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2章
斯年和云城赶到医院的时候，胡杨正坐在抢救室外的塑料椅上双手撑着头。
旁边坐着的，还有陈湘湘的男朋友许家铭。
“什么情况？”斯年没搭理一旁丧家犬一般颓废的许家铭，而是直接奔向了胡杨，却发现他也没好到哪去。
“年年！”胡杨抬起头看见她的第一眼，眼泪就下来了。他的眼睛是红肿的，头发和衣服是乱七八糟的，显然在她来之前，他已经大哭过一场了。
认识这么多年，斯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狼狈的他。她印象中的胡公子，就算穿过暴风雨而来，都会先把自己收拾清爽再出现在众人面前，而今天，他彻底慌了。
胡杨和陈湘湘是婴儿时期就用过一个奶瓶的交情，这么多年，湘湘喜欢他，他都知道，只是他一直在逃避。
斯年回国之前，湘湘发微信给她，“年年，胡杨说他会一直等你。那我就不等他了，院里现在有个师哥追我追的殷勤，我决定试试，看我究竟能不能和另外一个人进入一段亲密关系。毕竟，人生这么长，我也不能在胡杨这一棵树上吊死吧？”
错错错，都错了。
她，胡杨，湘湘，她们之间本不应该是这种三角关系的。
“医生怎么说？”夜里的医院走廊很冷，斯年整个人都在发抖，她能清晰听到自己上下牙齿相碰的声音，可是她控制不住。
“不知道呢，还在抢救。年年，湘湘不会有事的吧？”
“不会的，不会的，你别胡思乱想。”
“他妈的许家铭，湘湘要是有什么事，我一定要你陪葬！”胡杨红着眼睛一把揪住许家铭的领子，他比他高出了一大截，像拎着个小鸡仔。
许家铭只是垂着头不说话。
“你他妈是个男人，不知道戴套吗？你是不是存心想害死她？”胡杨挥起拳头就要朝着许家铭的头砸下去。
“胡杨，冷静。”云城抓住了胡杨的手腕。
“哎，你们是谁啊，干嘛抓着我儿子？”
一对穿着棉睡衣的中年夫妻从冲了过来，一把推开了胡杨，将许家铭护在了身后。
“爸，妈！”许家铭这才缓过神儿来，大声地哭了起来。
“哎呦，儿子，怎么了呀，你先别哭啊，我和你爸爸接到你电话就赶过来了，连衣服都没换。就听见个医院的名字，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短发的女人搂住了儿子，心疼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不是我，是湘湘，湘湘宫外孕大出血正在抢救……”
“湘湘？湘湘是谁？”
这句话让斯年和胡杨的眼睛里都冒了火，感情这个许家铭甚至都没有在父母前面提过湘湘的名字？
“湘湘是我女朋友……”许家铭的声音越来越低。
“你交女朋友了？哎呦，要死！谁让你交女朋友了？你现在应该以学业为重的呀！小姑娘现在情况怎么样了？她父母过来了吗？”
“还在抢救，她家外地的，我们没通知她父母。”
“外地的？你脑子是不是坏了？外地的你也敢沾？”许母气得锤了儿子一下。
“我去你妈的！”胡杨上脚就要踹许家铭，幸而他身后的云城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了他。
“你再这样我们报警了啊！”许母一把把儿子护在了身后。
“家属别吵了！”护士推门出来喝止了所有人的争吵。
“医生，病人怎么样了？”斯年和胡杨冲上前去。
“正要和你们说明一下情况，病人一侧输卵管破裂，血液大量积存在腹腔内，情况比较危急。但是现在需要你们家属知悉的是，破裂的输卵管现在没办法保守治疗，只能切除，可是病人另一侧的输卵管先天条件不太好，也就是说，病人以后自然怀孕的几率很低了。你们听清我说的话了吗？听清楚的话就在这个单子上签下字。”
“不能生了？”许家铭喃喃自语，脸色苍白。
“你们哪位给她签个字？”
“我是她男朋友。”许家铭接过护士手里的笔。
“宝宝！你签什么字？这要出了什么事，你要负责任的呀！”许母一把抢过儿子手里的笔。
“这位大妈！里面的病人是因为你儿子才出现危险的！难道不该是他负责任吗！”斯年也失控了。
“你不要瞎说啊！谁能证明她肚子里的孩子一定是我们家铭的？一个小女孩这么不检点，随随便便和男人上床还怀了孕，那就是说，她肚子里孩子的父亲可以是任何人。”
“我操|你妈！”胡杨的眼睛里充了血，像个发狂的野兽，要是没有云城拦着，他能把这一家三口当场撕了。
“你们再拖延，病人的子宫可就保不住了！”
“胡杨，冷静，别跟垃圾计较。”斯年伸手制止胡杨，“护士，这个字我签，我是病人的妹妹。”斯年接过笔。
“先救人。护士，拜托你们，一定要全力救她，钱什么的都不是问题，求求了！”斯年一边哭，一边哀求。
“我们会的，家属在外面安静点。”护士转身又进了手术室。
“许家铭，你现在去缴费处交钱，你应该听湘湘提起过我吧？你要是敢逃避责任，我跟你保证，你的下场会很惨。”斯年抹了抹眼泪，冷眼瞧着许家铭，直把他看得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个大出血的手术费用应该很贵吧？”许母一边掐着儿子的胳膊，一边嘀咕。
“好我们去交。”许家铭在斯年和胡杨如刀般的眼神败下阵来，他知道，他根本惹不起这些人。
“就算交，我们也只需要交一半吧，这怀孕又不是一个人的事，双方都有责任的呀。”
“妈，别说了。”许家铭拉着父母下楼去了。
“年年，你说，湘湘醒了怎么办啊，你听见护士刚才的话了吗？不能生了……她竟然为了这么个垃圾，失去了做母亲的权利……”
“不遇上事儿，谁能知道自己身边陪着的是人是鬼。”斯年感叹道，之前她明明听湘湘说过的，说这个许家铭多么温柔体贴深情。
上回一块吃饭，胡杨还夸他是个爷们儿，可斯年看得很清楚，从那桌海鲜上桌开始，许家铭的脸色就鞋底一样黑了。那时候她还觉得是胡杨做得太过分了，现在想想，其实就是这个男人担不起事儿。
这事儿要是落到云城身上，就算他再穷，也会一笑置之，处理得坦坦荡荡。
云城拉着斯年坐到了椅子上，并把自己的冲锋衣裹在了她身上。
“没事阿城，我好多了。”斯年见云城里面也就穿了件薄薄的打底衫，心里也舍不得他受冻。
“我不冷，你穿着。”云城坐在她身边，并紧紧把她搂在了怀里。
“年年，是我错了。是我对不起湘湘，她等了我这么多年，我却从来没有好好回头看过她……要是但凡我……她也不至于……”胡杨跌坐在斯年脚边的地板上，痛苦地抓住了自己的头发。
“你现在悔悟也不晚啊。”斯年沉吟了一下，还是说出了这一句。
胡杨顿了顿，继而神色复杂地抬起头来，深深地看着斯年。
“胡杨，你敢说你对她一点感情都没有吗？你还记得吗，当年你在操场上跑二十圈的时候，是她一直在后面默默陪着你的。”
“所以当年，你其实看到我了？”他明明记得的，当年，全校的学生都在替他寻找斯年的影子，门口的保安过来说，她早就出了校门。
“嗯。”
“那你就没有一点的感动？”就算云城在场，胡杨还是将这句话问了出来。
“胡杨，对不起啊，在那之前我就喜欢上城哥了。这么多年，除了他，我的心里就没有装过其他人。谢谢你一直以来为我做的一切……可是我……”
“好了，你别说了。”胡杨打断了斯年接下来的话。
他知道，她无非就是想说，她对他从来没有过一丝心动，他的骄傲不允许他亲耳听到这句话。
其实，当年她因为云城那么多天不吃不喝不说话的时候，他就知道他们的故事里压根儿就没有过别人了。
“年年，我，我想往后好好对湘湘，我还有机会吗？”
二十几年了，陈湘湘三个字流淌在他胡杨的血夜里，早已经和他融为一体。要不是今天她出了事，他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这个傻瓜，在她最疼最危险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人仍旧是他。
她对他说的是：“胡杨，我可能要死了，你能不能过来一趟，我还想见你一面。”
“你在意她以后可能生不了孩子了这件事吗？”斯年直切要害。
“我不在意。”胡杨想了想，认真地回答道。
“真的？”
“当然真的！我们家又没有皇位要继承。”
“有没有一种可能，你们家，还真有皇位。”斯年也认真地答道。
“没事，到时候要真生不了，我们就领养一个。只要他姓胡，就是我亲儿子。”
“行，够爷们儿。那等湘湘醒了，你别跟她说不能生了这件事啊，许家铭那边你得警告一下。”
“嗯。”
两人正说着，手术室的灯灭了。
医生出来说湘湘已经脱离了危险，手术很成功。
所有人的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许家铭也带着父母慢吞吞地上了楼。
他们一边走，许母还在恨铁不成钢地唠叨着：“我跟你说我和你爸爸是绝对不同意你们的事的噢，本来我们就非常反对你找外地的，咱们本地条件相当的小姑娘随你挑好不好，你非找了外地的，再说她现在又不能生了，这女人要是不能生……”
“好了妈！你再说一句，你儿子就没命了！”许家铭低吼道。
“你怕什么，现在是法治社会的呀，我看谁敢把你怎么样。我跟你说我……”许母义愤填膺。
“许家铭。”斯年站起身，叫住了他。
“啊，啊？”许家铭一哆嗦。
“你滚吧。”
“什么？”
“我让你滚，带着你的父母一块滚，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湘湘面前。如果你敢再来招惹她……哦对了，你晓得我是本地的吧？”斯年嘴角勾出一个充满的寒意的微笑。
“我晓得的晓得的。”许家铭频频点头。
“可是我总要等湘湘醒了再走吧……”他战战兢兢地看了斯年一眼。
“如果你愿意为她负责一辈子，那你就留下来。”
“我……”许家铭看了许母一眼。
“一辈子，那不可能的……”许母赶紧摆手。
“还不滚？”胡杨向前了一步。
许家铭立刻带着他父母连滚带爬地下楼去了。
“你说陈湘湘是脑子进水了还是眼神不好，竟然看上这么个男人！”胡杨对许家铭唾弃至极。
“是，她一直眼神不太好。”斯年深表赞同。
“不是你什么意思啊？”胡杨回过味儿来了。
“嗯，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