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南风
听到那男同学这句话，李雨鸣才猛地弹开，别过脸不敢看向那边。脸颊耳垂火辣辣的热，双臂把电脑袋抱得紧紧的，直接扭头要往回跑。
没跑几步就被人从背后攥住了手臂，男生手劲极大，把她牵拽进了茶咖厅隔壁的一间屋子，这是一间室内的样板房，空间还算大，有沙发桌子等家具。
赵止宇把她拽进来之后，并没有关样板房的门，反倒像一堵墙一样堵在门的位置。
此时门外有同学经过，脚步声又渐行渐远，周遭恢复岑静，偌大的样板房空间里，却让李雨鸣呼吸得很压抑，她耳根还热得厉害心跳也有些湍急错乱，只低头抱着电脑袋，想要错身绕过跟前这具高大身躯的想法已然在内心上演数遍，但是双脚却很有自知之明按兵不动，深知根本是没法绕过去的。
静默片刻之后赵止宇才抬手把放在门旁边的一把椅子拖到李雨鸣身侧，椅子挪动时摩擦地面的声音打破了四周的岑静，赵止宇指了指椅子语气不是很友好：“来你坐这，我们唠唠，你说你跑什么。”
李雨鸣听他这般语气不敢吭声也不敢抬头，却也很听话地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把那电脑袋抱得更紧了，指节用力得微微发白。
半响后才缓缓回了句：“你赶紧忙去吧。”
赵止宇垂眸盯着她：“我最近忙是因为要做小组作业。”
所以他这是在解释他之前说的忙，并非是要勾搭女孩子或者去约会？李雨鸣顿时心神一阵舒畅，这才抬眸看向赵止宇。她那双黑葡萄般的瞳仁泛着水光，皮肤白皙细腻，口红是裸色的唇釉。赵止宇也垂眸盯着她，居高临下。
这样的对视，李雨鸣是处于弱势的，她也不顾不了那么多了，居然都碰上了，就在跟他提一次打球的事情，若他不愿就正好有了侧身绕出去一走了之的理由。
“可是我就是想看你打球。”她声音缓缓糯糯，衔着些许委屈，有算我求你的意思。语落后，李雨鸣紧抿着唇，表面淡定，内心却暗骂自己大概是疯了，居然使出了尘封已久撒娇的性子，她以前撒娇的时候还是小学，那会李苑跟林铭还没有离婚。
有次开家长会，班主任好巧不巧是林铭以前的同学，两人见面就聊得热火朝天。家长会结束之后班主任把家长们都送走了，还拉着林铭出去馆子喝了一顿。因为第二天是休息日，两个男人不受时间捆绑，喝得挺久的，在他们叙旧的过程中，李雨鸣坐在旁边抱着林铭的一只手臂都睡了一觉了。
要回去的时候林铭把她叫醒，出了馆子，姑娘学着路上的小朋友，撒娇要人背。
班主任在一旁调侃，语气是很温柔，倒也觉得她可爱：“小林同学都五年级了，这么大了还撒娇啊。”那个时候她还姓林。
李雨鸣伏在父亲背上，听着他规律的呼吸声，脚步从一盏一盏路灯下漫过。几里路下来，老林的腰都酸透了，却也乐呵呵的，这是他最后一次背女儿，这也是李雨鸣最后一次呈现自己撒娇的性子。
回去之后没多久李苑跟林铭就闹离婚了，接着就是整个家搬空了大半，李苑带着她搬回了那个外公外婆住的老小区，改了姓转了学，朋友圈生活圈革洗了一遍，性子也跟着变了。
小时候她也不是对谁都撒娇，撒娇对有些人是不管用的，但就在刚才那一瞬间，她的骨子像在告诉她，眼前这个人可以用。
好吧，就小用一下，小用。
赵止宇先是愣了一下，本想又拒绝的，但是眼下姑娘这般犹怜抬头盯着自己，似乎“没空”两个字说不出口了。
见赵止宇不应声，李雨鸣直接伸手扯住了他外套衣袖的下摆，晃了晃，就继续再小用一下吧。
赵止宇居高临下盯着她那双漆黑的眸子，像是被她触碰到了内心最柔软的一处，他脸颊上的那粒红痣愈红得要滴出血来，喉结上下滚动了下，挤出了一个字：“好。”
李雨鸣眼睛眨巴了下，表情惊了，像是发现新大陆般欣喜居然真的有用。接着她动了动唇瓣道了声：“谢谢你哦。”声音很小很小，小到只有他们两个听得见。
说完后李雨鸣像完成了多年的使命般从凳子上跳起来，一溜烟跟兔子似地往外窜。
马足了脚力的了，却不曾想又被拽了回来，赵止宇攥着她的手臂往回带，李雨鸣被他拽得往后一个趔趄，又重新跌坐回了椅子上。继而，赵止宇俯身下来双手撑着椅子两边的把手，以防她再窜出去，就这样把李雨鸣虚“锁”在椅子上。
两人的脸离得很近，近到能看清对方根根分明的睫毛，李雨鸣被他灼热的视线盯得朝后仰去，他凑近来的气息夹杂着淡淡的薄荷烟草味压得人喘不上气，李雨鸣避开他的视线把脸别到一边屏住呼吸，她喉咙有些干，也不敢咽口水。
赵止宇盯着她白皙的脖颈还有微红的耳垂沉声道：“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李雨鸣不知道他会提什么要求，余光撇着门外那敞亮的虚空，带着逃离禁锢的渴望，她想奔出去，就这样别着脸直接快速地说了一句：“要是打赢了，在我能力范围之内，我会答应你。”
说完却又不自觉地把手里的电脑袋举起来挡在脸上，不知道是怕他再凑近来，还是虚张声势地挡住自己羞热的脸颊。
是什么要求赵止宇也不敢这么早说，万一输了呢，还得给自己留个台阶下不是。于是直起身来面色从容，双手插兜回道：“好啊，赢了我在跟你提。”
顿时，李雨鸣感觉空气中的压迫感消逝，环绕在鼻尖的薄荷烟草味也渐淡了，她没有再回复，直接起身朝着门外那片敞亮奔去，一路小跑着出了环艺系教学楼区，到转角处才停下来，心跳剧烈，大口的呼吸着流畅的新鲜空气。
此刻，她的内心竟有些期待他赢，但是又有些惶惶不安。
周日下午两点李雨鸣跟着刘琪还有雷珊珊到达了学校附近那个他们约战的体育馆，柳竹音没来，沉浸在研究衣服的世界里，她一向对这种事情不感兴趣。
此时体育馆已经热闹得不行了，据说秦阳是叫了他在社会上混的三个朋友过来助阵。而职校的那帮人，果然不出所料，除了那个寸头的人在，其他几个一看就不是善茬，估摸着也是校外的人，各个都是花臂纹身，染着奇葩颜色的头发，有个人脸上甚至还有一道刀疤。
观众席上除了一些钱阳大学来观热闹的同学，还有职校跟其他学校的，那天钱阳大学论坛炸了的事情都传到其他外校去了，闻钱阳大学要跟职校开战似乎都是来看热闹的，场上两方都没有拉拉队，只有很多尖叫声。
李雨鸣他们三个被钱跷梓喊到了观众席第一排的位置坐下。钱跷梓朝李雨鸣抛了个媚眼，竖起两个大拇指，意思就是说还真有你的，把赵止宇框过来了。
刚坐下来李雨鸣就听到周遭有人议论秦阳了，表示只在论坛看到过他的照片，今天终于可以一睹庐山真容了。
“也就看看吧，人家有对象了。”
“对啊，听说他对象是医学院的。”
“而且他除了是他们学校篮球社的社长，还是他们学校模特队的。”
“哇哦，设计院校真好，还有模特组织。”
果然，秦阳过来的时候还真牵了个姑娘，姑娘头发齐肩带了个红色的发箍，气质靓丽清爽，此时的秦阳额头上也带了个红色的发带，然后他的球服号码是九号，他两牵着手走过来，真是配一脸。
秦阳喊她们三个往里面挪一个位置，给他的姑娘腾个坐，并且吩咐了一句李雨鸣：“帮我暂时照顾下我女朋友。”
姑娘说自己叫九月，跟她们挥手打着招呼。她说自己叫九月的时候，雷珊珊跟刘琪的眼神不由自主的往秦阳球服上那个九号看去。
此时秦阳把自己臂弯的外套拿下来叠好垫到那座椅上示意九月垫着坐，这操作简直是绅士又无微不至，惹得旁人好生赞叹这男朋友也当的太细节太会了吧。
九月坐下之后从包里拿了个运动护腕出来，仔细帮秦阳佩戴在他右手手腕上，此时李雨鸣还瞧见秦阳的左手上带着一条女孩子绑头发的黑发圈，毋庸置疑肯定是九月的发圈。
正当她盯着人家手上的那个黑色发圈出了神，似乎是在内心暗地羡慕什么。突然眼前一片漆黑，猛然被什么东西蒙上了头，一股清晰的薄荷烟草味灌入鼻息，柔软的料子盖着她细腻的肌肤，李雨鸣把蒙在自己头上的玩意取下来，明亮的视野中就瞥见了站在秦阳一旁的赵止宇，自己手上取下来的正是他的外套。
他穿的应该是秦阳借给他的球服，也是九号的。跟秦阳站在一块，这画面，两人的俊秀雍容气质似乎有点如出一辙的意味，这大概率就是所谓的好看的人都千篇一律吧。
不知他是不是也看见了秦阳左手腕上带着的那个发圈，抬手就往李雨鸣手腕上的那个发圈指，说道：“把你那玩意借给我用一下。”
李雨鸣抬起手看着自己手腕上带着的粉红色发圈，发圈上还有个小兔子头，她微张着嘴，眼睛睁得圆圆的，来了句：“这是我的小兔子。”
没想到对方却直接回了句：“小兔子怎么了，借来用一下，瞧你小气得。”
李雨鸣似乎不是很情愿借给他，因为这是她最喜欢的小兔子发圈，而且还是她自己diy的，当时找这个小兔子的头就找了很久才找到满意的，自己还舍不得用呢。谁知坐在她后面的几个女生听到了直接调侃起来。
“我这有不是兔子的。”
“我的借给你啊。”
都有好几个女生跃跃欲试的想要把自己手上的发圈递过去了。
李雨鸣见状很是不悦把手上的发圈取下来给赵止宇扔了过去，堵住了后面几个女生调侃的嘴脸。
赵止宇接过发圈，本以为他要带在手腕上的，谁知道他竟很潇洒的把额前的刘海盘到头顶，扎起了一个小揪揪，露出了他光洁的额头，加之他眉毛乌黑双眸深邃，配上他颧角上的一点红，饶有一番魅色。
“设计院校真是卧虎藏龙啊。”
“我要是有天赋的话我也搞设计去了。”
“扎起头发来也那么a。”
“好像是他们学校环艺系的新生。”
“来这一趟没亏本吧。”
虽然周遭的女生们已经议论得很小声了，在这嘈杂的馆内，她们的话还是很清晰地随空气传播到李雨鸣耳膜里，无法选择忽略，惹得李雨鸣直接翻了个白眼。
刘琪在一旁用手肘撞了撞李雨鸣小声在她耳边诙谐她：“这款扎起头发来的可还行？”
雷珊珊也听到了，捂着嘴笑：“我看行，你看后面那帮女的，简直要扑上去了。”
李雨鸣并不觉得怎么样，倒觉得他这样特别滑稽，想到他借走自己的发圈心里又生出一种说不出的喜感。
球赛开始的时候，大家都在专心致志地看，李雨鸣先是看了一阵，只盯着赵止宇，瞧他扎着那个小揪揪在场上跑来跑去，传球，接球，然后投篮，李雨鸣觉得他简直是滑稽得不行。
然后低下头再也没抬起来过了，从包里拿出了她那本随身携带的小画本，画起了画。她画了好几张，几乎都不是很满意，换了几页纸。不管观众席上是欢呼，或者尖叫，她都如同坐在静谧的空间里，专心地做自己的事。
这时候坐在一边的九月瞧见了，凑过头来：“哇，画的好可爱啊！”九月是医学院的，自然是不懂画画，不过欣赏还是懂的，看她欣喜，李雨鸣撕下来给她细瞧。
这张估计是李雨鸣画的最满意的一张了，画的是赵止宇的卡通头像。画上的赵止宇头顶扎着个小揪揪，李雨鸣还特地把发圈上的小兔子配饰强调画得夸张了点，看上去像在头上顶着一个小兔子般，可爱又喜感。
九月看得目不转睛，还拿出手机来拍照，李雨鸣没两下子又给她画了一张秦阳的卡通头像递给她，画上的秦阳额头带着发带，因为没有红色的笔，李雨鸣直接把他的发带涂成了黑色，也很好看，这下九月拿在手里更是高兴了，爱不释手地瞅着。
李雨鸣看她这副天这无邪的样子不由得说了句：“你跟你男朋友感情真好。”
九月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转过来看她：“你跟你男朋友也是啊。”
“他不是我男朋友。”李雨鸣小声迅速回道。
九月似乎有些讶异，不过又很快收敛了讶异的面容说道：“如果你喜欢他的话可以表白一下，当年我跟秦阳就是这样的，后来他告诉我他其实也喜欢我。”
“反正我就想着，如果我不表明心意，我跟他也不一定做得了一辈子的朋友，大不了早点不做朋友了呗。”九月一边说一边把那张简笔画捂在胸口，像是在回想着往昔最美好的事，眉开眼笑。
李雨鸣瞬间陷入了沉思，看着膝盖上放着他的外套，能嗅到很淡很淡的薄荷烟草味，是专属于他的味道，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样是不是喜欢赵止宇了，但是一想到他喜欢勾搭别的女孩子，就不愿意在对他有别的想法了，总感觉内心有些膈应，似乎那份心意没办法坚定，挺是懊恼。
半场打下来之后职校那队人根本没进几个球，场上一阵唏嘘，还以为他们很厉害，就是上场的时候痞子气势占了上筹，实际上打起球来没什么水准。
中场休息的时候，九月要去给秦阳递水，还顺走了李雨鸣手上的那张赵止宇的简笔画，奔到场上去，把简笔画给秦阳看，在场下往李雨鸣这边指了一下告诉秦阳是李雨鸣画的。
秦阳抬头往观众席觑了一眼，又垂头看简笔画，他估计也看出了另一张画的是赵止宇，直接回头给赵止宇递了过去。
此时赵止宇正准备喝水，接过秦阳给他递过来的画，含了一口水在嘴里，鼓着腮帮子看那张简笔画。随即又望了望秦阳，秦阳朝观众席李雨鸣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赵止宇把含在口腔的那口水咽下了喉，嘴角不自觉的抬起，就这样望着观众席的李雨鸣，她也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