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这不是含情……”
“采青，大夫都说了。”我的声音很轻。
“公子……”她想抓住孟伯符的衣袖，可孟伯符躲开了。
“你如果还把我当公子，就把真相告诉我。”他有点累了，站得有些不稳，从前他的白虎军背叛他，现在陪了他十年的采青也对他耍手段。
这次我会陪着他。
采青背对着我们：“都是卫璇！我恨她！她要是不出现，我们还和从前一样形影不离，彼此信任。公子昂知道我很难过，就跟我说他那里有几株含情草，让我放在香囊里，公子就能……我只是想让你再看几眼我，就像从前一样啊！”她脸上的泪水夺眶而出，往日傲然挺立的身影被彻底击溃。
“你知道含情草的功效有多强吗？若是喝了含情草泡的水，不见血不罢休的。要不是卫璇把香囊洗了十遍，今日我不知道我会有多荒唐。你简直胡闹！”孟伯符挥着衣袖，他都不看采青了，眼里透着冷，他对采青是真的失望。
“我……我真的很喜欢你啊！”采青转过头，眼里噙着泪花，“太喜欢公子了，理智都没了，我不知道我变成什么样子。”
“你不该是这幅模样。”孟伯符闭眼，不忍看采青狼狈的模样。
“哈哈哈，我要什么样子公子才喜欢呢？”她问孟伯符。
我觉得我是多余的，人要走到末路之前，总有过激的行为。
“不是你现在这个样子。”孟伯符握紧我的手，“乌旭不是你杀的，你剑法没有那么狠戾。我求了大哥，他过两天会放你出来。三哥说，他那里很欢迎你。”
采青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大喊着：“公子才是我的主人啊！”
他却不理会，“三哥愿意给你含情草，你拿什么和他交换？”
采青把散落的发髻别到耳后，笑着说：“奴婢的姿色啊，公子昂喜欢奴婢这副皮囊，见奴婢可怜，给了奴婢几株含情草。公子昂不似公子这般无情，他只希望奴婢开心。”
孟伯符得到答案，不在意她的言语，“采青，这十年辛苦你，你的东西出来之后回来取……”
“或许奴婢当初就该听公子当初的话，去公子昂那里伺候。”她看着孟伯符，眼里有复仇的怒火，以情谊做赌注，赌孟伯符对她有别样的情愫，“公子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奴婢的心不该交到公子手里。”
“还来得及。”孟伯符戳破她的幻想，给她致命一击。
采青不再说话，背对着光，沉沉叹息。
我看到命运的齿轮滚动了，他们的交集在这个地方就结束了。
刑房外，是明亮的天空。
“采青的名字是不是写到了《监查册》里？”我问他。
“是啊，我求了大哥几次，大哥不肯抹去采青的名字，我没办法。”
名字被写进《监查册》的话，终身无法脱贱籍，采青这辈子只能做侍妾。孟伯茂有资格增删《监查册》，江世白请他来处理此案，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公子值得杀乌旭的人是谁吗？”
“乌旭太多仇家，查不到。”
我看向坐在大堂的公子茂，他看见我们出来了，手提着笔，在文书上打了一个勾，“好了，采青的事翻篇了，乌旭就当被仇家杀了，仇家太多，找不到凶手，我宣布，结案！”
我笑着，我喜欢他的办案方式，就该这么结案，就不会去调查不相干的人和事。
看到我和孟伯符两个人回来，宣琪笑了，她的笑容有些勉强，她没有等到想看见的人，多少有些失望。
“回来啦？奴婢去泡热茶。”她擦擦手，转身去煮热水。在她转过头的一瞬间，我分明看见她眼角有湿润的东西，不知道是不是眼泪。
“你的手好冷。”他握紧我的手，把他的热度透过双手的摩挲传递给我，“以后我给你暖手，我只有你了……”我听不清他后头那句话，我不敢听清。
可我只有复仇这一条路走啊，走不尽头的话我活不下去。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一路晃荡，走到了之前祭拜过的义坟。这里是无主人的，可我看到了墓碑前摆着香烛瓜果素酒黄纸……
谁跟我抢这个坟包？这年头抢钱抢人没听过抢坟包的！
我等祭拜的人回来，不知道是谁，太不恭敬了。香都没有点上就跑，有本事别来祭拜，来祭拜了不点香是几个意思？这跟叫人过去吃饭却不给筷子一个意思。
“是姑娘的亲友吗？那在下拜错坟了。”余音绕梁，是玉珠落盘的声音，穿透时空来寻我。我不认得这张好看的脸，可我认得这空灵的声音。他居然来了曲沃。
“只是妾的一个朋友，妾今日的空了就来看看她。”我把自己埋在这里，把这里当作我的坟。把过去短暂埋葬，就能面对卫璇这个身份。
“巧了，在下也是来拜祭一个朋友，可惜在下找不到她的坟墓，便靠着眼缘，随意寻了一个坟包来拜。冲撞姑娘了，抱歉。”他作揖，眉眼依旧俊朗潇洒。
“公子客气了，她知道有人来拜祭，她会很开心的。”我真诚地说。
“在下告辞。”他就要离开。
“公子还没把东西带走呢。”我指着面前丰盛的祭品，“公子置办这些东西花了心力的，给了公子不认识的人岂不可惜？”
“无事，我连她是否还活着都不能确定，只能当她死了。”他眼眸低垂，发着冷冽的光。
“被公子这般记挂，她是个有福气的人。”我笑着。
“她不会这么想的，她连我的面都没有见过。”他认不出我，可能看我是陌路人，从这里分离后不会再见面。他满腔心事溢出来，和我说起一些事情，一些我害怕知道的事情。
“她是我未婚妻，她母亲说挑了许久夫婿才挑中我，我是有福之人。”
我想如果他知道我就站在他眼前，他怕不是要后悔被我母亲挑中。
“听说她知道她母亲挑中我，第一时间问的是我长相是否俊美，可有子都之貌。那时我去她家送定婚的文书，她躲在屏风后偷看我，她以为我不知道，她的一双眼睛跟小鹿一样好奇。我不知道有没有让她失望。”
那时候房间太暗，我看不起他脸，只觉得他轮廓俊朗。现在我能告诉他答案，我不失望，我觉得我母亲特会挑人，挑的人不仅家世好相貌也好，我很满意。
只是回不去了，我什么都没有了。
“听公子的话，公子和那位姑娘也没见过几次面，公子怎么这么挂念姑娘？”
“谁知道呢？”他拿出火折子点燃香，又撒了一把纸钱，“她一个弱女子，家都没了，没有依靠。这个吃人的世界，她没有依靠得有多难，我想让她依靠。”
“真可惜，公子情深意重，姑娘没有这个福气。”我叹气，感慨命运无常，造化弄人。多么深情又专一的未婚夫，我怎么就没有福气嫁给他呢？
“是我没有这个福气，我要娶妻了，希望她无论在哪里都能好好的，我会记得她的。”撒完纸钱后，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等下，他从大老远的宋国跑到这里……他不是要娶曹国的公主吧！我反对这门亲事啊，曹国靠不住的啊，很快就要分崩离析了，你娶了会后悔的啊！我想追回他，提醒他几句。可我想到我现在的身份……对面不识，我有什么资格提醒他？我说了他就会相信吗？
子希，我也希望你好好的。
我把纸钱都烧了，火苗舞得飞快，上下翻飞，似青鸟直冲云霄。各路英雄都在争抢，生时争权，死后抢钱，都在争夺自己想要的东西。
我也是一样的，我的目的从没有变过，这是我来这里祭拜的原因。
“去哪里了？”孟伯符在门口等着我，见我黄昏时分才回来，他有些不开心。
“拜奴婢的母亲去了，这几天奴婢连连做梦，去看看是不是安葬的地方出了问题。
“下次叫上我。”孟伯符拉着我的手，“让你母亲看看，你慧眼识珠，找了一个乘龙快婿。”
有这么自夸的吗？简直就是厚脸皮！我母亲要是听到了，不得给他两棒子。
“好啦，我开玩笑的，看你不怎么开心，想逗你。”他说。
我摸摸自己的脸，明明挂着笑容，他怎么还觉得我不开心？“奴婢不开心吗？”
“是啊。”他双手搭上我的脸，手指扯着我的嘴角向下弯，“你刚才笑的时候，嘴角是向下的。”他的手指微凉，提起我的嘴角往上弯，“你开心的时候，是这么笑的。”
“是这样吗？奴婢没有……煮移（注意）。”他牵扯我的嘴角，我说不出清晰的话语。
“是啊。”他放在我，手扯着自己的嘴角，把嘴角扯到鼻头上面，很是滑稽，“你要这样笑。”
“哈哈哈。”我捂着嘴笑，眼睛笑得弯弯的。
“这样才对嘛。”他笑得很开心，我也很开心，就算日后别人对我仇视怨恨都好，有这短暂的欢愉，我世界里的光便不会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