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我学江世白，大冬天的拿着团扇风，因为我要等半颗玄元丹风干。
昨夜他在我嘴里喂了一颗玄元丹，我咬了半颗，剩下半颗藏在舌尖下。我睡了一觉，伤口都开始愈合了，这么好的东西怎么着都要分点给他。
这么好的东西，他不会觉得恶心才对。要是觉得恶心，他喝他那掺了黄连的汤药去吧！
我敲门，没听见他回应，可我知道他会说请进的，只是声音太小，我听不到。
我推门，他躺在床上，歪着脑袋，见我来了，嘴唇勾起，露出明媚灿烂的笑容。不行，不能因为他好看我就忘记我要做什么。
我倒了杯水喂他喝，在他吞咽温水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玄元丹放入碗里，让他吃下去。
“你干嘛下床，你伤得比我重……”他一愣，摸着脸上鲜红的手指印，呆呆地看着我，他想不到我会在他受伤的时候，揪起他衣襟，当头给他来个大嘴巴子。
既然吃了玄元丹，这点小伤就不算什么，我多打他几个耳光也没有关系。
“你……”他痴痴看着我，像是有苦说不出。
我提起他衣领，拧着眉，“谁让你自戕的？你没事给自己找罪受是吧？若是我伤在心房，一命呜呼了，你也要把剑刺在心房吗？”
“你不会死！要死也是我死在你前头……你几次因为我受伤，我什么都做不了，你伤得很深，我陪着你痛，不然我受不住。”
轮到我愣住，他不是以伤势起誓吗，怎么还陪着我痛……他也太傻了。于是我扬起的手落不下来，轻轻在他脸上摸了一把，“现在有精神了吧，我帮你清醒呢。”
“你这么有精神我也放心了。”他也不生气，只是拉着我的手，“幸好你还没有吃饭，手劲大的话我就被你打得吐血了。”
“我有那么残暴吗？”我嘟囔着，我摇头，这不是正事，我的正事还没有说完，“总之日后不许你自戕，看到别人受伤你就要自强，日后你怎么打鬼方，建功立业！”
“我答应你就是！”他笑着，“现在能从我身上下来了吧，你要压到我伤口。”
我低头看了看，蓦然脸一红，刚才一激动，爬到他身上去了，我的礼仪廉耻与矜持啊！我赶忙跑出门，“宣琪煮人参乌鸡汤，我给你舀一碗。”
我捂住脸，没脸见人了！
“哇，你脸红得跟滴血一样，怕是伤口引起高烧，你快回去躺着，我再去请大夫！”宣琪端着两碗人参乌鸡汤，一脸着急地看着我。
“我没事，我想静静。”我如是说。
两日后。
我端着一碗鸡汤，有人在身后轻轻叫我的名字。我回头，是孟婳，她一身海棠色的曲裾，头挽迎春髻，立在开着红梅的雪地中。一时间，我不知道红梅娇艳还是她更娇艳。
我笑道：“公主来了呀，公子在养伤呢，奴婢去禀报公子。”
“来看你们啊。”她踩过雪，在雪地里留下厚厚的脚印，“我听说你们的事了，我刚从大哥那里回来。”
听见她说孟伯茂，我有点开心，我也该听听他那里发生了什么事。
“你放心，我刚把他骂了一顿，说君子有成人之美，不夺人所爱，结果他说他不是君子，把我气个半死。“她面有愠色，气鼓鼓的，像发怒的小猫。
“公子茂真这样说吗？”
她点头，“是啊，他就是个不要脸的兄长，我在心里不喊他大哥了。”她话一转，“不过大哥身边有采青服侍，他看她眼神，”她陷入回忆中，嘴角微微上扬，“他的眼睛跟倒了一杯温水，眨个眼就能流出深情。”
我哑然失笑，江世白做的事情滴水不漏，我不用操心了。
“他还说采青才是他的救星，她救了他三次，以前是他误会了，所以……”她手一扬，命人送上我退还的十匹云锦和一整套步摇发钗发钿，都是贵重的东西，粗略估计，他送过来的东西价值在千两以上。
“卫璇，我替我大哥跟你说声抱歉，你就不要和他计较啦。”她笑着。
“哪里敢呢？”我行礼，“奴婢只希望公子茂好好对采青。”
“他对她宝贝得很，还亲手为她吃肉粥，我瞧着恶心死了。”
“公主尽快习惯吧。”我捂着嘴笑，“不久后公主也要出嫁了，公子希也会喂公主喝粥的。”
“你也好讨厌啊。”她红着脸。
“公主也要出嫁了吧，日子定在什么时候？”我问。
“过完小年，我觉得太快了，可让人占卜了几次，都说日子订得越早越吉利，我不想那么快出嫁，过完年再说也不迟。去了宋国，我想见母亲和哥哥谈何容易。”她望着天，神色黯然。
我能和她感同身受，但我要开导她，就像开导我自己一样，从此后公主有两个家，一个是夫家，一个是娘家。”
她被我逗笑了，“老实说，要嫁给公子希我有点害怕，怕他不是对的人。”
“可奴婢觉得，”我压低声音，在她耳旁轻轻地说：“会比嫁给华阳君对，公子希会对公主很好的。”
“希望吧。”她眨着眼睛，里头有期待的光，“那我不让王上改期了，怎么着都要嫁人，不如看看宋国是怎么过年的，和他一起守岁也不错。”
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孟婳，许久之后，她跟子希说她不知道要不要感激我催促她出嫁，是让她避免了一场腥风血雨，可也毁了她。
子希跟我说起的时候，我把自己关在房里，对着空洞的房梁，沉默许久许久。我不知道她和子希在一起会不会幸福，我只是想让她快点离开曲沃，逃开一场血雨盛宴。就像我当初在未央宫的血海里横冲直撞，哭喊着希望有人拉我一把，带我和母亲走一样。
我不喜欢江世白，可我的承认他的话是对的，让人难过是不够的，我还要杀人诛心。
小年到了。
在卫国小年时腊月二十四，曹国是腊月二十三，入乡随俗，我跟着宣琪一起布置过小年要准备的东西。
“啊楸。”我连连打了几个喷嚏，今天要扫房，把公子府里外都打扫一遍，我带着面纱，手拿高粱扫把，除去窗户周边的蜘蛛网。
“公子早两天就给你放年假，你怎么不早点回家啊？”我问。
“不想那么快回去，回去也是催着我早点嫁人，再不然就是问我要酒钱、我哥哥的聘礼钱，烦人得很。”宣琪拿着扫帚里外扫除灰尘。
她的家人不完全把她当家人，而我的家人不知散落何处，做比较的话，我也不知谁比较惨。
“倒是你，也不回家吗”
我想回答说我没有家，是个无家可归的人，可小年说这个太不吉利，我岔开话题，“掌事也没回去，他这两天老往外跑，每次出去都手都拿着几两银子，也不知道去干什么。”
“他啊，”采青揉揉鼻子，在八卦这方面，她的消息远比我灵通，“他最近找了个云良阁的相好，见个面得五两银子，他得把棺材本都掏出来。”她叹气，“喜欢谁不好，喜欢云良阁的姑娘，那是他这种领月银的人能喜欢的吗？”
“兴许掌事这次是认真的，他存着钱给相好的赎身。”我想好接下来的剧情，李海掏出一百两银子，跟管事的人说他给她赎身，他要娶她！
一想到面相憨厚的李海有如此壮举，我就觉得很好笑。
“哈哈哈哈。”我笑起来。
“什么事这么好笑？”孟伯符扛着梯子进来，他来扫除房梁上的蜘蛛网。
“掌事拿钱去云良阁见相好。”我答。
孟伯符笑了笑，想了想他平时都为人，感慨道：“他那双靴子破了几个洞他都舍不得换双新的，他真是喜欢那个姑娘啊。”
“不排除色迷心窍，色字头上一把刀。”我在一旁扫兴。
“啪。”掉落一大块蜘蛛网，幸好我眼疾手快，跳到一旁才没有被殃及，我看向孟伯符，他连三十斤的红缨枪都能舞得起飞，怎么网不住轻轻的蜘蛛网。
见我投来疑惑的眼神，他挠头道：“我可没有色迷心窍。”
不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心虚？我没说什么啊。
西街。
我和他出来买麻糖，曹国这里过小年必须吃麻糖，寓意甜蜜美满地度过岁末。我没吃过麻糖，很好奇麻糖长什么样子，是什么味道。
他指着长棍型、洒满白芝麻的淡黄色之物，“店家，来两斤麻糖，要切成小块。”
这就是麻糖啊，跟麦芽糖有很大的区别。
“试一口。”他拿了切好的麻糖给我，“这个加了陈皮、柿肉，很好吃的，我小的时候生病时很讨厌喝药，我娘说喝完药就要麻糖吃，我一口干完药。”
我咬了一口麻糖，香气扑鼻，唇齿香甜，甜而不腻，我笑得眼睛弯成月牙的形状，“这个好吃。”我笑得眯起眼睛，我二哥喜欢吃甜食，他会喜欢吃麻糖，等找到他，我要在他嘴里塞一斤的麻糖。
“那我们多买点，店家要五斤麻糖。”
我拉住他的手，“别买这么多啦，吃太多甜的就吃不下饭了。”
“你说得有道理，日后你想吃，我随时带你过来买。”他笑着，很久之后我才知道这不是随口说说的，这是一句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