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你们没事吧？”孟伯符走上前，站在我和孟伯茂的中间，不动声色地隔开了我和孟伯茂。
“没事没事。”孟伯茂把鞋子给我，笑着说：“刚才她用鞋子打跑了刺客，可英勇了。”
孟伯符笔直站在我身前，阻挡着孟伯茂探究的视线，他拉着我的手：“你太莽撞，武器都没有，就敢惊动刺客，你……”他看孟伯茂在这里，没有往下说。
“奴婢没事。”
孟伯茂叉腰，他的肚子很圆，像塞了西瓜：“五弟，这话我不爱听，若不是她，大哥就死在刺客手里，你也忍心？”
孟伯符沉默一会，“她总是逞强。”
“情况危急，顾不得许多。”我解释着。
回去的路上，他难得沉默，头偏到一旁，看着窗外来往的人群车马，他好像真的生气了。怎么办啊？我不会安慰人，从小我生气了或者受了委屈，都是几个哥哥哄着我让着我，不肯让着我的时候我的母亲会摁着他们的头，逼迫他们给我赔罪。我二哥很不服气，说我只会告状这一招，有本事换一招。
我总说招数不在多，有用就行。
我不想回忆过往的，只是气氛莫名尴尬僵持，我有些紧张，一紧张就怀念从前。
“公子，今天那家卖胡饼的没有开门，我想买几个胡饼回去。”我故作轻松地说。
过了一会他还是没有说话，我以为他不理我，摸了摸鼻子，等他心情好些了我再和他说话。
“胡饼店的老板回西域了，不会回来了。”他眼神迷离，“他在曲沃呆了十二年，我吃了他十二年的胡饼，再也吃不到了。”
“我可以学做胡饼。”
“日后不准你莽撞！”他突然大吼，我愣住，好似被人当头一击。
“那个刺客敢一个人来，绝不是等闲人物，要不是刺客出了意外，你……想吓死我吗？我失去够多东西了，虎符、军队、声誉、母亲，我不能再失去你！”他握着我手腕，眼睛通红，字字泣血。
我怔住，眉眼瞳猛然收缩，痴痴地望着他。对于空白的感情经历，乍然有些遗憾。如果曾有男子走进我心里，或者我二哥三哥在我身边，我就能知道他说的这番话是不是真的。交出真心太难太危险，我不愿轻易交出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说这番话的如果不是他……
“就不救公子茂吗？公子茂是公子的大哥，他出事了公子得多伤心。”我找借口搪塞。
“就是因为这样，我不能同时失去你们两个……”
我低头，他把我放在和他手足兄弟等同的位置，我有点开心。
“我错了，再也不会莽撞冒险。”说起来，我认错的次数屈指可数，上次认错还是我把我二哥气哭了，哭得奔丧一样，想起他那样子我忍不住笑起来。
“你还笑。”他斜睨我一眼，“你答应我的，不会再让我担心。”
我点头，“我知道了，公子放心。”
“你若是让我发现，”他捧起我的脸，轻轻捏了一把，“我就……”他叹气，“其实我很生气，可在你面前，我生气也要克制。”
我握住他的手，“伯符，下次不会让你担心啦，遇到危险我就跑得远远的，让你去解决。”
“这才对嘛。”他摸摸我的头。
这手感，我怎么感觉他像摸猫。
平静地过了两天，江世白知道我干预孟伯茂的事，并没有来信指责，这让我觉得有些奇怪。他不会是想这个月不给我解药，以此作为惩罚吧？蓦然的，心口一通。
这样想着，面前出现孟伯茂胖胖的脸，他对我一笑，脸上的肥肉都在抖动。
“卫璇，我来给你送云锦鞋。”他拿着一双绣金线的云锦鞋，笑着看我，“你这样玲珑剔透的人，穿布鞋委屈了你，这寸金寸锦的云锦才配得上你，你穿上试试合不合脚。”
“多谢公子好意，奴婢受之有愧。”我行礼，不接过云锦鞋，我要的不是云锦鞋。
“客气什么？你救了我的命啊，别说云锦鞋，你要天上的月亮我都摘给你。”他眼睛眯成一条缝，里头精光四射。想着月牙那样的可人儿，伺候过这样的人，我心疼月牙。
“公子这么客气，奴婢再推辞就是却之不恭，多谢公子。”我接了云锦鞋，行礼致谢。
“穿上试试看，那晚夜色不亮，我匆匆看了你脚，不知道做的大小是否合适。”他盯着我的脚，那眼神让我非常不舒服，我甚至想吐，如果在从前，有人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要把他脸都打烂。
“公子，这不合适。”我冷冷看着他，他如果识字，就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这张脸露出这样的表情真吓人啊。”他感慨了一声。
我端出一盘莹莹剔透、鲜艳欲滴的樱桃，我特意去西街买的，市面最好最贵的樱桃。当然在他眼里，这不值一提，他在城北有一片樱桃林，曲沃好的樱桃大多出自他的果园。
他捡起一颗樱桃，瞄了几眼便放下了，他拍拍手，略带骄傲地说：“跟你家公子禀告一声，说城北的樱桃熟了，让他和我一起去摘樱桃。”
我行礼，松了口气，退了出去。
我快要成功了。
孟伯符不想去摘樱桃，可我跟他说我想吃樱桃。他想了想，点点头。
“那走吧。”他牵起我的手，“宣琪喜欢吃樱桃，也带她去。”
城北。
惆怅墙东，一树樱桃带雨红。
宣琪摘了不少樱桃，竹篮放不下了，便用裙下摆做兜，兜了不少樱桃。
“你衣裳不要了吗？”我问她。
“衣裳不算什么，樱桃可贵了，普通人家一年也吃不上几回，我要多摘点带回去。”
“你别站那么高，小心点。”宣琪看到樱桃比看到银子还开心，她有些恐高的，见了樱桃连恐高都克服了。
“今年的樱桃结得不错。”孟伯茂感慨着，“卖出去能赚不少钱，不知道够不够买我的命。”
我在一旁听着若有所思。他是极信命理之人，出门都要请人卜一卦。人是有命运，可单纯相信命运，容易被有心人利用。
孟伯符手捧着几颗湿漉漉的樱桃，“酸的我都挑了，你尝尝。”
“好甜。”我咬了一颗樱桃，舌尖都是樱桃的清甜味，我笑了起来。
“你慢慢吃，我给你摘更甜的。”他把手里的樱桃都给了我，撩起衣裳去十步开外的地方采摘更红的樱桃。
“五弟在你面前就是个小孩子啊。”孟伯茂笑着看我，我不喜欢他的笑容，他的脸太多肉，一笑起来皮肉都在抖动，很不好看。
“公子说笑了。”我稍稍退后一步，和他保持三步远的距离，不能远也不能近。
他站在高墙下，指着不远处的几颗樱桃树，“那边有几棵樱桃树是五弟出征卫国那年，我亲手……”
“公子小心！”我拉着他跑到二十步开外，而身后，高墙轰然倒塌，樱桃树被砸得树干撕裂，人若是被砸中，少不了皮开肉绽，脑浆……
“又捡回一条小命，苍天保佑，祖宗保佑，卫璇保佑！卫璇，你真是我的福星啊！”他既害怕又高兴，躺在草丛里，摆出大字型，劫后余生的欣喜。
孟伯茂道：“你救了我两次，是我命中注定要娶的人！破我血光之灾的人，果然是你。”
他这才算上当，我不能露出欣喜的表情，只能面无表情地说：“公子说笑了，无论是谁，在那样的情况下都会救公子的。”
“卫璇，你没事吧？怎么样了？”宣琪急忙跑过来，樱桃掉满地。
“我没事。”我用余光看着孟伯符，用眼神说：我没有冒险，我只是拉着公子茂逃。
孟伯符脸色很是不好，“没事就好，吓到了吧，我们回去了。”
孟伯茂道：“我送你们。”
孟伯符低声道：“大哥你先让大夫看看受伤没有，你脸色苍白。”
孟伯茂回应：“你脸色更苍白，比墙皮还白。”
孟伯符没有说什么，只是催促我和采青赶紧回去，而孟伯茂的马车紧紧跟在后面。
“樱桃你还没有拿，她们不是爱吃樱桃吗？你走那么快干嘛？”孟伯茂派人把一大框樱桃送过来。
“那谢谢大哥了。”孟伯符接过樱桃，快马加鞭回了家。
宣琪嘴巴塞满樱桃，她这个样子像我以前养的松鼠，她在我耳边低声问：“好奇怪啊，公子还没有这样着急回去过，是怎么了？”
我瞧了一眼樱桃，背对着光，“可能是着急回家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