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我心里喊不好,江世白也来西街,所幸我们相隔有一段距离,他应该看不见我们。
这个时候我不想见他,我嘴里都是麻糖,不想让他看到我贪吃的样子。
“武陵君也在这啊。”江世白声音很轻,带着笑意。
“花(华)氧(阳)君……”我嘴里的麻糖还没有咽下去,说话很不利索,好丢人啊。
“华阳君也过小年啊。”孟伯符见我狼狈,可能他也觉得丢人,用他高大的身影把我挡在他身后。
“是麻糖吗?”他看着孟伯符手里的纸皮带。
孟伯符点头,“是啊,我们这里过小年都要吃麻糖,华阳君要试试吗?”他打开纸皮袋的一角,露出橙皮色的麻糖。
我记得他不喜欢吃甜食,以前问他饮食禁忌的时候,他说没什么忌口的,只是要避开甜食。我在他面前吃红豆糕他看着都不怎么开心的,可难伺候了。
他吃了一块麻糖,我眨了眨眼,有些惊讶,他是江世白吗?
他没有皱眉,可我感觉他不喜欢吃麻糖,他舔了舔麻糖就咽下去,分明不是吃麻糖的态度。
江世白道:“挺好的,就是甜了些。”
月牙捂着嘴笑:“那公子,奴回去做给您,奴少放些糖。”
江世白皱眉:“我随便买些就好,不用这么麻烦。”
月牙和我交换了眼神,那意思是:你看,他就嘴硬。
我暗自偷笑。
买完麻糖,我看见前方有不少买窗花的人,人人手里拿着红彤彤的窗花,看着就喜庆。我问,“公子,我们是不是也要买些窗花?”
江世白蓦然一惊,他匆匆看我一眼,眼带震惊与不解。
有什么奇怪的?以前我在未央宫的时候,到了小年也要贴窗花的。
“我们去看看吧,那华阳君,我们先走一步。”
我悄悄回头,看见月牙在他耳旁说话,不知道说了什么,江世白面带薄怒,扔了一袋子的麻糖,月牙吓得花容失色,在一旁唯唯诺诺。
我却心疼那一袋子的麻糖。
我拿了一张茱萸样式的窗花,茱萸能驱邪,也代表长寿,这么美好的东西,我要把它贴在窗户上,驱邪招福,保佑我做事顺顺利利……我双手合十祈祷。
“店家,都买……”
“你这没廉耻的女人,丈夫死了多久,就来买胭脂!抹上胭脂给谁看呢?是不是要勾引男人?”
我寻着声音的方向,见三五个壮汉,围着一个穿茶白衣裳的女人,她长着鹅蛋脸,眉眼温柔,可眼底有傲骨,唇若涂朱,是一个颇有姿色的女人。
从相貌看,她不像我母亲,可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想起母亲的音容笑貌,一时间眼睛生涩。
“妾的丈夫三年前便已去世,妾是自由身,想买多少胭脂就买多少胭脂!”她走到陈宁的摊子前,挑了四五盒胭脂。
“你要不要脸啊?”带头的黑衣男子面色暗黄,眼窝深深地陷了下去。他见她丝毫不羞愧,把她挑的胭脂都砸在地下。
“魏引,你别过分了!说起来,我是你长嫂,我爹对我再嫁都没说什么,轮得到你在这里指指点点,大家说说,是谁不要脸?”她把目光投向看热闹带众人。
“你!”魏引被说得满脸通红,眉毛拧到一处,胸膛剧烈起伏,显然是想不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看热闹的人只是起哄,并不回答她的问题。
“你撺掇我哥哥分家,害我家生了二心,要不是我哥哥醒悟得早,我家早被你拆散了。”他满腔怒火,眼睛闪着火花。
“你赌博成性,连祖上留下的天地都拿去做抵押,如果不分家的话,家底都要被你赔光。要不是你染上豪赌的习性,谁想分家?”说到伤心处,她禁不住流泪。
“满口胡言!我替我哥哥教训你这个娼妇!”魏引高高扬起手,女子想推开他,可她毕竟是女子,力气没有他大。她闭上双眼,他要在她脸上打出个五颜六色,
“她是你长嫂,你懂不懂礼?”我捏着他的手腕,听到手腕发出清脆的声音,我心情好了些,便放开他。
“你什么人?我们家的事情轮得到你管吗?”魏引脸色涨到发青,他退到人群后,才露出凶恶的神色。
“我是这家胭脂摊的店家,你打扰我们做生意,我还不能管吗?”我看向陈宁,示意陈宁不要说话。
“你厉害,你等着!”他冲上来,想拉走女子,她极力挣脱,才挣脱出来。
“滚开,别碰我!”
我把女子拉到身旁,“听见了吗?还不滚!”
“你算什么东西啊!上!”魏引一挥手,三五个男子围了上来,都不用我出手,孟伯符就把他们打趴下了。
孟伯符冷冷道:“不丢人吗?欺负一个弱女子。”
“你们都等着!”魏引留下一句狠话,连滚带爬地跑了。
“多谢二位相救,秦音感激不尽!“她深深行礼,眼睛有泪。
“举手之劳,不用客气。”我答。
“阿音,你快走!”又来一个男子,生得眉清目秀,手拿着棍棒,见了一旁的孟伯符,以为是欺负她的人,在他后背打了好几下。孟伯符闪得也快,只让棍棒擦到了衣袖。
“阿舟,他不是啊,他是救我的人!”秦音赶忙解释。
一番混乱下,我们寻了一个清静的茶馆,听他二人的故事。我不喜欢听别人的故事,也不喜欢管闲事,我想听听秦音的声音,她的声音和我母亲有点像。
孟伯符笑道:“你们也是过完小年就成婚啊,和我妹妹一样。”
沈舟不好意思地挠头,“本来是想着过完年再成亲,他们老是欺负阿音,我想着早点娶回家,还能保护她。”
“沈公子真是性情中人。”孟伯符以茶代酒,和他碰杯。
“寡妇门前是非多。”秦音苦笑着,“他走了三年,这三年我日夜操劳家务事,做些针线活补贴家用,填魏引这个赌徒的的无底洞。白天晚上都在做针线活,日夜担心魏引会把他留给我的田地拿去当赌资,遇到阿舟我的日子才见光。我们都定亲了,可魏引不肯放过我。”
“阿音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欺负你的,你是我的妻子啊。”他握紧她的手。
秦音叹气:“我只怕魏引,他赌红眼睛,不知道会做出什么荒唐事。”
“他若是敢来,你们来找我,对付那样的无赖我在行。”孟伯符拍着胸膛。
孟伯符回头看着我,他有点奇怪,我今天有点沉默了。
他问我:“卫璇,你怎么了?”
我笑着:“曹国没有规定女子不能改嫁,他们若是为难你,你先去报官,我们有办法治他。”
沈舟叹气,“我们报官几次了,魏引使了贿赂,衙令大人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让我们私下解决。”
秦音接话:“他说女子改嫁为不忠,说男子没性,寸铁无钢。女子没性,烂如麻糖。为什么女子不能改嫁?哪怕丈夫死了,也要我守活寡,为什么?我妨碍到谁了?”
我陷入沉默,我有过婚约,但是种种原因,我没有嫁给子希。就算嫁给他,我也不会想改嫁这个问题。我没有经历过感情上的大起大落,有些天真,所以我能忠心祈祷: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我的心眼很小,做我的夫君,我的心是他的,他的心我的。他若是有二心,我便毁了他。
孟伯符道:“秦姑娘没有错,这三年,得亏秦姑娘撑起那个家。这已经仁至义尽,他人若是指责,就是好大的脸,我撕开看看有多大的脸。”
秦音笑着:“公子真是通情达理啊,曹国若都是公子这般的男儿该有多好。”她朝我眨眨眼睛,“姑娘真有福气,若不是遇见阿舟,我可要狠狠地羡慕姑娘。”
她一句话把两个人都夸了,我听着有趣,可她若在我这个位置,真不一定会羡慕我。
“我们的婚礼在后天,若是不嫌弃,到时候来喝我们的喜酒吧!”秦音提议。
她干了不少家务活,手有不少水泡和茧子,她望着沈舟的时候,眼睛是有光芒的。是那种虽然很累,可是只要和你在一起,再多的劳累都甘之如饴。
蓦然间,想起在黄泉之下的母亲,她看父亲的眼神……我蓦然记不起来。
我想如果母亲不饮下毒酒,在椒房殿等着我,我们逃出未央宫,开始新的生活。如果母亲遇到心仪的人,要嫁给他,我会为母亲披上嫁衣。
只要她不饮下毒酒。
他们的眉眼有淡淡的忧愁,虽然两天后是大喜的日子,可想着魏引,他们还是有点害怕的。我想给安抚他们打情绪,让他们能开开心心成婚。
我笑道:“武陵君一定会去的。”
他们吓了一跳,茶洒了半碗,他们想不到做在他们面前的是武陵君孟伯符。
沈舟离桌,拉着秦音就要跪下,被孟伯符拉着:“不用多礼,在这里我就是来喝茶的,不是武陵君,我们喝茶。”
孟伯符看着我,眼神是:为什么这么快就透露我的身份。
我托腮而笑,在他耳旁轻轻地说:“公子,这两个人好可怜啊,我们成人之美,就帮帮他们。”
“那你想想,要送什么礼物给他们。”
我想到孟伯茂送来的那一套首饰,便说:“把公子茂送给我的送给他们,看到公子茂送的东西我不开心。”
“我看着也生气,你的首饰我来买,别用其他人送的。”他气鼓鼓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