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南风
两人对望了半响，李雨鸣迅速地低下了头，继续拿笔在本子上画了起来。
片刻，等她再抬起头的时候，赵止宇的脸庞撞入她的眼帘，近在咫尺，双瞳如黑珠，他额头脸颊上的汗珠颗颗分明，他的视线盯着李雨鸣手上的画本。
她画的是九月，相比于赵止宇那张确实线条潦草了许多，有点漫不经心的无力感。
赵止宇伸手去捞他那件叠放在李雨鸣膝盖上的外套，外套不经意间被抽走，衣服溜过膝盖的触感让李雨鸣颤了一下，不再盯着他看。虽已经深秋，天一天比一天凉，此时李雨鸣的后背却不可思议的冒起了冷汗来。
她垂头慢条斯理地撕下那张画，糯糯地说道：“我每个人都画了一张。”
闻言赵止宇把那张简笔画放回她本子上，是将纸的背面朝上的，低声说了句：“既然画了就签个名呗，写上日期。”
李雨鸣也乖乖照做了，她习惯性每次在自己的画上签名只写一个雨字，签完之后又写上了今天的日期。
看她签好了，赵止宇重新拿起来又瞧了一眼，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塞到了他外套的口袋子里，表示这张画他收下了，然后又把外套放回到了李雨鸣膝盖上，拧开手上的矿泉水喝了一口水，继续回去等着打下半场。
最后，一场比赛下来，钱阳这队赢得轻轻松松，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职校那帮人“打”得落花流水。
按照比赛前的规定，职校那边的人输了，得到论坛上去公开道歉并且承诺不在去骚扰服装系的那个女孩子。
虽然赢了比赛，但是钱跷梓的脸色好像不是很好看。秦阳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直接来了句：“是不是早知道这么轻松，就自己上场了。”
钱跷梓点了点头，他确有此意，不过半响后又用手指指着自己的右脸：“我这不是怕这边的帅脸也被揍嘛。”
他前天被揍的左脸肿度已经消得差不多了，现在横贴了几个可爱图案的创可贴遮着，无疑是柳竹音给他买的爱心创可贴了。内心还敢有早知道自己上的这种想法，终究还是被揍得不够狠。
这时秦阳带来的其中一个兄弟打趣道：“他们不敢。”
群人都错愕盯着他，那兄弟继续解释道：“就他们叫来打前锋的那个，是我的人。”
闻言，大家都惊呆了，原来不是他们水准不行，是不敢啊，看来还是混野路子的人才懂野路子，要是随便从篮球社找几个人去应战的话，估计球没进几个又要被揍了。
全场散了之后钱跷梓说要请大伙儿吃大餐，赵止宇表示还要忙小组作业的事情就不去了，跟着李雨鸣她们仨回学校了。
回去宿舍之后李雨鸣一直想着赵止宇说的赢了就跟她提要求的事，在路上跟篮球场上也没见他说，不会是忘了吧。
本想着发信息主动问的，但是又觉得不是很妥，于是岔开心思去忙活校报排版的事情了。
一直到了晚上睡前赵止宇都还没发信息找她，李雨鸣终究是没忍住，当即决定主动给赵止宇发消息催问。
划开手机屏幕，点开了企鹅软件从最近联系人里找到赵止宇窗口的那一刻，李雨鸣瞬间震愣住了，心里头咯噔了一下，直吸了一口大气，肺部跟着膨胀，体内细胞遇到新鲜空气在换气过程中似乎一阵雀跃。
李雨鸣瞳孔盯着屏幕一阵收紧，她看到对方更换的头像是她下午在体育馆时画的那张简笔画。
手指不受控制地去点开了他头像的大图，瞧着那个被她夸张化了的小兔子发圈，画上的“赵止宇”头上像顶着个小兔子，滑稽又可爱，又想起赵止宇没把发圈还给自己，但是又好像觉得这不重要了。
然后回到聊天窗口敲下一行字。
yu：【你的要求还说不说了？不说的话，今夜十二点过后就作废了。】
很快对方就回复了。
赵止宇：【第一个要求：给我你的手机号码。】
yu：【说好了一个要求的，你这还列了第一第二？】
赵止宇：【你没看下午我进球进得最多嘛，至少有一半球都是我进的，多一个要求怎么了。】
看他发来的这句话，李雨鸣竟没法反驳了，握着手机不知道回什么。
赵止宇：【我现在胳膊投篮投得还痛着呢，要不你过来帮我捶一捶，我一个要求都不提了。】
李雨鸣想了想，真是拿他没办法，发了个拳头的表情过去。【第二个又是什么？】
赵止宇：【寒假一起回家。】
原来并不是什么过份要求，李雨鸣嘴角勾起，把自己的号码发过去给他，并回了个好字。没多久对方通过手机号码搜索了她的微信添加了过来，他微信也是用的那个简笔画头像。
添加上后对方在微信给她道了晚安。
之后他们便改用微信联系了，两人一个忙文学社的事，一个忙小组作业，好长一阵子都没有在碰到面，有时候赵止宇会给她分享小组作业的趣事，李雨鸣也会跟他吐槽文学社的忙碌。
直到十一月钱阳已经入冬，虽然还不是最冷的时候，十一月要是在翎江，估摸着才初秋呢，或者中午还是穿短袖，只有早晚才像秋天。
本来这周六李雨鸣答应陪刘琪兼职出外景拍照的，但是文学社临时决定要去学校附近的那个古镇团建，只好让雷珊珊陪着她去了。
刚入学时刘琪是不打算加入学校任何社团的，谁知收到了学校模特队的煽情邀请，表示进入模特队之后能获得更多的兼职资源，然而刘琪似乎已经是个工作狂了，在这种条件的蛊惑下自然是答应进学校模特队的。
平时除了上课以外她其他时间都呆在模特队那边，忙着体态表情各种训练，这也给她未来模特道路奠定了浓墨重彩的基础。由于她身高容貌各方面都优异，自然也很顺利的从模特队资源中接到了很多兼职单，一到周末就往校外跑，拍外景拍mv，连兼职的报酬都翻了一番呢，都成学校红人了。
时常有男生堵住她表白，不过她对此都是不屑一顾。反倒常把一句话挂在嘴边：“人这一生爱不了几个人的，还是多赚几个钱吧。”很难不让人觉得她未来是要孤寡一生了。
钱阳大学的模特队也叫礼仪社团，礼仪社团跟钱阳模特工作室有合作关系，进去社团后的人可以做工作室的兼职模特，学校的摄影棚以及各种拍摄条件都是由工作室提供的，据说钱阳模特工作室创始人是很久之前从钱阳大学毕业出去的一位服装系的老学姐。
社团里面招的全是本校身高以及样貌姣好的男女同学，基本都是社团主动去招人的，一方面也有为工作室招才纳贤的意思，因为门槛高，也没有人会自信到自己主动去加这个社团。
模特队的人也是服装系的御用模特。每年服装系都会有服装设计大赛，优秀服装t台秀，最重要的还是一年一度的服装系毕业生毕业设计展，需要大量的服装模特走t秀。每年在学校体育馆举办毕业服装秀的时候校外甚至全国不少服装公司都是慕名带着offer来观看的，看上谁的作品可以进行购买，看上谁的才华就现场直接递offer，谁优秀谁脱颖而出就能享受到这无上尊荣。
这周钱阳市有个婚纱摄影公司通过工作室，请刘琪跟秦阳拍一组婚纱的宣传海报，而秦阳又是“有妇”之身，自然是拒绝了拍婚纱照这种兼职的。于是那个婚纱摄影公司的人来学校礼仪社重新选男角，一选就选中了赵止宇，让赵止宇跟刘琪做搭档。
此时刘琪跟李雨鸣正在食堂吃着晚饭，刘琪一边吃一边跟李雨鸣抱怨：“要不是那个婚纱公司给我3500一个小时，我才不接这种单子呢，老娘这辈子第一次拍婚纱照，虽然不是真正结婚的那种，但是跟那种人”她好像找不到词来形容赵止宇，直接叹气摇了摇头以示她内心的不情愿，但是又不得不向钱低头。
“哪种人？人家可是非要选我，我不愿意，他才把价格抬到3500的，你以为就凭你人家给你3500的啊。”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赵止宇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一句话像泼冷水一样泼给刘琪，他大剌剌地坐到李雨鸣旁边，手里拿着一瓶玻璃瓶装的橘子水，瓶身还漫着雾气。
刘琪扬声怼他：“喝这个也不怕冻死你！”
“那最好把我冻死，这样就不用跟你搭档了。”说完赵止宇摸出的他的打火机，一手紧抓着瓶子的瓶口用打火机撬开了汽水的盖子，瓶盖“呲”的一声，碳气冒出。
见两人都不会再说话，李雨鸣抬手拍了拍刘琪的手背说道：“跟什么过不去都不要跟钱过不去啊，明年下半年大二了。”她是在暗示刘琪，上大二学费的事情。
刘琪反手也拍了拍李雨鸣的手背阖上眼皮重重地点了一下头，随即掀起眼皮目光转去看赵止宇：“我是不懂耶，像你这种都能带资去兼职的，又不缺钱，不能把机会留给有需要的人吗？”
赵止宇侧着身，只看着李雨鸣，喝了一口冰的橘子水，喉结上下滑动了几下，大言不惭脱口而出：“这是机会流向我，我拦都拦不住啊。”
“真是不要脸。”刘琪翻了个白眼，继续吃饭。
所以他们拍照的档期就定在了这周六，但是婚纱公司的人没说地点，就说周六一早来学校接人，刘琪也不担心，因为搭档是赵止宇雷珊珊也陪着去，要是被带到荒山野岭去，赵止宇也总不至于丢下她们姑娘独自跑了吧。
周五晚上文学社就在群里商量了明天去古镇分两批，学长有车的就载一部分人，剩下的人坐大巴去，当日晚饭时间前在定好的民宿集合就行了。
而周六一大早李雨鸣就被何百卉催着出发了，先是坐公交车到了钱阳的汽车客运站，然后买了从钱阳市区到古镇县城的汽车票。
路程不是很远，也就一个多小时，但是何百卉身体素质不是很好，才出发就开始晕车了，到达目的地之后她们两坐了辆三轮车，进古镇到达提前预约好的民宿休息，一进门何百卉就冲到厕所吐了一顿，然后出来直接躺床上休息了。
其他同学跟开车的要下午才到，原来何百卉早就知道会这样，所以才提早来，这样在民宿就有时间休息了，等到下午大伙到齐了刚好身体也恢复了。
趁着何百卉休息，李雨鸣打算自己先在古镇转一转。
古城坐落在河道两侧，河道又落在两山之间，空气特别清新，钱阳十一月虽然还没到隆冬，但是冷风也已然能入骨，古镇先前又下了一点毛毛雨，青石台阶路面都湿漉漉的。
上午时间尚早，古镇未全苏醒，很多商铺还没开始营业，街道也有些寂寥，李雨鸣打算先去找点吃的。
正当她走到大街头拐角处的时候碰见一位老奶奶在柿子树下卖花环，老奶奶一身少数民族的装扮，她一只手臂串了一手臂的野菊花花环，靛青色的衣襟与湿漉的青石板路面相得益彰，映入眼帘的还有老奶身后那遥远又若影若现在烟云里的山峦，像一幅在流水中洗过的水墨画。
随之李雨鸣的视线落在了那位跟奶奶买花环的年轻男子身上，他蹲在老奶奶跟前，右手捧着一个单反相机，左手挑选了一个花环扣到自己头上，这个人李雨鸣再熟悉不过了，是赵止宇，他竟然出现在这。
李雨鸣触足在原地，表情绕显讶异，赵止宇的头发已然比开学那会长了许多，加之花环的重量又把头发压塌了些，挡下来显得更长了。
他突然转过头来冲李雨鸣笑，笑容跟他头上的花环一样灿烂，映着他身后那空山古镇生出的烟云，恍如一幅生动俊朗的水墨画。这是李雨鸣第一次见他露齿笑，气质爽朗，明眸皓齿，眼如秋水般，让她不经想起了柳竹音开学时跟她说的一句形容赵止宇的话：我从来没见过笑的这么好看的人。
好像这句话用在她此刻所看到的情境也是很合事宜。
赵止宇起身款步朝李雨鸣走过去，他敛起了笑容，表情平缓，并没有露出一点他乡遇故知的欣喜，似乎一早就是在这等着她一般。
李雨鸣震愣在原地，也敛了敛讶异的神情，赵止宇缓慢过来间，一边举起他手里的相机对着李雨鸣咔嚓了一下，走到她跟前又把花环取下来扣到她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