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可能是心疼我被欺负,我回去后,孟伯符让我和采青分开,一人一间房。我开心了一会,日后不用听采青的磨牙声了,她武艺高强,我听着总觉得她在偷偷磨刀要砍我。
今天孟伯符被孟伯昂叫去喝酒,说是自家人聚会,让他别带人来。采青紧随孟伯符,孟伯符说他很快回来,让采青别挂念。
“奴婢从未和公子分开过。”她垂眸,情愫在闪着泪花的眼眸里。
孟伯符叹气,对眼泪没有抵抗的手段,只能说:“我不留宿,子时前回来。”
我在一旁听着,陷入沉思。不可能的,我要的就是让你酩酊大醉,宿醉到明日。
宣琪照例气鼓鼓的,把我拉到角落,未开口,先“呸”了一声,“采青也太装了,房间都挨着公子隔壁,还说忍受不了分离。”
“采青陪着公子长大的,感情深嘛。”我笑着,她总能说出我想说而不敢说出的话,宣琪真的很可爱啊。
“公子前几年出征的时候,快一年没有回府呢,那时候他们见面了也没像今天这般歪腻,恶心。”
听到出征的字眼,我稍稍失神,“如今鬼方是曹国最大的威胁,他们在北方驻军,时刻准备蚕食曹国土地。前不久鬼方吞了北方两座城池。而公子骁勇善战,无往不利,随时会被王上派去攻打鬼方,那见一次就少一次……”我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宣琪呆呆看着我,她的脸好得差不多了,可此刻嫣红得像抹了浓厚的胭脂。她疑惑地问:“卫璇,你会不会知道得太多了?我们做奴婢的不用操心这个吧”
我笑着,格外真诚:“总要想着以后。”
宣琪的眼睛看向天上随风而动的白云,声音是漂浮的:“感觉你随时准备离开这里一样,你又聪明的,又能干,去哪里都不会过得差的。”
我认真看着她,我一向觉得宣琪单纯可爱傻气,可现在觉得自作聪明的是我,傻子也是我,宣琪能感觉到我的意图。被人猜中心思,我的心情很不好,笑容越发灿烂:“宣琪,王上和几个公子对公子虎视眈眈的,公子这里危机四伏,你怎么不做点准备?”孟伯符的奴婢不多,大多数因为怕进了府,孟伯符就被抄家流放,连累他们。好多人是干了几个月就走了,能坚持超过一年的人不多。
“不知道呀。”宣琪嘴角扬起,“习惯了伺候公子,再换个公子伺候,很麻烦的。”
我很羡慕她的心思还能这么纯粹。
采青在院子里站了许久,从日落时分等到定昏,星河转了大半圈,她回房睡了。我在前院的顶楼,揉眼睛捶腿。她挺能等的呀,也不怕成为望夫石。
采青并没有回到房里,她在路上就被人伏击。黑衣人的大刀又快又急,直劈她要害。
“你去死吧!”采青拔剑,迎击黑衣人的大刀。今天老天爷保佑,月光皎洁,我能看清采青的剑法招式。黑衣人如豹子般勇猛,一招一式快狠绝。而采青似冬日呼啸的北风,轻灵迅捷。刀与剑划开夜色,杀气吓得鸟儿飞离树梢,发出阵阵的哀鸣声。
差不多了,我从顶楼下来,伸个懒腰,回房睡觉。
夜色下只能看见点点黑斑,沿路都是逃窜的痕迹。我种的花草都被砍断,碎裂的花让我更加小心走路,才能避免被碎片扎到。好多血啊,不知道是谁的血。
我捏嗓子,这个力度足以让我又哭墙。我大力推开采青的房门,带着哭腔说:“采青,我看到鬼了,我好怕,今晚我能不能在你这里睡……”
“滚开!”采青半边脸都是血,一道伤口从左边的肩胛骨蔓延到小腹,血腥味冲上我的脑门,我有点头晕。我没想过我能被血腥味冲昏头脑,我从未央宫逃出来的,被这样的小场面唬住。
“想走?”采青被他用匕首钉到墙上,她疼得没了意识。黑衣人得了空暇,沾满血的刀朝我劈来。我未曾眨眼,手比眼快,拆了采青房内的桌腿,黑衣人的刀砍掉桌腿的时候,木屑四飞,露出藏在里头的剑。
我曾和采青在这里生活过,我改造过屋内的布局。我迎了几招,他的力气太大,我虎口被震得发麻,握剑的手都在抖。我退了几步,退到安全的距离,虽然采青昏迷了可我不放心,我要确保采青听不见我的话。他飞奔而来,一刀劈我面门,我没有抵抗。
我说:“塔蛮。”
刀离我的头只有一指,他人都呆住,手堪勘收住刀。他眉心在跳,许是做着剧烈的挣扎,作出决断的时间在电光火石间,他呢喃着:“吉措。”
我赢了。
“你是何人?”他抓住我的衣襟,如拎着轻盈的包袱。
我答非所问,一双眼睛透着失望和怨恨,“你背叛了天罗。”
“不是的!”他失去理智,手在空中颤抖,想抓住什么又怕抓不住,他一手锤头,眼睛急出血丝,眼角有眼泪,他撑着不让它落下。
“别忘了你是谁。”一簇发丝从他额间滚落,微弱的烛火下,发出淡金色光芒。他急得要疯了,收刀夺窗而逃。
男人总比我想象得要脆弱,我喷出一口淤血,靠着墙,慢慢蹲下来。借着烛光,我清晰看到我的手在发抖,我身上没有伤痕。
可我还是害怕,我怕死,我居然怕死!
黑衣人似乎不是抱着杀人的目的来的,他落刀刀时候留着情面,采青身上的伤势不算重,只是流血过多,需要好生养着。
我把拔出匕首,让采青躺好,去到掌事那里说府上进贼了,采青正面迎贼,受了伤。李海并不惊讶,只说:“想要公子命的人真多,也就我们还敢在这里呆着。”他出门去请大夫,我帮采青换下一身带血的衣裳,等大夫来了之后,去房间睡了。我困了,也是想着避开江世白的书信,再处理他的事情,我还要不要睡了。
“姑娘留步,看姑娘脸色苍白,老朽这里有补气血的药丸,姑娘不嫌弃的话收下吧。”大夫的手过分强壮,分明是习武之人的手,分明是江世白身边的人。
我接过,笑着说:“多谢大夫,那妾就接过了。”回到房里后,我捏碎药丸,留在手心的有一张字条,写着:顺利否?情报可准确?
我撕碎字条,想着你不就摆明要我夸你吗?我直接说吧,华阳君的情报网天下无双,奴婢佩服。
字条的背面还写着:孟伯符被我灌醉,隅中时分醒,叫人来接。
接啥呢?这里透气的除了受伤的采青,管事的就我和宣琪。想让我过去就直接说。
第二天清晨,采青就醒了,我看到眼前放大的秀丽脸庞,我觉得她第一件事要做的应该是洗个头,她的头发都打结了。
“昨晚你是怎么打跑刺客的?”她对自己的武艺向来自信,毕竟是公子教的。可她昨晚和黑衣人过了不到二十招,被黑衣人一刀砍中肩膀。
“我也是运气好,他那时候已经受伤了,我喊了几声救命,他心虚就跳窗跑了。”我说得很诚恳,某个方面来说,事实确实如此。
“算了,那么多人要害公子,公子身边的人都不是善茬。”采青懒得和我纠结事实,半晌她双拳紧握,这神情代表的是她做了重大决心。“卫璇,你救了我,我欠你一条命,你要我怎么报答?”
“啊,我没想过,你回去躺着吧。我没有多善良,救你是为了积德。”
采青“啊”了一声,在我床板上锤了一下,震得我身躯都在晃。“反正我欠你一条命,不欠你人情,你要的话随时取回去!”她甩头,留给我一个坚决的背影。
她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一个“谢”字,她懂大恩不言谢的道理,真是聪明。在某一天,我是要她还回来的。
“你别去了吧。”李海挠头,看着走路一瘸一拐的采青,很是无奈。“你倒在大街上可没人扶你,何必呢?我去接公子就是。”
采青答:“公子在孟伯昂那里。”
“那算了。”李海改口,搞不清厉害和孟伯昂有什么恩怨纠结,我故意从假山处走来,李海看见我果然说:“那让卫璇去吧,总可以了吧。”
采青带着犹豫和迟疑看着我,拿不定主意,李海在旁边说:“你想让公子没个侍从就从公子昂那里回来?也不怕人笑话。”
采青许是怕孟伯符被看轻,这才点头,“卫璇,你带醒酒汤去。”
采青在受伤的情况下,还煮了醒酒汤,小心翼翼装进食盒里,朝我嘱咐说:“其实公子的酒量并不好,他怕别人笑他酒量不行,每每不顾胃痛就灌自己一大碗酒。”
所以说,男人的自尊心真是可怕,像我这种能屈能伸的多好。
跨过两条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是戚干手下最后一个受害者,路上的人都知道我,交头接耳地议论。
“戚干动了她,眼睛被挖了,杀威棒把他肋骨打算了好几根。这还不止啊,他的脸啊被武陵君打得稀巴烂。他因为犯宵禁,要先关一个月才能给他找大夫看伤。”
“这还能活下来?”
“还真活下来了,不过他出来后,手跟在胆精水滚了一圈似得,皮肉都烂掉了,能看见白森森的骨头。现在他手废了,腿也不利索,后背弓得跟坟包一样,现在在街尾要饭呢。“
“这不是生不如死吗?真可怜。红颜祸水啊。”路人无限唏嘘,看我的眼神带着见了恶鬼的恐惧。
可怜吗?掳掠过未央宫的人全员罪恶,死不足惜。我只想让他死得痛苦一点,才给他扎了一针。但我不知道江世安也给他下毒,让蛊虫吃了他颈椎骨。
我不喜欢他多管闲事,他分走我折磨罪人的愉悦,而且他管得太多了,我怕他顺着戚干查到我的身份。
我望着东方的方向,这么久了,她应该到齐国了,可怎么还没有听到卫国公主进宫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