,换你哭个?”季予寒跟夏焱做了几年死党,还没见他为自己掉过眼泪。或许有,在他的葬礼上。
“男儿有泪不轻弹。”夏焱怕他再说些什么雷死人的话,只好转移话题,“那什么,你这次在粼港待多久?”
话一出口,夏焱发现季予寒的脸色变得很不好,像是他问了什么不该问的。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待到假期结束。”季予寒有气无力地说。
夏焱点点头,“那时间还有很多,我大概会在这里住上四五天。”
说完,他端起刚刚放在桌上的汽水一口气喝光,把玻璃瓶还给老板,又拿纸巾擦去手上刚刚沾到的瓶子上的水。
“在粼港真的很无聊,没有可以出去玩的朋友,一个人出去又不太认路不知道该去哪玩。”
季予寒表示赞同,“我也觉得。”
然后两人相视一笑,果然朋友就是朋友,不管多久未见,还是灵犀相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