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孟伯昂住处。
“妾是公子符手下做事的,麻烦您通报一声。“我行礼,朝门口的守卫说。
守卫问:“你面生,我没有见过你,你叫什么名字?”
“妾卫璇。”
守卫笑道“倒是比那个凶巴巴的婆娘好看多了,性子也温柔,你们公子好福气。”
“公子昂有君这样尽职尽责的属下,也是公子昂的福气。”我亦回应场面话。
守卫看我会来事,亲自带我去见孟伯符,他坐在秋千上,脸因为宿醉,挂着一抹红晕。神情有些呆滞,似乎是懊恼自己没有节制,酒喝多了。
“公子,卫璇来了。”
他回头,眼睛霎时映入光芒,亮晶晶的,像日中的金乌一样,“辛苦你来接我。”他想板着脸的,可他忍不住,自己先笑了。他笑起来像玉人,好看得很。
“采青担心公子,给公子熬了醒酒汤,公子先喝吧。”我拿出食盒里的醒酒汤给他,他犹豫了一会才接过,“她有没有放冰糖?”
“奴婢没有看见。”
“那我不喝,万一是苦的。”
我眨眨眼睛,他是怕苦是吧。曾听闻他中了敌军的毒箭,需要刮骨疗伤,他任大夫放血刮骨,不带眨眼的。可他现在怕苦,不肯喝醒酒汤,那我带着笨重的食盒走了两条街,大汗淋淋的,真浪费力气。
“骗你的。”他接过醒酒汤,一口饮尽,随后苦得嘴巴都歪了,“她还真忘记放冰糖了,好苦。”
我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采青昨夜被人偷袭,带着一身伤痛给他熬的醒酒汤。想想还是算了,凶手在这里,不要打草惊蛇。
“你擦汗啊。”他递给我他的汗巾。
汗巾是鸦青色的,绣着两把斧头,我心中纠结万分,我不敢接,他整天都要耍枪弄棒,贴身衣物都沾着汗水,我脸上是汗水,还要拿沾着汗水的汗巾擦汗,我不能接受!
“好吧,我给你擦。”他自己给自己台阶下,拿着汗巾轻轻擦拭我额间,出人意料的,汗巾透着沉香的味道,好像是我上次熏衣物的时候顺带着熏了他的汗巾。“你头发又浓又黑。”他顺带着夸奖了我一番。
“多谢公子。”这样反应是对的吧,我头发像我母亲。我四姐曾想偷偷剪掉我的头发给她做云鬓来着,说反正我的头发也会再长的,剪你一点头发怎么了,怎么这么小气。我记得好像我不服气,抄起剪刀把她鬓角的头发也剪了,我说那你别小气,你的头发很快长回来。她哭得跟我死了一样,哭声响彻停云殿。我母亲来了,看地上几撮乌黑的头发,再看哭花了的四姐和一脸无可奈何的我,让我们去墙角面壁思过。我现在还搞不懂错是四姐先动的手,为啥我反击也要处罚。
“送你吧。”孟伯符见我失神低瞧着他的汗巾,把汗巾塞到我手心。这要我怎么说啊?男子送女子汗巾的寓意,他不会不知道吧?而且,哪个女子要绣着斧头的汗巾啊,又不是要辟邪。
“五弟,让我仔细看看你绣的斧头。”公子昂拿走汗巾,跟云良阁里的姑娘揽客的手段一样,手不住挥着汗巾。
啊,原来是自己绣的,难怪。
“没什么好看的,你不是不喜欢我用汗巾吗?”孟伯符拿回汗巾塞到怀中,“三哥,我就不在你这里吃饭了,先走啦。”
“别以为我会留你吃午饭,你昨天喝了我两坛二十年的玉壶春,再留你我可吃不消。寒见,替我送送他们。”一旁的寒见点头,目光落在我身上的时候,泛起阵阵的惊讶与恐惧。
他认得我,那就好了。
“公子慢走。”寒见深深一揖,孟伯符回了个礼,带着我回去了。
他的雅言,说得并不自然,透着淡淡的生疏。
“世安啊,我留你吃饭,你那么快走啊,我们还没好好说过话。”我听见他在后头喊,真可怕啊,他无处不在。
日头大,阳光刺眼,我用食盒挡住阳光,挡住阳光也挡住视线,他走在我前头,我撞到他的后背,我感觉跟撞到铁块一样,有点疼。
他后背全是腱子肉,锻炼得真好。
“带路啊,你是接我回家的人。”他回头对我一笑,我竟被这笑容晃花眼。我怎么觉得,他说这话的时候,带着抑制不住的开心呢?好像从没有和人走过回家的路一样。“你拿这个,没那么重。”他接过食盒,从食盒里拿出盖子给我遮阳。
这倒是轻多了。
我走在前头,手顶着盖子遮阳,跟犯了命事四处逃窜的逃犯一样。
“哈哈哈。”他看我用盖子遮阳的样子,一直在笑。他就要行弱冠礼了,可我觉得急什么呢,他才三岁,幼稚得很。
采青就守在门口,看到有说有笑的我们,一时有些落寞。“你怎么了?”看到采青的伤,孟伯符冲了过去,“怎么回事啊?我就离开一晚而已。”
“奴婢没有事,公子别瞎操心!”她杏眼微睁,挥袖而去。
“你怎么又发脾气了。”孟伯符很是无语,带着抱歉的眼神看我,追着采青走了。
啊,争风吃醋好累,我父亲封了五位夫人。这些夫人都不是善茬,研究麝香研究歌舞研究废后条文,互相攀比,我父亲是怎么忍下来的?
“她只管自己开心。”宣琪对我做了一个鬼脸,“卫璇,我绣了十条手帕,我们什么时候去西街卖啊?”
她什么时候这么勤快了?我让她在手帕底处绣片叶子她还嫌麻烦,我描好花纹,她要三天才能修好。我不相信人能在短时间内有天翻地覆的改变,除非是强有力的外部刺激。比如少女怀春,春心荡漾。
“我们这次不去西街,我刚才走了北街,那里人更多,好多胡商在那里做生意,他们定期把中原地区的商品运回西域售卖,我们和胡商做生意的话比在西街赚得更多。”
“可是陈木头不在北街做生意呀。”她捂住嘴巴,被我探出话她心虚得很,脸都跟朱红的墙根一样。
“你不是不喜欢说话不利索的吗?”我问。
宣琪回答:“他也就对我不利索,他跟其他人说话好得很。”她的言外之意是陈宁在喜欢的人面前害羞得很,说话结结巴巴,而她正是那个让他说话结巴的心上人。
“我上次和他说话,他也是停顿了好久才把话说完。”我说的是实话。
“色中饿鬼!我赏他两个耳光!”宣琪暴怒,撸起袖子去西街理论。
我为什么要掺合他们的事呢?这一去宣琪的心多半就留在那里了,刚才路过陈宁摊子的时候,他用红布包着一个圆圆的东西,像是手镯,宣琪喜欢玉制品,尤其是手镯。
让她再开心一下吧,后面的日子可残酷了。
描了一下午的花纹,眼睛很是酸涩。孟伯符说是路过这里,他拿着一壶茶到处走,想边赏梅花边喝茶,可现在没有心情喝了,便把茶水递给我。
这不是明目的茉莉花茶吗?
“画了什么?”他凑前看我的画纸,他蓦然靠近,我发现他的睫毛好长,根根分明。
“如意纹。”画笔落在我刚画好的线条上,“愿君事事如意。”
“借你吉言。”他笑眯眯的。
我很喜欢看他笑,他的笑容很纯粹。
“公子,乌旭求见。”我的画笔顿了顿,听到乌旭这个名字,平静的心房似被人塞入熊熊烈火,映入眼帘的是血海。
孟伯符眯着眼睛,挂着冷笑:“他有什么脸面见我?他背叛我,造成我军多人伤亡,我没杀他都算他命大,他还敢来。”
“这个……”李海有些为难,我看他荷包鼓鼓的,应该是拿了好处,才这般多言。“他说有要紧事求见,关乎白虎军的事情。”
孟伯符想了想,手搭在剑柄上,反复摩挲,半晌后他走了出去。
正好,我也有要紧事找他。潜伏许久,他终于来了。那日带军攻破城门,撕毁孟伯符定下的不犯事不掳掠的命令的,可是乌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