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夜半烛光论恨
“你为妖族,难道不恨我们这些仙门中人吗?”
如梦思索着,像是很难回答,“唔恨!”
她又说:“也不恨其实也没什么好狠的。”
南川祁业对这狐妖又好奇了几分,于是追问道:“你青丘九尾狐族被屠,何为狠又不恨?”
青丘,南川祁业所闻不少。
十五年前,世间纷争不断,那是一段人间最为黑暗的时刻。
那时的妖族,可是及其强大的存在,几大妖王,更是如日中天,青丘便是其一,于是人妖纷争,不拼个你死我活,决不罢休,这才有了诛邪一役。
那是由仙门百家所率成千上万名仙家精锐,对当时的几大妖族发起的讨伐、剿灭之战。
此战惨烈,乃史上所记载之最,仙门百家死伤无数,其中也包括他的爹娘,永久地留在那片黄沙葬地;妖族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几大妖族几乎被屠尽,至此人间再无所见青丘九尾,残存小妖从此也只得苟延残喘,畏畏度日,这才正式进入了属于仙门的时代。
“你不会以为我是故意接近你,然后伺机给青丘报仇的吧!”如梦突然像是顿悟道。
“”南川祁业轻挑着眉,一副听你细讲的神色。
如梦满腔无奈,软软糯糯的道:“大人可真是,错怪小女子了,实乃令人伤心呢!”
说罢露出一副可怜兮兮、伤心至极的模样,又道:“我那日可是正在平兰秋水,忙着修缮我的小茶店呢,天地可鉴,日月良心!”
“平兰秋水?姑娘还开了一方茶店?”南川祁业淡淡笑着像是在自嘲一般,“如梦姑娘当真是神秘,让人免不得好奇多问几句。”
“你也不知道平兰秋水在哪?我就说吧,当年开得太偏僻了,难怪一直没什么客人,如今家底都赔光了。”如梦像是终于找到了茶店生意不好的原因,幽怨感叹。
她晃动着五根白皙修长的手指,笑得如奸商般,又说:“有空带你去啊,给你优惠,只收你五两黄金,物美价廉可是!”
南川祁业倒是一口应道,干脆得很。
如梦心想这南川仙门果真财大气粗,应得如此爽快,只叹五两黄金开得太低了,早知十两了。
南川祁业又问:“那么何为不恨?”
“我与青丘,唔”她思虑着如何描绘之间的关系,最后只能磕磕绊绊憋出一句,“怎么说呢不太熟。”
“不太熟?”
如梦索性撑着下巴,靠在桌上,一副思索的模样,“真的不太熟,去过一次,已是好久前了,再想去的时候,已经什么也不剩了,什么都没了。”
南川祁业仔细端详着如梦的神情,姑娘低着眉,映着三尺昏黄的烛光,他竟觉得有点看不懂,那是一种无悲无喜、无哀无怒的神情,但又像流着淡淡怅惘。
他扯开话题,又问道:“那何为恨?”
如梦撇着小嘴,埋怨道:“自然是因为如今妖族没落,我们这些仅存的小妖,整日只能战战兢兢的,你看,你原先不也连江陵城都不让我待,赶我走,我能不恨嘛!”
她又眨巴着那双让人无法直视的双眸,反问道:“那你为何伤我一剑,又要救我?”
南川祁业正欲回答,又见如梦双手合掌拍在胸前,吴侬软语似地说道:“我知道啦!肯定是因为我好看,我可爱,是吧是吧!”
“”
他这下是真的无语凝噎了,虽说如梦确实别有一番姿色呸呸呸,他赶忙制止住这个可怕的念头。
他觉得自己被这姑娘弄得快要魔怔了,想想宗门长老在讲学时常说:‘修行需清心寡欲,尤其是那妖族小娘子,乱人心魄得很!”
如今一看还真是在理。
于是无奈轻笑着,“我无故伤你在先,自然是要救你。”
“你就不怕我是妖族,杀人成性,趁你不注意,偷袭你。”如梦说完,用手比划着,手起刀落,像是真的计划过怎么杀掉眼前这个男子一样。
“若你当真如此,那我既能救你,也能杀你。”南川祁业直视着她,没有半分犹豫。
“哦也是,你那么厉害,想杀谁不都是一下的事。”如梦嘟哝着嘴巴,不去看他,倒是稍稍有点失落的样子。
南川祁业没回答,看着她突如其来的失落,倒是有点不明所以,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啦,讲了这么久,我口都渴了,不如,你再去拿瓶桃花酿来。”如梦讲得口渴,倒是想起了今天把自己喝得醉过去的桃花酿了。
“不可,茶水倒是可以。”南川祁业想起先前她醉倒的模样,便决计不能再让她喝了。
“为什么不可以,这么好喝,我在平兰秋水都没喝过这么好喝的酒。”
“就是不可。”南川祁业说完,便起身了,打算去楼下取壶茶水,也顺便去找店家,再多开个客房,要不今晚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就只有一张床,如何就寝,怕也是个问题了。
“不嘛不嘛,不要这么小气吗,祁业,祁哥哥,业哥哥,就拿一杯,我就喝一口,就一小口。”如梦见他要走,便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本就稚嫩的脸蛋,倒是可爱万分,不自觉地撒起娇来。
业哥哥,倒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叫他,他这才发现这姑娘的声音很甜,温柔的紧,吴侬软语似的。
他回过头来,便想把眼前姑娘的手从衣袖上拿开,但当他的手指快靠近的时候,却停了下来。
人家虽是狐妖,性子跳脱了点,像是不在意男女有别,但他从小读诗书,习礼仪,姑娘不可乱去触碰,即使是这纤纤手指,也是不可的。
他顿时手掌不知该往何处放,在如梦的手背上停顿了一下,便只得把手收回,握于掌心,脸上难得露出一幅为难的神色,看着如梦,正了下嗓音,沉声说道:“不可。”
说完便右手稍微一使劲,把衣袖从如梦白皙的手指中扯出,倒是苦了朔月剑,这么多年剑不离身,此刻连朔月剑也顾不上拿,便急匆匆地向门口走去。
待他转身关门时,便瞧着这姑娘,身着一身红衣长裙,右手撑着脑袋,俏皮地对自己吐着舌头。
南川祁业透过门缝看着,神色镇定如常,仿佛是座枯井,于是水波不兴,把门关上,朝楼下而去。
南川祁业一走,如梦在房间里倒是无聊了起来,从凳子上起身,左看看、又看看,便觉着这屋里的物什倒是新鲜。
一会拿起这描绘着山水的画扇,试着扇了扇;一会又把玩着墙角梳妆台上的雕纹木梳,倒是觉得好看,便照着铜镜,梳妆起了头发。
此时她觉得甚是开心、愉悦,将自己原本披散的长发也给梳了发鬓,几缕红色发带编织缠绕青丝,看着镜子里的容颜,和着昏黄烛光映照,光润白皙如玉,肌肤也是吹弹可破,可惜并无胭脂水粉,只得就此作罢。
就在她梳妆打扮时,南川祁业推门而进,手提一只白瓷酒壶,走到桌前。
“呀!你还真拿了酒。”
如梦一看南川祁业拿着酒壶进来,倒是开心极了,还以为喝不到了,便放下了梳妆的事情,接过酒壶,满满地倒了一杯,只是这酒水的颜色怎么稍稍深了点,不似那般透明甘亮。
她闻上一闻,全然无酒香,酒壶装茶,也是少见。
南川祁业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眼神下意识间朝着如梦多看了几眼,姑娘梳起了发鬓,却是别般模样,别般好看。
他喝了一口,说道:“溪井绿茶,入口虽是苦涩,但是蔓有津香,回味甘甜,只不过夜深,没有热茶。”
如梦饮下一口,在嘴边又抿了抿,皱着眉头,“苦涩,味浊,甚是一般,我那五两黄金的茶,可要比这好上千倍百倍。”
南川祁业只是淡淡笑笑,把桌上的朔月剑收起,说道:“你手上的银色铃铛,不可取下。”
如梦看了看自己左手腕上系着的银色铃铛,还打了一个红色的蝴蝶结,从手腕垂下。
这铃铛做的精巧细致,镂空雕刻着花纹图案,只是里面不见小部件,怎样也发不出声响。
她抬起手腕试着摇了摇说道:“可是你给我系的,怎么发不出声响?”
“它可遮住你的妖气,只要你不施展术法,便不会有人知道你的身份,妖气出,铃铛响。”
“那我便收下了,不过,业哥哥你这蝴蝶结倒是系得好看,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红色呢!”如梦摆弄着手腕上系着的铃铛,甚是开心,笑得灿烂。
“我并不知,它凑巧是红色罢了。”
“那我就当这是你送我的礼物。”
“随你,另外,不可不可唤我业哥哥。”
“那我应该叫你什么,人类哥哥,道士哥哥,还是祁哥哥呢?”
“这罢了。”
“好的,业哥哥。”
南川祁业这才想起来此时夜深,该休息了,可是就寝的事情,便出了点意外,店家说,客栈已无空房了。
“今晚你睡床。”
“那业哥哥呢,业哥哥睡哪里?”
“我在桌旁,闭目养神即可。”
“嗯这样是不是不大好,不如这样吧,业哥哥你,来床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