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万里赴长空
蒙阳山,是个不大不小的仙门,在这仙门百家中,并没有什么存在感,也正因为如此,南川祁业对这蒙阳山所知也甚少。
只依稀记得,蒙阳山所在应是地处密林山谷,九洲西南。
南川麒不解道:“去蒙阳山作甚,若要去拜访,何不与贺景一同前往。”
南川祁业直接了当说道:“他师弟有可能是被他所杀,活活吸干血肉,不是被蝶妖,他很可能修了邪道,若真是如此,整座蒙阳山,便没那么简单了。”
南川麒不敢置信,这几日相处,贺景怎么也不像是邪魔外道的模样,于是又问道:“师兄你怎么知道的?”
南川祁业迟疑了一下,随即说是蝶妖所言。
“你信?师兄,那蝶妖说的话你竟会信,他们屠戮百姓,无恶不作,这种妖邪说的话你竟会相信?”南川麒不肯置信,他不是不肯置信贺景修炼邪道妖法,他是不肯置信南川祁业竟会相信妖邪的只言片语。
“阿麒。”南川祁业轻唤道。
“若不是那蝶妖,予舟不会死!”南川麒情绪激动,南川祁业的话像是抽动了他某处神经,“我早就说那蝶妖不可信,到如今你竟还如此信她!”
他一把抽出腰间佩剑,指着南川祁业,像是控诉一般,“师兄,你可真是糊涂了,你可以忘记予舟但你难道忘记你父母怎么死的了,忘记世间今日的安宁是怎么来的了,忘记我们终日修行练剑是为了什么了!”
他不能忍受,那是在他心中提剑斩妖,剑道如磐石的师兄,那是他将要追赶超越的目标,怎么如此糊涂,糊涂到相信一区区妖邪所说,简直不可理喻,疯了,绝对是疯了。
他生平第一次拔剑指着南川祁业,剑锋如寒,他不知是南川祁业疯了,还是自己疯了,自己这是干什么,明明连南川祁业一剑都接不下,竟和他拔剑相向,但这把剑却是如何都放不下来。
这倒是把一旁的南川正仪也惊得合不拢嘴,嘴上糕点都没来得及咽下,急忙劝着,生怕南川麒刺出这一剑,“小公子,你你这是干嘛啊,先把剑放下,这,同门怎能手足相残呢?”
周遭来往行人驻足而视,里三层外三层的将他们围得水泄不通,一个个伸着脑袋看着热闹。
南川祁业面若冰霜,他最不擅言语了,此时更不知该说点什么。
正在两人僵持之际时,如梦倒是开口了,“是真是假,一去便知,若是真的,整座山门都是邪魔外道的话,放任下去,可是贻害苍生。怎么,你们南川仙门不都是以世间安危为己任吗?难不成表里不一,都是装模做样罢了。”
“你”南川麒调转剑锋,指向如梦,竟是气的说不出话来,接着笑了笑,又说道,“邪魔外道姑娘你来历不明,岂非你最可疑,若你便是只狐狸呢,与我论表里不一,装模做样吗!”
“够了!”南川祁业厉喝一声,挡在如梦身前,抬眼扫视四周人群,顿时围观之人都鸟尽人散,悻悻而去。
“闹够了没!“南川祁业一个瞬身上前夺走南川麒手中长剑,刺在地上,剑身微微震动摇晃不停,随即一只手轻扶上南川麒肩头,沉声说道,“你这样谈何理智,谈何是非黑白,若不亲眼所见,就只是一叶障目罢了。”
南川麒像是被一语点醒,却依旧不肯服输,抿着嘴一言不发,像是心有不甘。
他说道:“行,那我和你一起去,我倒要看看你是如何被那妖邪所骗。”
“你和正仪回宗门,蒙阳山”南川祁业拔出插在地上的佩剑,重新插回南川麒腰间的剑鞘中,转身看向如梦,“蒙阳山我和如梦姑娘前去,你和正仪需守在天机阁,随时保持通讯,若真如我所猜测,这将是诛邪之役后,最大的劫难,我护不了这么多人,还得你向家主禀报,带弟子前来”
南川祁业回过头来,直视着南川麒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诛邪!”
“行啦,不就是邪魔外道嘛,那有这么严重,我涂”,如梦从身后窜出来,差点‘涂山’二字便脱口而出,幸而反应快,改口道:“徒手就能搞定啦!”
南川祁业闻言抬眉不语,一副‘你确定你在说什么?’的模样,如梦见状双手叉腰,妥妥一个穿着温婉雅致的哪家傲娇小姐,大声喊道:“业哥哥!你,你,你,你这是什么表情,你竟然不相信,本姑娘也是本领高强的,只是平常不外露罢了。”
如梦说着说着,像是不自信般,嗓门倒是越来越小了,小手一挥,脑袋一撇,“罢了罢了,本姑娘才不和你计较,哼!”
南川麒沉眼看着如梦,非道、非妖,若真是一平凡人家小姐,倒希望真是多想了。
南川麒临走时传音南川祁业,“师兄,这姑娘我是不知你们如何相识,我却从她身上辩不出一丝仙法,乃至妖法,无论你如何信她,但此去蒙阳山,绝不可掉以轻心。”
浮云如苍浪,翻涌连绵,跨越数千里,这是天空的模样。
云中有一白衣道人御剑而行,万里长空,风声正酣,剑身似海浪中穿梭跃起的鱼,若是小狐狸爪子上系的无芯铃铛会说话,此刻整片长空便会叮铃叮铃的响个不停。
四周皆是云海,遥望而去,不见边际,朵朵浮云形色各异,如浮礁,如棉絮,它们断断续续、却又穿云入海。
云中间隙有束束阳光刺下,他们乘风而起,迎着光芒,一柄长剑划过长空,自厚厚的云层中而出。
刹那间阳光普照,如天地万物尽在其中,整座云层都在脚下,定是有天人随手洒下一把金箔,整个世界都是灿烂盛大的模样,金灿灿的,晃得人睁不开眼,白衣道人肩上的小狐狸此刻也是金灿灿的。
小狐狸紧紧趴在南川祁业肩上,眯着眼睛望向长空中的太阳,它是那么的耀眼,却始终埋藏在这万里云层之上,天上地下,两个世界,若不乘风而上九万里,此景只可黄粱见。
白衣道人站立在窄窄的剑身上,不约而同的被这轮硕大的金乌吸引视线,这应是梦里的场景,是懵懂少年拾起木剑,遥望九天苍穹,幻想着乘风扶摇而上九万里。
长风飘飘,风大且安静,扬起他的拢袖、衣摆、鬓发,推着脚下云海奔腾翻涌。
肩上的小狐狸像是被阳光照的舒缓,索性窝在他的脖颈肩胛深处,眯着眼睛,感受着这极目远眺之处,风的触感。
南川祁业右侧下颌以及脖颈像是倚着个毛茸茸、暖和和的团子,他似有若无的说道:“就这么喜欢待在我肩上嘛?”
小狐狸闻言蹭了蹭南川祁业脖颈,低头看了眼身下,是一把一寸宽的长剑,长剑下是金辉灿烂的云层,柔柔的声音说道:“当然,相比之下,朔月可太窄了。”
朔月像是不同意了,剑身微颤,以表抗议。
如梦略感惊讶,“它能听懂我们讲话?”
南川祁业笑道:“朔月可是南川剑冢中上古仙人留下的剑,早已有了灵识,年岁可比你我大了太多。”
“了不起!”如梦趴着脑袋,朝身下朔月剑喊道:“朔月前辈,你可得飞稳点啊!”
此言一出,朔月便突然腾空加速,在九天长空上自上而下打起转来,差点没给如梦晃了下去,幸亏小爪子抱得紧,闭着眼睛紧贴在南川祁业肩上不放。
朔月像是高兴极了,急速旋转个不停,就连南川祁业都未曾见过它这般模样,只留下如梦在风的呼啸中大声喊道:“业哥哥,它这是怎么了,我”
话还没说完,长风灌进小狐狸的嘴里,模模糊糊地留下一句‘我快要不行啦!’被吹散在万里风中、空中。
正在如梦晕头转向时,一只温暖炽热的手掌抚上来,一把将它抱在怀中,耳旁有清朗好听的声音大声喊道,“朔月,别闹了。”
长剑停了下来,如梦迷迷糊糊抬起头来,大片刺眼光芒映入她的眼帘,一时她竟睁不开眼,耳旁清朗好听的声音又传来,“朔月应是喜欢你。”
他又说:“初见我时它都未曾如此喜欢我。”
九天之上,长风吹过,如梦幻化成人形,那是穿着雪白衣裙、裙身绘有蓝色竹梅泼墨制样的少女,轻轻倚着白衣道人手臂,白衣道人没有退避,只是静静地让她靠着。
少女对着炽热明亮的太阳大声呼喊道:“告诉它,我也喜欢他!”
南川祁业侧过头来,如梦的侧脸以及发丝泛着金色的、淡淡的光芒,像是笼罩在一片朦胧的光晕下,双手交叉合十在胸前,那是多么虔诚的模样,仿佛在迎着光芒许愿。
南川祁业看不懂,她那满目虔诚的模样,万里长风吹起她的长发,有沧浪般的发带缠绕挥舞其中。
如梦说:“我就说,这万里云层上,是很美的!”
“很美!”
南川祁业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如梦,还没问你,你到底多大了?”
“业哥哥!你知不知道问女孩子的年龄很不礼貌的欸!”
“唔,一百岁。”
“不告诉你,不告诉你”如梦捂着耳朵,不听不听,王八念经,一边嘴里不停念叨着。
“那,两百岁。”
“不告诉你,不告诉你”
“五百岁。”
“不告诉你,不告诉你”
“不会一千岁吧。”
“业哥哥!”如梦气呼呼,鼓着腮帮子娇嗔道。
南川祁业抬手遮了遮这明晃得近乎刺眼的阳光,丝丝光芒如流水顺着纤细指缝映在眼角,淡淡笑着,“你不说,那便是十五六岁了。”
如梦抬眼侧着脑袋看了看他,笑得温柔,“走啦!还得去蒙阳山呢!”
小狐狸跳上肩头,紧紧窝在肩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