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85章
从大瀑布回来，斯年和云城之间的气氛突然轻松了很多。没了前些天的苦大仇深，他们脸上终于又有了笑容。
小六在私底下撇了撇嘴，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mazin是第一次来首都，他不禁一遍遍地感叹大城市的繁华。
“mazin，你之前不是说想去中国看看吗？现在还想去吗？”喝咖啡的时候，斯年突然问道。
这个问题直接把mazin问得用双手捂住了半张脸，满脸不敢相信的惊喜。
斯年看着眼前如上帝的神来之笔的英俊少年，突然特别特别想往他的人生加上一点助燃剂，让它绽放出更绚丽的色彩来。
“我可以？”
“当然，如果你愿意，半个月之后，我带你一块回国。到时候你可以先去修语言，后面如果你读书读得好，所有费用也都由我负责。”
“真的？！谢谢小姐，谢谢！”
mazin激动到语无伦次，他别过头去，泪流满面。这颗润泽的黑珍珠，此刻正散发着柔和而动人的光芒。
“不用谢，这是我对于你救命之恩的报答。”
云城歪着头，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好像在此刻的她身上看到了母爱的光辉。想到这儿，他忍不住露出一个揶揄的笑容来。
“你笑什么？”斯年狐疑地看他。
“没。”他端起咖啡杯，掩饰掉了最后一抹笑容。
可……下一秒，他就被这口咖啡呛得咳嗽起来。
“哼！”斯年冷哼一声，“你刚才肯定没想好事儿。”
喝完咖啡，已经是午后十分。斯年想不出还能带他去做些什么，索性一行人就在街上闲逛了起来。
z国的首都的城建还可以，道路宽阔，高楼林立，毕竟是举国之力建起来的门面，光鲜亮丽一点也是应该的。
斯年和云城走在前面，小六和mazin落后两步，他们步履不停，闲闲地聊着天。
突然，斯年看见云城的视线顿了顿，但很快他的神色就恢复了如常，就好像他刚才那一瞬间的失神不过是斯年的错觉。
她向来心细如发，发现异常，她立刻不经意地假装回头去看后面的小六和mazin，视线划过一个自然的弧度，她却也愣住了神。
原来，她身后的街边店面是一家婚纱店。
一家看起来比国际潮流落后了至少十年的小婚纱店，橱窗里的模特身上的婚纱有着超级夸张的蓬蓬裙摆，抹胸上面都是廉价的银色亮片。
斯年的心蓦地一刺，她一下子就懂了云城在刚才那个瞬间在想什么了。
他们之间此生注定会有很多遗憾，而这一件会是他们永远的意难平。
“阿城，你想看看我穿婚纱的样子吗？”斯年神色认真地问他。
“不，不，我刚才没那么想。”云城连连摆手，但脸色却已经红得不像样，这句话是彻彻底底的欲盖弥彰，简直蠢透了。
斯年轻笑出声，然后朝他挑了挑眉，“我有说你刚才这么想了吗？”
这个男人，明明已经三十多岁了，却仍像二十岁一样，清澈质朴得惹人心疼。
“跟我来。”
斯年大大方方地拉着他的手，径直走向婚纱店走去。
小六和mazin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突然折了方向，而后他们一抬头，脸上才露出恍然的神色来。
等斯年和云城进了店，他们识相地并没有跟进去。店内结构简单，里面除了一男一女两个店员再无他人，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欢迎光临。”穿着黑色制服的店员小姐的笑容很漂亮，一口牙齿洁白整齐。
斯年拉着云城的手和她点头微笑，然后就认真地在衣架上挑选起她喜欢的款式来。虽然，这事儿挺难的，这里的婚纱实在和她大婚时准备穿的那件高级定制没法比，但是，这是属于她和云城之间的仪式感，所以她格外珍视。
最后，她挑了一件简洁的抹胸蓬蓬纱的，一件设计很独特，裙摆像繁复花瓣的。
“阿城，哪件好？”斯年征求他的意见。
“这件。”他指了指那件繁复花瓣的。
“为什么？”
“因为你就像白玫瑰，又纯，又扎手。”他明朗地笑。
“你讲话小心一点哦！”斯年瞪了他一眼，然后转向男店员，“麻烦帮他挑一身简单的黑色西装。”
斯年走向试衣间，很快就在女店员的协助下穿好了裙子。这件裙子整体比她大了一个size，但好在她的胸部可以将它撑起来，但腰部就有点过于松垮了。
“没关系，我可以帮你改一下，很快就好。你稍等，我去拿针线。”店员马上开口道。
“ok。”
因为裙子本身已经有点复杂了，斯年就给自己在头顶挽了个丸子，露出她光洁的额头来。
店员从背后将裙子腰部调整成适合她的裁量，镜子里的斯年立刻呈现了她最美的沙漏型身材，胸部丰盈，腰肢纤细，女人味儿十足。
她掏出包包里的口红，给自己的唇涂了个淡淡裸色。如此她果然看着更动人了些，镜子里的女孩美丽的眼睛大而深邃，里面蕴藏的仍是她即使勾起唇也冲不淡的漠然。
她对着镜子努力练习几遍笑容，终于让自己看上去柔媚了许多。
店员自作主张地取来了一个头纱，帮她别在了头发上，如此，一个娇俏的、期待着毕生幸福的新娘子就打造完成了。
知道云城就在外面等着她，斯年竟莫名地紧张起来，好像她们真的即将步入婚姻的殿堂似的。她用力调整了几次呼吸，才款款走了出去。
穿着笔挺黑色西装的云城已经在外面等着她了，他手里捧着花，看见她身影的瞬间，他就哭了。就像很多短视频里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婚礼现场那样，深情的新郎总会因为娶到了他这辈子最想得到姑娘而感动落泪。
可他们是这辈子都不能走到一起的无福之人，所以，他的眼泪就蕴含了很多只有他们彼此才懂的情愫。有难过，有痛苦，但更多的是，遗憾。
“年年你真漂亮。”
“你也很帅。”
云城把花递到斯年手里，与她深情对望，许久，两人都默默无言，只是流泪。
两个店员还以为他们是被彼此最美的样子感动到了，不禁也跟着抹起眼泪来。
“你好，可以帮我们拍几张合影吗？”斯年转向店员。
“当然，当然。请一定相信我，你们俩我见过最登对的情侣。”男店员真诚得连眼神里都是惊叹。
斯年向云城伸出手，然后，他们努力露出了这辈子最幸福的笑容，让时光在这一刻，在这异国的街头，永远定格。
“这两件衣服麻烦帮忙帮我们包起来。”斯年决定把衣服买回去当纪念。
云城立刻掏出了钱包。
她所有的愿望，只要能，他必定都要帮她完成。
拍了照，两个人的情绪突然都变得很低落，再也没有了逛街的心情。一行人早早回了酒店，只等着这最后一晚的结束了。
斯年订的是全球连锁的高端酒店，环境和私密性都很好，餐厅很棒，无边游池里的水很清澈。
晚餐是高规格的自助，餐品丰富，品质上乘，新鲜肉类和海鲜应有尽有，蔬果酒水选择性也很多。
到了饭口，餐厅里早早就坐满了各种肤色的客人，大家伴着音乐享受着美食美酒，斯年和云城也在这样的氛围中喝醉了心。
mazin第一次到这样环境的餐厅中吃饭，尽管他一直佯装镇定，但小六还是看出了他的紧张和拘谨。
看着他跟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似的，小六再也坐不住了，直接带着他把餐厅的提供的食物都拿了一点儿，然后就坐在他对面看着他吃。
要说mazin这孩子是有点讨喜在身上的，不然不会他和小姐都这么喜欢他。
斯年和云城坐在角落里，和小六他们隔着两三个餐位，不远不近的距离。
云城向来是个克制的人，无论在感情上还是在口腹之欲上，他十几岁刚进入社会那会还没深没浅地跟过人家抽烟喝酒打架，可渐渐地，他就逐渐成熟内敛起来，二十岁以后，连醉酒的次数都变得屈指可数。
社会的冷暖和现实早已经告诉他，一个男人若没有上进心地醉生梦死，那他就这辈子就真的完了，无论从身体到灵魂，都是腐烂的了。
他不愿意自己成为烂人，所以他学会了克制。
可是今晚，他好像再一次失控了，他喝多了酒，神智开始不清晰。
“年年，如果我跟你说我和邹颖歆之间是清清白白的，她的儿子也不是我的，你会信吗？”云城小心翼翼地看着斯年，好像连说这句话都已经让他尊严尽失。
“我信。”斯年给他的，是毫不犹豫的肯定回答。
“真的？”这下，轮到云城惊愕了。
“真的。”
“我后来仔细回想了那天所有的细节，我没有任何印象和她发生过什么实质性的关系，那天我没喝酒但却睡得特别沉，而且我醒来的时候她的确在我的床上……”
云城的声音逐渐低不可闻。
“我知道。”
“你知道？”
“阿城，邹颖歆的孩子，是薛朗谦的。”
“什么？！”云城酒杯中的红酒洒了出来，把白色桌布浸湿了一大片。
“是。我和你都陷入了他们的阴谋。我说的他们，是薛朗谦和我爸单维瀚。我猜，连你妈妈突然出现在n市都是他们的手笔。”
斯年语气淡然，像是在说一个和自己完全无关的别人的故事。
云城眼睛里是恐惧，是惊愕，也是对这个世界深深的怀疑。
他从没想过人心，会脏到这种程度。
“薛朗谦，他怎么能这么对你？他简直……”
到现在，他第一时间仍旧考虑的是她。
“阿城。”斯年打断他的话，“我们结婚吧。”
斯年的眼神明亮而热烈，像一颗小小的火种，一下子就点燃了云城压抑在心底多年以来不敢说出来的自私渴望。
“我已经想到和薛朗谦解除婚约的办法了。如果我爸妈还是不能接受，我们就一起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这世界上任何一个角落都可以，我想，凭你和我的能力，一定能把日子过好的。我求你不要再打着为我好的旗号离开我好吗？没有你，我真的感受不到我在这个世界上继续存在的意义。”
“好。”他简单而直接地回答。
“真的？”斯年红了眼睛。
“真的。这些年我也存了些钱，你等我回国把房子处理了，把我妈的晚年安排好，我就跟你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年年，只要你不嫌弃城哥，我想，就算我去欧美做蓝领，也一定养得起你和孩子的。”
云城的承诺没有任何夸大其词的包装，却让斯年瞬间又对这无望的人生生出了小小的希望。
“那么，半个月后，n市民政局见。”斯年举起了杯子。
“好。”云城挑眉，宠溺地笑。
小六和mazin喝了些酒，两个人都有些昏昏沉沉，小六一直在绘声绘色地给mazin讲一些他将来去中国可能会遇见的人和事，mazin听得入迷，俩人越说越兴奋，等他们意识到斯年和云城已经离开餐厅的时候，身边的客人都所剩无几了。
斯年的房间能看到这个酒店最好的风景，窗外的热带树木在黑色里森森而立，游泳池的水面荡漾着细碎的光。
这一晚，注定是她和云城彼此极致拥有的夜晚，他们不再彼此猜忌，不再浪费任何时光在不值得的人和事上，他们只是热烈地表达着自己心底的爱意和欲|望。
情到浓时，斯年依然像十七岁那年一样，深情地唤他，哥哥。
从相识开始，他在她的人生中就一直充当着，父亲，哥哥，爱人的角色，他填补了她这充满算计和冷漠的人生所有的缺憾，他让她也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好好地和这个世界彼此接纳和理解。
爱情，本来就不应该以财富的多少来分配真心，真诚的对待一份感情，不在对方身上渴求占到什么物质上的便宜，不应该被贴上恋爱脑的标签。
恋爱脑指的是，在一段让你身心俱疲的两性关系中无法抽身的愚蠢，而不是彼此真心相待的坦诚。
第二天上午，斯年按照计划送云城登上回国的航班。
他们在安检口深情相拥，约定半个月后n市见，然后一起飞去希腊。
“阿城，这次，我们都不再变了啊，来，拉钩。”斯年伸出小手指。
“嗯。”云城灿笑着也伸出小手指给她回应。
承诺完，云城把下巴埋在了斯年的颈窝里。
他们感受着彼此的心跳和体温，久久不愿分开。
“阿城，我突然想起来，这么多年，你好像从来都没有说过一句‘我爱你’。”斯年矫情地撒着娇。
“没有吗？”云城笑着回应。
“没有。”斯年无比笃定。
“宝贝，我早说过的，爱这个字，不是说说就可以的。”
“可是我想听。”斯年坚持。
“好，既然你想听，我一定要满足。单斯年……”云城认真地看着她的脸。
“我，爱……”
云城缓缓吐出两个字，可就在这时，一个用黑色头巾包住头的女人入了眼帘。
她的眉眼那么熟悉，她让他想起了多年以前松城的午夜，
那个悲痛欲绝的女人差点被卷入车流中。
情况紧急，容不得他考虑太多，他只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怀里的人身体反转。
然后就是利器入肉的剧烈痛感。
抽离，再次狠狠扎进来。
仿佛这一刀刀淬着的都是背后那个人刻骨的仇恨。
“阿城！”他在这个世界听到的最后的声音就是她在呼唤他的名字。
鲜血不停地从他的口鼻里奔涌出来，他感受到了腥甜，可是他怎么也控制不住生命的流失。
他好像听到好多人在尖叫，又好像只听到了她在唤他：“阿城！”
他的笑容逐渐涣散，终究是连那简单三个字都没有说完整。
包着黑色围巾的女人很快被小六和mazin控制。
时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